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的我依旧是团宠》梧桐山月

10、第 10 章

　　他们的视线一触即分。

　　眼眸的主人显然看到了叶锦熙，但他蜷缩着身体，沉默的承受着几个成年人的拳打脚踢，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那到底是虚假的幻象还是真实的存在。

　　他宛如一只伤痕累累的狼崽子，无声的隐忍着，积蓄着力量等待反击的时机。

　　叶锦熙不知为何，突然被触动了。

　　云染微曾满心柔软的亲吻幼童肉乎乎的脸颊，既庆幸于叶锦熙被养育的温暖而明媚，也遗憾在万年之后的那段时光中缺席。

　　落青冷淡寡言，但对于叶锦熙也总是有着千层滤镜，对幼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心体贴心知肚明。

　　可是，若真因为这些便草率的为叶锦熙自顾自定下结论，那便真的是失策了。

　　叶锦熙是一个矛盾体。

　　他既可柔软，也可锋利。

　　城外衣衫褴褛的流民不可怜吗？王朝余晖下危在旦夕的百姓不值得同情吗？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如落青所说，王朝更迭，万物在时光中诞生又毁灭，一切如奔腾的流水，从不休止。

　　修者逆天而行，却也无形间顺应天命。

　　叶锦熙是青琅叶氏精心养育出的少主，他具备一个绵延长久的家族的掌舵人所应具有冷酷。

　　——若有一日真的需要他为什么奋不顾身，那一定不会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

　　他会为了他爱的人赴汤蹈火，却从不会让这份爱意沾染上其他色彩。

　　现在的叶锦熙还未考虑的那么久远，作为一个被饲养者捧在手心里的娇纵猫崽，他只会顺心而为。

　　青金色的灵力微闪，阴暗小巷中狂风大作，卷起的石子劈头盖脸的砸上那几个成年男子。

　　待风止，他们惊惧的互相看了看，强撑着骂骂咧咧地朝眼眸主人扔下几句狠话，快步离开。

　　平波城作为一朝都城，总有修者停留，他们对于修者的一些手段还是略有耳闻。

　　他们敢在小乞丐面前凭借人多势众作威作福，但面对可能是修者出手的狂风，哪怕脸颊生疼，也只能强撑着给小乞丐留下几句狠话，不敢对隐在幕后的修者生出一分怨怼。

　　待凌乱的脚步声远去，蜷缩在地的小乞丐抬起头，青肿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幽深的眼眸，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狼眼，凶狠冷漠。

　　他盯着巷口看了一会儿，刚刚须臾间目光的相撞，真的是他的幻觉吗？

　　叶锦熙却已经将这点小插曲抛之脑后。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时怜悯，顺手而为的小事罢了。他很快便继续兴致勃勃地研究沿街小摊上的新奇玩意。

　　落青自然注意到了，但他脚步未停，抱着叶锦熙顺着街道看似在闲逛，实则在观察整座城市的情况。

　　虽然王朝欲倾，但平波城身为都城，却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落青神识掠过，没有发现一丝不妥，这座城池似乎和它的外表一样，毫无异处。

　　“爹爹，我们去那吧。”叶锦熙扯扯他爹的袖子，指着不远处街道拐角坐落着的两层小楼道。

　　落青握住幼童软乎乎的小手，将袖子扯出来，轻声应下。

　　那小楼修建的颇为精致，屋檐下的牌匾上“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刚一进门，衣着干净，肩上搭着块儿白毛巾的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那店小二眼皮一抬，看着落青通身冷冽的气度，嘴边自然的换了个称呼：“二位仙长，里面请。”

　　他引着落青和叶锦熙上了二楼，手脚利索地将靠窗那张桌子擦了擦，等着二人落座，才开口问道：“二位仙长要吃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招牌菜？”叶锦熙刚才死死搂着他爹的脖子，成功没被他爹薅下来放到一旁椅子上，此时听到店小二的话探出头来问。

　　他瞄了他爹一眼，见他爹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嘴边话就没停，夹带私货：“不用报菜名了，都端上来吧。”

　　他耳朵可尖了，早早就听到有人讨论这家客栈最出名的几道菜都是甜口的。

　　他可没有特意挑，所以一起端上来的菜里甜度超标可怪不着他。

　　店小二亲眼看着叶锦熙在刚刚那场“战斗”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便知道那冷面仙长十分疼爱怀中幼童。

　　此时听着叶锦熙的一口小奶音，又见落青没有反驳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连连应是。

　　等店小二脚步轻快的离开后，叶锦熙扒着他爹脖子刚想要开口，就被一阵特意放重的脚步声打断。

　　他把下巴抵在他爹肩膀处，瞅着那几个从座位里站起来的年轻人。

　　这家客栈一楼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但二楼却是难得的清净。

　　除了他们这一桌，就只有右侧靠墙那一桌坐着三男一女。

　　叶锦熙看到他们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平和的气息，迅速判断出他们是正经的仙修，与平波城内似乎只有他才能感觉到的古怪气息无关，因此便也不再在意。

　　此时，看着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叶锦熙颇为感兴趣的盯着他们。

　　四人隐隐以前头那个穿着一身蓝色衣袍的青年为首，走到落青身前，恭敬的行礼：“弟子见过衔霜剑尊。”

