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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相识初期定下基调很重要,这其中,相遇的方式尤为重要。
      一场源于日落书屋里浪漫、又生死一线的相逢,比夜半时送到床上的相逢方式要罗曼蒂克得多。

      那种浪漫,连谢盈朝这种男人也回味了很久。

      谢盈朝卧床养伤,丁管家问他是否需要人陪床,并递过来一本册子。

      谢盈朝靠着床头,随手翻动。

      册子里全是女人,有熟面孔、生面孔,资料详细,翻到最后一页,他手指顿住。

      丁管家恭敬道:“许鸢小姐是铎少爷从青木帮带回来的。”

      “谢铎?”
      “主意是文洲少爷想的,他说,这是送您的生日礼物。”

      谢盈朝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什么时候,谢家沦落到和青木帮做交易了?”

      丁管家很识时务,在他发怒时安静地闭上嘴。

      谢盈朝低头看着册子里的相片,少女那双清澈的眼他记得。

      满室华彩,落日的余晖自天际洒来。
      她站在光影照射的尘埃里,和手中的书一起,散发着清淡的气味。

      她读的是王尔德。
      他最爱的一段。

      他勾唇:“不过这确实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棒的礼物,我喜欢待在书房这件事,许鸢知道?”

      “照顾她的佣人嘴巴很严,没人对她提起过这些,自从来到庄园后,她一直在书房看书,是位很娴静的小姐。”
      谢盈朝合上册子,丁管家弯腰接过:“需要安排她今晚过来吗?”

      谢盈朝摆摆手:“不急。”
      他淡淡地问:“书房的事,有结果了吗?”

      丁管家低头:“还在查。”

      *

      次日,玻璃书房。

      丁管家照例端来补药。

      许鸢主动询问:“谢盈朝还没回来吗?”

      丁管家瞥向丽桦。

      女孩脸色瞬间白了,连忙解释:“前些天文洲少爷来过,是他对许小姐说,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

      谢盈朝回来后,禁止任何人对许鸢提起自己。
      她问起,佣人都只是说,那天在书房被砸伤的,是庄园为少爷小姐们请来的钢琴老师。

      “文洲少爷。”丁管家拧眉,“他来做什么?”

      丽桦怯怯的目光落在许鸢身上。
      丁管家想起,那天他来送药时,曾在许鸢脸上看见一道红痕。

      “也没做什么。”丽桦不能对丁管家说谎,但也不愿惹怒谢文洲,模棱两可道,“文洲少爷脾气不好,您知道的。”

      晚上,众人都在时。
      丁管家将这件事如实汇报。

      谢铎似笑非笑,露出了看戏的神情:“原来,大哥的书架是你踹断的。”

      谢文洲的脸一下白了:“少胡说八道了!”

      靠在床上的谢盈朝神情淡淡的。
      他越是平静,越叫人心里发毛。
      谁都知道,谢盈朝这人的手段有多毒辣,有多睚眦必报。

      他受伤,是意外还好,如果这事和自己有牵扯,谢文洲毫不怀疑,谢盈朝会活剥他的皮。

      谢文洲:“大哥的东西质量一向很好,那黄梨木的书架怎么可能踹几脚就断掉?”

      谢静秋:“这么说,你承认踹过书架了?跑去大哥的书房里踹他的东西,很嚣张啊。”

      同为谢家的继承人,几人从小竞争到大,彼此之间关系并不友善,很乐意见对方倒霉。

      谢文洲的脸色更白了。

      丁管家一脸肃穆:“文洲少爷,许鸢小姐是您授意带回来的,但您既然说了她是送给先生的礼物,那么她的所有权就已经变更,不属于您的东西,您不该碰,就连动心思也不行。”

      谢文洲咽口水:“……就算我纠缠过许鸢,也不能说架子是因为我断掉的吧?”

