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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谢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这些女孩。
      丁管家给许鸢安排了一栋不错的小楼落脚。

      房间的床是柔软的,许鸢很久没有在这样舒服的床上睡过觉了,可辗转反侧了半宿,难以入眠。

      她在想晚上的事。

      那个叫谢斯止的少年挨了一顿鞭子。

      谢文洲失去了他的把柄,嚣张的气焰不复存在,他不敢再动许鸢了。

      很难说清,被青木帮卖去拍片和被送给谢盈朝做玩物哪一个更凄惨。
      但至少现在,她离开了那间暗室,也摆脱了谢文洲的魔爪。外面空间足够广阔,外面的人也形形色色,在这样的世界里多待一天,她就多一分自救的可能。

      只是那个少年——许鸢不由自主去回忆他的脸。
      初见而已,他就为了她脱掉衬衫跪在屋外受家法。

      这让许鸢打从心底感激。

      阳台门敞着,烟草味从楼下飘来。
      她起身走到阳台,透过栏杆朝下看。

      月色里,谢斯止站在玫瑰田边。

      他原本的衣服沾上血了,换了件黑色的绸缎衬衫,扣子没扣,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
      晚风鼓起他的衣衫,脊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布露着血色,他没有包扎上药,任由它袒露在冰冷的晚风里。

      袅娜的烟雾从他唇间一丝丝逸出来。

      “你叫许鸢?”

      “今晚的事,谢谢你。”许鸢轻声说。

      “K国弗拉克斯曼公爵的大儿子埃德温·弗拉克斯曼,是谢盈朝读书时的挚友,谢盈朝去参加他的婚礼,顺便视察谢氏在海外的生意,他离开近一个月,算算时间,要回来了。”

      许鸢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些。

      谢斯止的视线巡游过盛开的玫瑰花田,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厌恶来。

      “你猜,庄园里的玫瑰为什么这样鲜艳?”
      谢斯止回头,露出一个顽劣而残忍的笑:“十天,也许二十天后,许鸢,你也会在这里长眠。”

      月色下,少女静了。

      “谢斯止。”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音调淡淡的,出奇得好听。

      她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斯止掀起眼帘,眼中略带诧异。

      穿着棉布睡裙的少女平静地俯视他。

      她没有请他救她,而是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也是,天平不能只有一端的砝码。
      这世上没有童话,更不会有从天而降的王子施以援手,她想要逃离这座囚笼,必须得有自己的价值。

      晚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在清净的月色里,她看似是根柔弱到一折就会断掉的花枝。

      实则未必。

      “多傻。”谢斯止弯起唇角,“选我做同党。”

      ……

      照顾许鸢的佣人叫丽桦,是个活泼的圆脸女孩。

      说是照顾,其实更多的是监视。

      无论许鸢做什么,她都陪着。
      只要不离开庄园、不伤害自己,许鸢在这里有相当大的自由。

      来谢氏庄园十天了,许鸢一直在花园的玻璃书房看书。

      这些天她从丽桦嘴里听到了许多谢家的秘辛。

      比如,谢家是个庞大的家族,能做谢氏的掌权人靠的不只是血缘,更是能力。

      因此,哪怕谢盈朝凭借着出色的能力继承了他父亲的掌权人地位,在无法确定他的后代足够优秀之前,谢氏都会选择一些年轻人进行格外培养。

      谢铎、谢文洲、谢静秋,都是谢氏的旁系,作为继承人的备选,一直生活在庄园里。

      至于谢斯止,是个私生子。

      相比那三位而言,他虽是谢盈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庄园的小少爷,地位却不高。
      他人随性散漫惯了,各方面资质平平,连继承人的边都摸不上,从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丽桦还偷偷跟她说,谢盈朝在床上有些特殊的癖好,从前甚至失手弄死过人。