　　那蓝衣青年一双眼眸温润如玉，待落青应下他们的礼后，直起身唇角含笑的朝着叶锦熙唤道：“小师弟。”

　　叶锦熙瞅一眼蓝衣青年，又看看他爹。

　　“这是你掌门师伯竹川真人的大弟子江言玉。”落青淡声道。

　　叶锦熙从善如流：“大师兄。”

　　江言玉唇边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他看了一眼身后三个跟鹌鹑一样，在落青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师弟师妹，仿佛习惯了一般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此次和我一起下山历练的师弟师妹。”

　　“范云棋，范云菲。”江言玉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对长相相似的兄妹上前一步，拱手，学着江言玉唤道：“小师弟。”

　　“范师兄，范师姐。”叶锦熙眨巴下圆眼睛，从他爹怀中跳下去，站稳后也似模似样地拱手回礼。

　　“周涛。”江言玉待他们互相行礼过后，才继续为叶锦熙介绍最后那个背着长剑一身劲装的青年。

　　“周师兄。”
　　“小师弟。”

　　如此，又是一番干巴巴的对话。

　　其实若不是落青在旁，同辈间认识哪里来的如此麻烦？

　　只不过这些弟子在衔霜剑尊面前，又敬又畏，一番动作标准而无一丝错漏，简直可以单独提溜出去当做教学模板。

　　落青自然知道自己在这里让这些弟子十分拘谨，但看着叶锦熙小胳膊小腿的一本正经行礼，他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

　　叶锦熙早就后悔从他爹怀里跳下去了，早知道是都要这么正式的来回推拉一番，他才不会离开他爹的怀抱。

　　与周涛认识过后，他转身扯着他爹的衣袖，三两下就重新回到了他爹怀中专属于他的宝座里。

　　几个弟子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他们偷偷看了一眼衔霜剑尊。

　　就见他们心中冷酷而强大的衔霜剑尊丝毫不恼，还扶了一把叶锦熙的小身子，让他好更加稳当的钻进怀里。

　　坐好后，叶锦熙看了看还拘谨站在一旁的四个弟子——嗯？

　　叶锦熙瞅瞅江言玉。

　　江言玉含笑回望。

　　确定了，这是个芝麻馅儿的。

　　想想也是，江言玉身为掌门大弟子，见到落青的次数自然不会少。从始至终，他也没表现出来一点紧张。

　　那你刚刚还不制止他们！

　　叶锦熙控诉。

　　可是我看你们有来有往的，都挺开心的啊。

　　江言玉神色自若的回视。

　　叶锦熙愤愤移开目光。

　　他们之间的小小来往只被落青收入眼底，在叶锦熙将目光投向真正紧张的那三人时，落青淡淡扫了江言玉一眼。

　　啧，小奶团子不能逗弄太过。

　　江言玉遗憾暗忖。

　　“师兄师姐不要站在那里呀，快坐下。”叶锦熙从箸筒里把筷子一一摆好，语气轻快的招呼。

　　范家兄妹和周涛互相看看，又很有默契的一同看向江言玉。

　　江言玉神色不变，自然的在落青和叶锦熙对面坐下。

　　那三人也磨磨蹭蹭地紧跟着落座。

　　店小二给叶锦熙他们安排的是靠窗的位置。

　　这位置视野极好，但有一侧桌沿紧贴着墙壁，只剩下其余三侧可以坐人。

　　周涛快范家兄妹一步，挨着江言玉坐下。

　　范家兄妹便只得在余下位置坐下。

　　“大师兄，你们到平波城多久了？”叶锦熙看大家都沉默着，主动开口问道。

　　范家兄妹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今日是第三天。”江言玉道：“我们下山历练，经过此处时听说五日后便是平波城特有的神女祭，我们就决定留下凑个热闹。”

　　范云菲闻言，悄悄垂下头去。

　　其实大家本没有准备留下来，他们的目的地是紧邻魔渊的一座小城。

　　只不过她首次下山，恰逢遇到神女祭，实在好奇，便央着大师兄停留些时日。

　　因为此次历练并没有时间限制，江言玉思忖过后，询问了大家的意见，便留了下来。

　　范云棋轻拍妹妹的手臂，让她放松。

　　这不是什么大事，叶锦熙注意到了范家兄妹间的互动，却也没出声。

　　他扯扯他爹衣袖。

　　落青垂眸看他一眼，心念一动，一道无形结界笼罩了这方角落。

　　外边的人可以看见他们，却听不到他们讲话。

　　做完这些，落青再次看向叶锦熙，却见叶锦熙已经继续询问江言玉去了。

　　落青收回视线，唇角微垂。

　　“大师兄，什么是神女祭？”

　　江言玉：“相传数百年前，群魔肆虐，生灵涂炭。一位女修挺身而出，以性命为代价封印群魔，换回人间太平。为了纪念那位女修，平波城每隔几年便会举办一次神女祭。”

　　“哦。对了，大师兄，你有注意到平波城有哪里不对劲吗？”叶锦熙心思微闪间开口问道。

　　江言玉沉思：“怪异倒是没觉得，不过有一件事……”

　　“仙长，您的菜好了。”就在此时，店小二推着一车子的菜远远吆喝着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