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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合 ...


  •   老白闻言,愣了一下,笑道,“不杀你。”

      不杀......,留着过年吗?

      他看出了我的疑虑,解释道,“你还能抢救一下。”

      我:“.......?”

      作为老黑的徒弟小黑,狼牙口第一匪窝黑风帮原本最有野心和前途的继承者,他竟然说还可以抢救一下.......

      老白又说,“我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你是唯一一个朝我碗里扔东西的。”老白说,“我不缺灵珠,我需要的是整个苍北唯一一份良善。”

      “.......”

      大概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说,导致我原本冷静的心又不够冷静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看好我,但如果是因为我给他那破碗里扔了颗珠子来断定我的品行,我感觉他相当草率。

      因为我至今在后悔为什么要把灵珠给他,那可是我在夹缝生存中偷着攒下来的唯一的财富啊!

      在狼牙口讨生,如果不仰仗老黑,我寸步难行。老黑一死,她那些数不清的仇家对家,甚至表面和气的“友”匪,都会冲着我来,但凡我活着,日子必定不会好过。我知道我从前什么样儿,也知道没有老黑依仗的未来是什么样儿,唯独摸不清老白的意思。

      狼牙口没有良善,黑山原没有良善,甚至整个苍北都不会有良善,更不该相信良善。

      既然看不清摸不透,不如豁出去。

      于是我跟老白说,“你动手吧!我自会拼劲全力,不过你功夫这么高,死在你手上,不丢脸。”

      “年纪轻轻怎么说这样的话?真不想活了?搁这儿一心求死呢。”老白听得直摇头。

      我不是不想活,我压根就没机会好吗!“你费什么话?倒是动手啊!咱们滚刀尖过日子的,命不值钱,没了谁稀罕!”

      老白有瞬间的迟疑,完了又说,“真不杀你。你.......跟我走吧,我本就是顺路来找你的。”

      我:“......?”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我。”老白一本正经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继续待在狼牙口没前途,只会浪费你的天赋。不如随我离开大苍北,去中原,去往春暖花开灵气充盈的地方修行,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我的眼睛竟然亮了那么一瞬。又骂自己蠢:一个妖匪,人家说两句好听的,就信了?真正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有顾虑是应该的,但是黑风寨全盘覆灭,你在这里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我有些丧,举着刀的手渐渐垂下来。再看看满地尸体,确实没有退路了。

      我明白的,他是在搞一种很新的威胁,态度温柔,说话和善,且绝口不提你若不肯听我安排,下场就跟黑风寨其他妖一样。

      果然高情商啊。

      “不用怀疑。我会教你好好修行,教你些更厉害的术法和功夫。”老白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你如果愿意,可以拜我为师。”

      “……” 我很少和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的活物打交道,听他曲里拐弯就着急,“......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老白灰头土脸,一双眼清澈明亮,颇具少年人洒脱不羁的神采。他个头很高,挺拔修长如黑山原上蓬勃强韧的旱白杨。灰土沾染的衣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这种人,就是披上麻袋,神韵自成,气质这块拿捏的稳稳的。

      他和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的。我们这种货色在江湖上,被统称为邪魔妖祟。老白呢,他谈不上道貌岸然的架势,但要跟我比的话,绝对是正经修士。

      他应该是个人吧。我们这地方的妖,水平再高也化不出长期且完整的人样,像我师父老黑,白日里和人无差,但遇险境或逢月半必定露馅。黑风寨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化个毛脸,脸上五官像个人就已经不错了。

      又扯远了。

      总之,老白看着随和,跟我说话也客气,看上去也没那么多心眼。可谁知道呢,高手往往套路很深,就是不知道他不杀我,图我什么?老黑收我做徒弟,因为她说我是块料,还说我是黑风寨里唯一一个专注上进,每天想着怎么营生的,她拿捏着我的生死,养我长大,我听命于她,对她比黑风寨所有的妖都能多出两分真诚,所以她才要传我衣钵。

      眼前这位呢?他不会真感恩戴德的觉得匪窝里能出我这样的活菩萨吧?

      还说什么……报恩?

      他真的,我笑死。

      越想越不得劲儿。

      “别想那么多了,没用。”老白仿佛看穿一切,“你不愿意当我徒弟,也不勉强。但有一点你得明白,跟着我,肯定比跟着你家黑老大有前途。”

      这话我认同,“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刚说过了,回中原。”老白说,“这地方不适合你,如果你是打算继承你师父的家业,那我还是劝你算了,跟着我好好修行,我能保证你三十年之内,成一大境之主。于我而言,脸上也有光彩。”

      “........就你?”我想这厮定然有什么大病,跑荒原上来挑徒弟.....

      真的,他还不如说因为我是个母的,所以图我的美色留我活命呢,虽然这玩意儿我也没有。

      “就我。”老白眼神肯定。

      好吧。

      一个要饭的.......,确实有点子比老黑厉害的功夫在身上.....,但....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吗?

      “你可以再想想。”老白抹一把沙土糊过的脸,说,“我不着急,找个地儿先洗把脸去。你想好了喊我。”

      “哦对了,你可以......叫我老白。”

      他转身,用隔空取物的法术,将寨门前杆子上的黑风旗扯下来,披在身上,朝着方圆十几里唯一一口水井走去。

      呵,老白?很老么?