      谢文洲之所以在青木帮挑选女人送给谢盈朝做生日礼物,是因为青木帮作为国内有名的黑.道,人死了可以帮忙善后。那晚一共来了十六个女孩,被谢文洲挑挑拣拣送回去十个,包括许鸢在内,还剩六个。

      “其他几位小姐这几天忙着健身、美容。”丽桦善意地提醒许鸢,“在庄园里,谢先生说一不二,是绝对的权威,只要能讨他的欢心,得到他的宠爱,您就能在这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恕我多嘴,相比于读书而言,许小姐,您应该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其他方面,比如,学习一些讨好男人的技巧。”

      这话说出口很羞赧,但丽桦自认为是在为她好。
      毕竟得不到谢盈朝重视的玩物下场有多凄惨,她在庄园服务了三年,曾一一见过。

      许鸢听完只是笑笑,她像没有听懂,依旧每天清晨来到书房读书,待上一整天,等夜色深了才回去。

      淡且安静。

      多数时候,许鸢看书,丽桦看她,眼神带着同情和惋惜。
      在她眼里,这样纯真美丽、又不懂得世间残酷的一个女孩,很快就要折在这座吃人的庄园里了。

      中午十二点,丁管家端着补药进来。

      药是谢氏的医生特制的,连续喝上半个月,能让人的肤质短暂改变,玉似的触手生凉,光滑无比。

      许鸢本来就是寒凉体质,皮肤更是细腻软白,像是冰牛奶里泡过一样。

      可丁管家依然每天雷打不动为她食补,这一切都是为了迎合谢盈朝的特殊癖好。

      许鸢捧着药碗,一滴不剩地喝干净,安静乖顺。

      丁管家观察她。
      这些日子负责给女孩们送药,他每天都在观察她们的情绪和状态。

      女孩们很不安,总是问他很多问题,带着一种胆怯而小心的神态。
      她们害怕即将成为玩物的命运,但更怕的是成为不了玩物,被送回青木帮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所以,丁管家这几天不停地在回答她们的问题。

      -谢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谢先生有什么爱好?
      -谢先生喜欢什么性格的女人?

      相比之下,许鸢平静得过分。

      她从不过问谢盈朝的事,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最难得的是,性格也好,不吵不闹,闲暇时除了看书就是发呆。

      难怪那晚谢文洲想将这少女据为己有,换成其他别的男人,也很难不起那样的心思。

      虽然谢盈朝还没回来,但丁管家笃定,他会喜欢许鸢。

      这样看来,谢文洲还算办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丁管家收走碗碟:“许小姐,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许鸢垂着眼睫,思索了一会儿:“麻烦您为我准备一沓彩纸。”

      ……

      玻璃书房是谢盈朝建的。

      他闲暇时总坐在这里读书。
      四壁的玻璃材质特殊,可以隔绝强烈的阳光直射与紫外线,哪怕太阳再毒辣,也不会把人晒黑。

      书房里摆置着许多书架,几千本书整齐排布。
      每天都有佣人来打扫,把书从书架上一一拿下,拂去上面的灰尘后,再放归原位。

      除了书,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白天只有日光,晚上只有月色,多数时候,是一片干净的荒凉。

      许鸢用彩纸叠了几百只小纸鸢,细线穿起,攒成一串,贴在书房的玻璃四壁上。
      纸鸢被春天的日头一照,闪动着七彩斑斓的细色碎块,书房的荒芜被色彩遮盖,有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许鸢就在那光影下看书。

      丽桦端详着少女。

      她最近喜欢穿红裙子,今天的这条还是露背裙。
      与平日的她不同,有种别样的、圣洁的妖娆,和她淡然的气质不搭,却美得人心神摇曳。

      许鸢的腰脊总是笔直的,沉静与良好的家教在她身上展露无疑。

      这些天,丽桦甚至没在少女裙摆上看到一丝的褶皱。
      她太美好了,总叫人觉得不像是人,而是童话里的仙女。

      少女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脑后,被阳光曝晒后,微微泛棕。
      这让丽桦想起后院荒芜池塘里的水草。
      ——看似纤弱不堪,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能在阴湿的池水中疯狂生长。