      丁管家:“好好的架子不会说断就断,必然有外力干预。这些天除了许鸢小姐,就只有您去过玻璃书房,佣人说,许鸢小姐在书房里是都是安静地看书,从没有过出格的举动。”

      “可、可那也不能草率地认定是我啊……”谢文洲结巴,“说不定是有人偷偷溜进去,故意把书架弄断的。”

      谢静秋:“就算这样,也是你嫌疑最大,毕竟要是大哥真出了事,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那个女人,以及——”
      她笑着说:“——接手整个谢氏。”

      此时屋里,只有坐在角落里的谢斯止没有参与这场审问。
      他在玩消消乐,下垂的眼睫遮住了冷淡而漂亮的眼眸,对眼前的事兴趣寥寥。

      谢文洲冷汗直冒。

      谢盈朝还未结婚生子。
      在备选继承人中,他的继承顺序排在第一。
      要是某天谢盈朝意外离世,他当仁不让会成为谢氏的掌权人。

      如果这事只是关系到一个女人,倒没什么,但牵扯到谢氏的权力斗争,就变得麻烦了。

      此时此刻,无论这书架是人为还是意外,只要没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就难逃干系。

      谢盈朝靠着床头,冷肃的眼神盯得他浑身发寒。

      谢文洲:“……大哥。”

      佣人拿来皮鞭。

      谢文洲紧张地站起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嚓”的一声。

      谢家的家法严苛,如果只是一顿鞭子,不算太难捱。
      怕就怕,这屎盆子真扣在了自己头上,日后谢盈朝会报复他。
      以那男人的手段,从指头缝里流出一点阴冷,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能在庄园待这么多年,谢文洲也不是个蠢货。

      他很快接受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朝谢盈朝郑重鞠了一躬:“踹大哥的书架是我不对,但也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害大哥的心思。”

      谢文洲被带出去,一场闹剧停息。

      谢斯止摘掉耳机,起身跟在其他人身后一起离开房间。

      “斯止。”谢盈朝叫住他。

      男人靠在床头,病服的领口敞着,有些苍白:“听说,你铲平了园里的玫瑰。”

      谢斯止顿住脚步,他回头与男人对视:“是,屋里死气沉沉的,想采点鲜花插在瓶子里。”

      “插一瓶鲜花,需要毁了我整片玫瑰园?”

      谢斯止平和地说:“摘了一朵,发现下一朵更美,一朵接着一朵,一不留神就弄坏了花园。”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教训。”

      他背后的鞭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谢盈朝凝视他好一会儿,弯唇笑了:“几朵玫瑰不值什么,你是我弟弟,要不要受家法,谢文洲他说了不算。”

      ……

      月色清透。

      丽桦在房间的露台上摆了一张小桌。

      许鸢边吹着晚风边吃晚饭。

      夜色里,皮鞭着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传来。
      与之一起回荡在晚风里的,是谢文洲鬼哭狼嚎的声音。

      “活该。”丽桦很为谢文洲那天扇了许鸢一记耳光愤愤不平,“谁让他来书房发疯的。”

      “不过许小姐。”她善意地提醒,“以后请您少穿红裙吧,您本来就好看,文洲少爷对红裙又格外痴迷,庄园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谢先生不会总在庄园里,您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

      许鸢眉眼弯弯,笑得清甜:“谢谢你的提醒。”

      谢文洲痛叫声持续不断,许鸢朝那方向看去:“今天怎么打了这么久?”

      她是拿那天谢斯止挨打的时间对比。

      那夜,谢斯止跪在餐厅门外,被抽了三十鞭,一声未吭。
      只是最后站起时,地上溅的血渍才显示出——即便他是谢盈朝的亲弟弟,犯了错也不会被宽容对待。

      丽桦不被允许透露那天受伤的人是谢盈朝,谢文洲这次撞在枪口上了。

      她拙劣地编织谎话:“毕竟您是谢先生的女人,他打您,就是不给先生脸面。”

      “他受罚是为了我?”许鸢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充满疑惑,“他是谢家人,为我一个外人打他,合适吗?”

