《阎王白书[综主幽游白书]》夏特爱尔

45、数字问题

　　话音落下，小阿修罗眨了眨眼睛：
　　“可怕。”
　　为此做注脚的，是身侧那一墙孽镜。
　　镜面上泛起如水的波纹，照见被放置一旁的种种灾孽，有些由人类引发，有些由妖怪引发，还有些……由神明引发。
　　最底层的无间地狱里塞满人类和妖怪们千疮百孔的灵魂，正圣神党众露出一张张兼具狂热和肃穆的面孔，将他们献祭给教义中指定的正圣神。
　　而祭台上供奉的名册中，赫然写有小阎王本人的神名。
　　“当着这样的画面、能坦然说出这句话的你，”小阿修罗面无表情地评价，“真可怕。”
　　对此，小阎王不闪不避，只放下茶杯，食指敲了敲桌面：“不要说得好像他们把你漏掉了一样。”
　　名册很长，长到足以写下所有被尊为“正圣神”的先天神祇。
　　“人们敬神，却不太在乎神本身的想法。”
　　“那些家伙在想什么，怎样都无所谓，能听懂话做成事就行。”
　　由此可见，正圣神和正圣神党，二者不能等同。
　　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
　　当然是权力，也只能是权力。
　　“所以你不打算干涉正圣神党。”
　　“至少不是现在——你那是什么表情？”小阎王眼神死，“似乎在期待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最近不是在搞改革吗？”
　　“……喂喂你有没有看过我到底在改哪里啊？”
　　“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结果就是只有你在做这种事情。”
　　“你该不会以为，灵界这些年来的革新，都是由我一个人拍脑袋决定的吧？”
　　小阿修罗微微张开口，一时语塞。
　　小阎王眯起眼睛，意味深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放心。”
　　小阿修罗：“……”
　　小阿修罗：“…………”
　　就感觉被讽刺了，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正圣神党不是想取缔就能取缔、想搓圆就能揉扁的小团伙。”小阎王言简意赅，一针见血：“何况，他们还有用……甚至对你，也同样有用。”
　　偏执冷漠，高高在上，弹指间就可以覆灭一个人、乃至一群人的存在；人类也好、妖怪也好，众生皆为蝼蚁，要不要碾死，不过是看当时顺不顺手而已。
　　这就是权力者。
　　他们的强大不在于暴力，而在于头脑，在于凭借利益纠葛编织出来的笼罩天下的巨网。
　　这网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绝不是个人武勇能够撼动的；相反，个人只会沦为网中猎物，被黏液一般的规则和潜规则裹挟，越是挣扎越是无法呼吸，直到彻底失去力气。
　　“……恶心。”
　　小阿修罗喃喃道。
　　小阎王懒得多说：“这就是你提前离开善见城的原因？”
　　“不是。”
　　“那为什么？”
　　“不要你管。”
　　那就是没有为什么。
　　小阎王继续道：“可你一动，大家就紧张得不行。”
　　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好不好。
　　小阿修罗皱起眉：“大家……包括你吗？”
　　“我当然也很紧张。”
　　“那你倒是摆出紧张的样子来啊。”
　　“等修罗刀架到脖子上来的时候再说吧。”
　　于是小阿修罗当真拔出了修罗刀。
　　阿修罗一族是破坏神，破坏的不是尘世间，而是和他同位阶的其他神明。上代阿修罗王便因此被排斥、被忌惮，直到死在天界战争之中。
　　随着挡箭牌的消失，尚未成熟的小阿修罗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父辈们曾经走过的道路……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面对修罗刀，小阎王还是没什么反应，只看着刀刃上斑驳的痕迹：“你是不是该磨刀了？”
　　“修罗刀的磨刀石只有一种，”小阿修罗拖长腔调，“那就是……敌人的颈骨。”
　　小阎王不为所动：“看来你还没想好敌人是谁。”
　　小阿修罗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自深渊上浮的撒旦，够格当你的敌人吗？”