      “许小姐。”丽桦打断她翻页的动作,“文洲少爷又来了。”

      这不是谢文洲第一次来了。
      只不过前些日子,他只站在玻璃房外驻足,用一种色气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着许鸢。

      今天,他走了进来。

      丽桦懊悔道:“怪我忘记提醒您了,文洲少爷最喜欢女人穿红裙子,他原本就对您图谋不轨。”

      许鸢初到庄园那晚,就知晓了男人的心思。

      他当初凑近她,不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贴得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根裹在裤子里的东西,微微抬起了头。要不是谢斯止阻拦,只怕那晚她就在劫难逃。

      这些日子,谢文洲离玻璃书房的距离越来越近,目光也越来越火热。

      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在许鸢面前微笑:“谢盈朝明天就回来了。”

      谢文洲长相还算英俊,只是挑眉笑时,眼角的邪气十足阴郁。

      “你还不清楚吧?”他凑近许鸢红裙之下露出的裸背,“谢盈朝对女人,可不绅士。”

      许鸢的发梢擦过谢文洲的鼻尖。
      他陶醉地轻嗅她发丝上的精油香味。

      见过很多漂亮女人,也见过气质别致的女人。
      但从未有哪个女人,能将美貌和别致结合得这么妙,勾得他心里痒痒。
      开始以为是只白兔,纤弱可怜,可穿上红裙,举手投足里又隐约有些妖娆的风情。

      “不过,我对漂亮的女人一向温柔,许鸢,你跟了我吧。”

      许鸢先是沉默,继而仰头,用一种懵懂的神色看向他:“怎么跟?”

      “一个女人而已,我找谢盈朝说,他总得给我点面子。”谢文洲自傲,“怎样,考虑一下?”

      许鸢沉吟着开口:“文洲少爷,不行。”

      “我对不会审时度势、脑袋空空的白痴不感兴趣。”许鸢嗓音柔和,说出的话却讥讽满满。

      谢文洲眯起眼,身上的邪气更浓了。

      他高高地扬起巴掌。

      丽桦拦他:“许小姐现在是谢先生的人,整个庄园都知道,您不能碰她。”

      “别说她是谢盈朝的玩物,就算是谢盈朝的女人,又有什么不能动?她姓许我姓谢,我才是谢家人,谢盈朝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况且,这女人还是我找人带回来的。”

      谢文洲推开丽桦,一巴掌落在许鸢脸上。

      作为谢家人,骨子里的自大和傲慢是难免的。
      过往人生里,谢文洲从未被这样嘲讽过,更别说被一个在他看来是玩物的女人讥讽。

      他阴沉的眸子里蕴满怒意,凶狠地踹了脚书架后,转身离开书房。

      许鸢皮肤薄,被扇了一记耳光后,脸蛋留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丽桦紧张道:“文洲少爷太不讲理了,许小姐您没事吧?”

      这样柔弱而纤细的女人被扇了一记,就算不哭哭啼啼,也总该难过一会儿。

      可是许鸢只是笑笑。

      她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垂下眼眸,继续看书。

      ……

      第二天,许鸢换了条浅绿色的长裙。

      比起红裙,淡色更适合她。

      丁管家一如既往送来补药,盯着许鸢喝下:“您的脸受伤了?”