      看着那颀长背影,我选择沉默,没告诉他水井里一滴水也没有。

      我拎着刀,将黑风寨前前后后扫了一遍,除了我和我那匹瘦脱相的老马,没一个能喘气儿的。空气里弥漫着渐渐腐朽的血腥味,苍蝇翅虫成群结队,嗡嗡飞舞,躺在地上的这些个家伙啊,昨日还与我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我挨个儿走过去,将他们的眼睛合上。站在死尸堆里,竟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宁静。仿佛他们在死后,躁动的魂魄都得到了安抚。

      安魂这种事情,妖匪窝绝计不会搞,再说都死绝了,没必要再怀疑其他的。就是那个会吹短笛的老白,给这帮兄弟们吹了一曲。

      先取命,后安魂。真是一套又一套。

      毕竟相识一场,我索性刨个坑,将黑风寨弟兄们都埋了进去,至于我师父,她老早就给自己挖好坟墓了,就在她那后院老坡上。老黑说过,干我们这行,脑袋裤腰带上别着,生死无常。万一不小心嘎了,就给她埋黑风寨子里,横竖也要守住她打下来的江山。完事多烧点纸就行。

      我埋完全部,郑重其事朝老黑磕几个响头。然后吐纳一口气,跑去老黑屋子里挖宝。

      老黑在狼牙口是说一不二的头号妖匪,家当肯定丰厚,她死了,我是她唯一的徒弟,家底归我继承理所当然。

      奇怪的是,我在老黑的几个房间里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任何值钱点的东西,我一直知道她有个两尺见方的宝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刀破开,里面不过几坛子烧酒,还有烧酒下面垫箱底的两本书册。

      书册已经泛黄,书角有一定程度的磨损,我还在猜想是不是她留下来的修炼秘籍,结果翻开一看,竟然是花里胡哨的春.宫图册。

      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做她徒弟,这十年真的很辛苦。

      老黑平日里对亲徒弟抠抠搜搜,但是她手底下其他卖命的兄弟们和愿意陪她睡觉的有一分姿色的人修或公妖,她都会很大方的赏灵珠和财物。

      有想过是不是她的什么财宝被老白拿走了。但是老黑房子里所有陈设原封不动,密室机关上面的灰尘都没挪过地方。寨子里其他兄弟的住所也跟原来一样,一水儿的脏乱臭,而我也终于明白,黑风寨就是表面上风光,实则穷的掉底子。

      便是我师父老黑那把宝刀,我刚拿到手里,就断成了两截。

      所以黑风寨是怎么大张旗鼓撑到今天的?

      十年辛苦,除了两本春/宫册,到头来一无所获。我一把扯下脑门上象征黑风修匪的黑色头巾,摸着我那不长不短的头发,痛骂一句黑风寨我曰你大爷。

      老黑画了好大一张饼,要饭的老白画了一张更大的,反正都是饼,接谁不是接?

      忙了许久,从老黑房间里出来时,天也快亮了。抬头看,没有洗到脸的老白盖着黑风旗躺在大屋顶上交叉着双脚安稳睡觉。

      睡了一夜。他睡得可真香。

      我冲着老白挥手,在风里大声呼喊,“喂!不是要去中原吗?什么时候动身?”

      老白这一夜睡得不错,听见我叫他,鹞子翻身跳下来,动作矫健利落一气呵成,整个人比昨日更显精气神,他笑道,“那就走吧。”

      “走着。”

      我什么家当都没有,老黑的酒得带着,那两本春/宫册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塞怀里一并上路,毕竟都是老黑留下来的念想。腰上挎着我那小尖刀并一只水囊,还有那匹尚能喘气的老马,缺了草料供给,有气无力的,我拽上马僵绳,平静的看着老白朝寨子里放了一把火,之后跟着他出了寨门。

      我没有回头,走的毅然决然。

      老白脚程快,走前面一点,就回头停下来等我。他在路上跟我说,我们得用脚底板子走出去。因为他现在一穷二白,没有任何辅助赶路的法器,他甚至连个兵器都没有,随身带着的,就一只短短的笛。

      我想不通他不是挺厉害,为啥混这么惨。不过念及一无所有的老黑,好像也能说的通了。

      老白暂缓脚步等我,看一看我,又看一看我牵着的老马。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说,“这马不能再骑。出狼牙口用走的也得好几天,我再扛饿,也得有口吃的才能续命。”

      老白点头表示理解,“中原离这里很远,但我们只能走着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天气是晴朗的,没有沙尘暴,老白从干枯的疙瘩柳上发现了长出来的新叶,擦过浮土,居然鲜绿鲜绿的,便摘一片下来吹曲儿。音调很轻快,仿佛万物皆可吹。他迁就着我的步伐,走在我旁边,个子是真的高,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

      他说,他用树叶吹这曲名字叫《逍遥》,若有兴趣,改天可以教我。

      我没兴趣。

      他逍遥还是我逍遥?我不知道。

      一望无际的荒原,枯道西风瘦马,我与老白行路天涯。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黑,她的手里有两本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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