      她眼神看起来太澄澈,让丽桦骗她时有种负罪感。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不过就是个旁系,等继承人出生了他就什么都不是,谢先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

      这夜,许鸢躺在床上。

      露台的门敞开,隔壁建筑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是谢文洲挨了鞭子后在上药。

      他嚎了半宿,吵得许鸢失眠。
      不过失眠不全是因为他,从晚饭后,她小腹就针扎一样难受。

      她原本就体寒,每次来例假都痛。
      在庄园被迫喝的补药又性寒,这个月的例假让她生不如死。

      楼下飘来烟味。

      许鸢没有理会,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手脚冰凉,身体直冒冷汗。

      连绵不断的烟味,迎风钻进屋子。
      她五脏六腑疼得打结,在被疼痛侵袭时,还在胡思乱想。

      ——他才十八岁,不该抽这么多烟。

      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房门咔哒一声响,轻缓的脚步声踩着长毛地毯走到她床前。

      “我等了二十八分钟。”谢斯止抬腕看表。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不过烟是高级货,并不难闻。

      许鸢闷闷嗯了一声,头也懒得抬。
      只把莹润的手臂从被子挪出来,敷衍地摆了摆。

      谢斯止在黑暗里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一个指尖,抵在她纤细的腕骨上。
      少女凉得像从冰窖里抬出来,要不是他穿着单薄的T恤,几乎给人一种这不是温暖的春夜,而是数九寒天的错觉。

      丁管家给谢盈朝的床伴送药,这不是秘密。谢盈朝不仅喜欢玩窒息游戏,更是对体寒的女人有种特殊的迷恋,为了让庄园的主人开心,底下的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谢斯止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鸢松了口气,她此刻只想休息,他走了最好。

      可没过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

      谢斯止将一杯水和两粒药片放在床头柜:“许鸢,起来。”

      他按开床头的小灯,一室昏黄。

      许鸢被疼痛和困意搅得神经迟缓。
      她费劲地爬起来,谢斯止扶了下她肩膀,她才勉强坐稳。

      水是热的,药是止痛药。

      她搓了搓眼,接过水杯,艰难地吞咽:“谢谢。”

      谢斯止居高临下,站在床前。

      许鸢流了许多汗,皮肤在灯光里晶莹剔透。两鬓发丝被冷汗浸湿,毫无章法地粘在脸侧,嘴角的水渍未干,有种凌乱、招惹人去蹂.躏的美感。

      “你要谢的何止一件。”少年语气平淡。

      许鸢抬起眼,与他对视时静了几秒,她问:“为什么救我?”

      谁都知道,谢盈朝的床伴是高危职业,更是寿命不长的消耗品。
      比起做谢盈朝的床伴,跟着谢文洲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谢斯止宁愿挨一顿鞭子都要阻止谢文洲碰她,在别人看来,是小少爷愚蠢的逆骨。

      可许鸢不那么认为。
      在她眼里,那晚,他就是救了她。
      毕竟对象是谢盈朝,她还有自救的时间,可如果当晚就被谢文洲带回房间,她无处可逃。

      谢斯止掏出纸巾,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折一只纸鸢。”

      “谢斯止,我很疼。”

      “折。”他态度强硬。

      许鸢只得接过,忍着身体的不适,很慢很慢地折纸。

      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少会随身带面巾纸,谢斯止是一个。
      面巾纸不知什么牌子,有股冷淡的、雪松的香味。

      就当是欠他的,许鸢想,他为她挨了三十鞭,她忍痛为他折一只纸鸢,也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谢斯止垂眼,盯住她纤细的手指,那张白色面纸在她手下一点点合拢,对叠,呈现出鸟儿的形状。

      只是那鸟儿没有翅膀,被许鸢藏了起来。

      “竹南路12号。”

      许鸢的手蓦然停下。
      竹南路12号,是她的家。

      谢斯止从她手中抽出没有翅膀的纸鸢:
      “那年我在街上流浪,竹南路12号的女孩送给我一只玻璃糖纸折的纸鸢。”

      “许鸢。”

      他俯身,凝视她的双眸,一个克制、绅士的轻吻落在她额头。

      许鸢怔住。

      谢斯止嗓音低低,携带着温柔的蛊惑:
      “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
      “我要你好好的,在这地狱一样的庄园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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