      那记巴掌印没有完全褪去,不过不明显。
      一道浅浅的红痕在耳侧的碎发上半遮半掩,显出少女脆弱破碎的气质。

      许鸢漫不经心:“阳光晒的,一会儿就消了。”

      丁管家离开了。

      许鸢苍白的脸颊像朵褪了色的玫瑰。

      丽桦看得心惊。

      这些天她无意间触碰过少女,她的指尖冰凉,和冰块没什么区别。
      那药喝下去虽然会让皮肤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好,但很伤身,长久服用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丽桦咬着嘴唇,犹豫道:“许小姐,如果这药喝不习惯,您可以悄悄吐掉,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我没事,不过现在有些冷。”许鸢说,“麻烦您帮我拿条毛毯来。”

      她说话温柔,又用敬语,丽桦很乐意为她做事。
      只是她想不通,对一个佣人她尚且能这样温声细语,昨天为什么会冲动地冒犯谢文洲呢?
      那不像以她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

      丽桦去为她取毛毯。

      许鸢看了眼挂钟,傍晚六点。

      她起身走到某排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书。
      那本书表皮破损得厉害,似乎被人翻阅了无数遍。
      她耐着性子,倚在架子上安静地阅读。

      谢盈朝从K国归来,下飞机后径直回到玻璃书房,眼前的一幕让他怔了几秒。

      暮色穿过玻璃,落在满室的纸鸢上,反射出七色的光。
      他荒芜的书房此刻像极了春天的花园,被彩色的光芒填满。

      淡绿色长裙的少女就站在那光影里,长发用白色的绢花松散地扎着,越过单薄的肩膀,垂在领子开得很低的胸口。

      一条裙子,被她穿出纯真与性感,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她背逆着落日昏弱的余光,寂静温柔。

      谢盈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动手松了松领带。
      长途跋涉没有使他疲惫,这一刻,倒觉得领带有些紧了,因为奇异的兴奋而呼吸不畅。

      他悄声绕过书架,走到许鸢身后:“你在看王尔德?哪一章?”

      许鸢没有回头,清澈的目光流连在书页上:“灵魂中存在动物性,肉.体中有瞬时的灵性,感觉可以升华,理智可能坠落,谁能说得出何处是肉.体冲动的终点,何处是灵魂冲动的起点?”

      谢盈朝笑:“喜欢这句?”

      许鸢话说出口,如梦初醒,她回头。

      背后的男人贵气逼人,鼻骨挺拔。
      眉眼乍一看是斯文的,细看则带着浓烈的攻击与侵略性。
      酒红色的西装剪裁流畅,但西装没有为男人赋予高贵的气质,而是被男人驯服,成为他气质的一部分。

      谢盈朝望着玻璃四壁的彩色纸鸢:“这些是你做的?”

      许鸢没有回答,她端详男人:“您是新来的家庭老师?”

      谢盈朝只是看着她。

      “是客人?”

      他依然不说话。

      许鸢合上手中的书,眼睛小鹿似的澄澈无害。

      她天真地问:“您该不会是谢家人吧?”

      谢盈朝嘴角的笑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许鸢刚要说话,谢盈朝背后的书架突然从高处断裂,厚实的木架和整架的书朝两人压下来。

      至少几十公斤。

      许鸢与谢盈朝面对面站着,沉静的脸上流露了一丝惊慌。
      她拉住谢盈朝后退,可是来不及了,几十本书当头砸下,两人倒在地上。

      书架紧跟着坠落。

      许鸢伸手,试图护住谢盈朝脆弱的后脑。
      在昏黄的落日下,她手臂雪白、细腻,像极了一个张开双臂的圣母雕塑。

      少女冰凉的肌肤贴在后颈,那奇异美妙的触感,罂.粟一般叫人上瘾。

      厚重的架子就要砸断她的手腕,谢盈朝生平第一次,理性被不知为何升起的冲动压了半截。

      他按回她的手臂,偏过身,用宽阔的肩背,为她挡住了坠落的书架。

      ……

      那天,谢盈朝满身鲜血被人抬出书房。

      许鸢拂去裙子上的灰尘,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

      佣人远远地围观,不敢过来。

      谢斯止双手插兜,散漫地站在人群最后。

      他凝视着完好无损的许鸢,眼眸亮起一簇奇妙的光芒,喃喃自语:“真叫人吃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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