　　“……黑暗期还没到，他就已经来了？”
　　“没错。”小阎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的羽毛，放在几案上，往小阿修罗的方向推了推。“那家伙现在在人界瞎混，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考虑到他的过往劣迹，直接揍一顿准不会错。”
　　小阿修罗盯着那根羽毛：“我不是你的打手。”
　　“啊对对对。”小阎王敷衍地点头。“他在人界的名字叫做飞鸟了，职业是记者，搞出了很多大新闻。”
　　这位六翼天使自堕落后一心胡闹，搞出来的事包括且不限于培养恶魔、毁灭人类、和人类玩恋爱游戏失败不甘心读档重开等等，接连玩坏了好几个世界。小阎王不想看他再在此世捣乱，因此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就听小阿修罗低声道：“……讨厌的家伙。”
　　孽镜上荡起一波波水纹，将旧影像碎去，换上金发碧眼的六翼天使。天使高高站在血海尸山之巅，被一群恶形恶状的上级恶魔拱卫着，更显圣洁美丽。
　　下方则是成建制的下级恶魔军队，乱哄哄污糟糟地纠缠着自相残杀，形成数个以强者为中心的小团体，军容军纪极尽邪恶本色。
　　远远还能看见大片荒凉险恶的陷阱坑，背叛和杀戮的戏码轮番上演，血腥和哭嚎是此方疆域永恒的布景。
　　这就是恶魔的巢穴，亘古的深渊。
　　镜中照见撒旦六翼震颤，高高飞起，飞离深渊，越过虚数之海，降临人界，化身金发碧眼的飞鸟了。
　　看似纯良的青年挂着记者证、抱着相机，穿梭在大街小巷，拍着风景，拍着动物，拍着人，手中胶卷仿佛无穷无尽。
　　某个时刻，飞鸟了似乎察觉到孽镜的窥探，远远投来一瞥。
　　目光交汇的瞬间，水纹激荡，镜面崩裂，破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小阎王收回视线，弹了弹修罗刀的刀身：“比较起来，还是他更可怕吧？”
　　小阿修罗却摇了摇头，把修罗刀收刀归鞘，又重复了一遍：“讨厌的家伙。”
　　“那我就放心了。”
　　“数百年后，深渊又要撞过来了，灾难要来了。”
　　“所以才叫做黑暗期嘛。”
　　“恶魔会入侵，妖怪会发疯，人类会遭殃。”
　　“怎么，你担心？”
　　小阿修罗没有回答，只继续道：“这种程度的敌人……居然还称不上敌人，只是小阎王，你……严加提防的对象而已。”
　　“毕竟撒旦也不是次次都要毁灭世界的。”
　　“所以，大家就无视他所带来的伤害。”
　　“……也没有无视。”
　　“甚至乐于见到混乱发生，从而趁火打劫。”
　　“呃，这个嘛。”
　　“会和他正面对上的你……又这么弱。”
　　“就权级而言，我和他是对等的。”
　　“你如果不谨慎一点，说不定会死。”
　　“实际上，这也是个数字问题。”
　　话音落下，小阿修罗顿时无话可说。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你不喜欢被当成数字，却也不介意把自己看成数字。”
　　小阎王耸了耸肩：“既然担起了这个责任，多少也得有点觉悟才行。”
　　“七百年前……就是这样。”
　　“安啦，神明的历史不像人类，不会重复个不停。”
　　小阿修罗明显没在听，只伸手拿过羽毛，放入袖袋之中。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不再外露。
　　接着，探过身，盯住小阎王的眼睛：
　　“过去的你……有事实为证，无可辩驳。”
　　“可将来的你……如果不一样，如果，和七百年前的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下定决心：
　　“我一定——
　　“会亲手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明明已经收了刀，语气也平铺直叙，此时小阿修罗的杀意，却比拔刀时更盛。
　　小阎王一愣，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无奈而已：
　　“好。”

　　ps本文一周年了～连封面找朋友改色的原画小丑社都重绘出谷了。time goes by……小阎王大人以后也请多指教，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