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飞出金凤凰》春风来袭

53、第五十三章

　　看见这个院子，郭后虞想到两个妾室。
　　阮向英和白香盈怀着身孕，被接到京城，做了人质。郭后虞心里烦闷。院子里的老夫妻，听见脚步声，出来看看，见郭后虞回来了，忙迎进去。
　　郭后虞坐定，老妇人呈上一封信，存悠留下的，今日的情况，存悠说了大概。

　　阮刺史看透了郭后虞的处境，早早的使了重金，贿赂杨邠，将阮向英接了回去。
　　白香盈，进京时舟车劳顿，她的孕吐被误当成了晕车，故而，查出来身孕，比阮向英晚一些日子。
　　阮向英被人接走时，说是肚子里的孩子，日后跟郭后虞没关系，她本就是被人下药，失了身家，自然趁郭后虞征战在外，划清界限，一走了之。
　　阮刺史四处替女儿奔走托请，阮向英离京顺利，京城的将军府，只剩下白香盈这个傻丫头，阮向英被父亲接走后，白香盈被困在京城。

　　白香盈尚且不知道，等待她的，竟是个死局。
　　郭后虞心里压得沉闷，这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照拂那个福薄的孩儿。白香盈吐得虚脱，请了大夫，查出身孕。
　　自从查出来身孕，白香盈便被看管起来，虽说吃穿用度极好，但她不能出门。
　　跟着郭后虞，白香盈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不能出门炫耀，成了白香盈的心病。
　　没有期想中众人围着她恭维她，羡慕她，似乎这些华贵的衣衫，都失了颜色。

　　吃穿不愁，可是她憋闷的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肚子大了，人也憔悴不少，这次进京，她隐隐觉得，郭后虞不似表面上那般深得帝心，乾祐帝似乎，很防备郭后虞。
　　本来，白香盈还挺得意，她费心攀附上的夫君本事大，连带着她脸上都有荣光。
　　看管白香盈的人，日渐严苛，连院子门都不能随意出入，只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跟个鸟儿一样，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白香盈隐隐觉察出不妙，她下意识的想离开，可是，她行动不便，也没人接应，只能等郭后虞回来，接她回济州。
　　想象繁华无比的京城，白香盈失去了热衷。
　　本以为，京城繁华，能见到不一样的世面，然而，短暂的开眼，短暂的激动，之后便剩下无聊的寂寞。这院子，安静的很，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白香盈想姐姐了，虽说她一心想要嫁个人中龙凤，跟着荣华富贵，但没有自由的日子，真是憋屈的紧，任它山珍海味，也没有了胃口。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几个月很快过去，她快到临盆的日子。
　　听闻夫君大胜而归，很快就回京了，白香盈算着日子，等孩子出生，郭后虞也快回来了吧！
　　郭后虞的真实处境，白香盈并不知道，她还以为，夫君回来，她有了盼头。
　　乾祐帝既要用郭后虞，又要防他，摆明了卸磨杀驴，可白香盈哪里知道那些弯弯绕绕，一心盼着郭后虞回京。

　　郭后虞坐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小院子，心里拔凉。
　　郭后虞自认待李嬷嬷深厚，却没想到，内宅的心腹，险些害他身处绝境。可笑的事，他的心腹，李嬷嬷也算一个。

　　若是存悠没有将李嬷嬷揪出来，他回京那日，乾祐帝正大光明的坐实他通敌，名正言顺的绞杀他，回京的那日，便是他的死期。
　　看着他长大的嬷嬷，竟然在他刚出征不久，生了外心，想要置他死地。

　　自古人心隔肚皮，这是郭后虞自母亲去世后，再一次深深的痛惜。郭后虞沉默了一炷香的功夫，李嬷嬷被带到他跟前。
　　郭后虞见到李嬷嬷，蓬乱的头发，苍老混浊的脸面，衣裳褶皱脏兮兮的，差点认不出来。
　　李嬷嬷见到郭后虞的那一刻，激动极了，仿佛看见了救命恩人般，拖着瘸腿，朝郭后虞爬过来。李嬷嬷眼中含泪，公子是个念旧情的，这么多年来，都很敬重她。

　　公子回来了，她的苦日子结束了，有救了，被关在这个鬼地方，每日两餐粗粮，她快吃吐了，咽日夜盼着公子回来，放自己出去。
　　李嬷嬷只道自己盼了多日的公子回来了，只想着让公子请个名医替她医治腿伤，日后还能正常走路，李嬷嬷以为，只要见到公子，一切便能回到从前，却忽略了郭后虞深邃探究的目光。

　　郭后虞面含戚愤的看着李嬷嬷，他曾经奉为长辈，想着替她养老送终的妇人，竟然早早的以为他郭后虞必死无疑，改投乾祐帝，为其效命，试图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好狠的心啊！
　　李嬷嬷几日不曾清洗的双手，还沾着几丝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十分脏污，李嬷嬷爬到郭后虞跟前，一把拽住了郭后虞的袍子，借了袍子几分助力，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郭后虞，“公子，救救嬷嬷，存悠那臭丫头，竟敢背着公子，滥用私刑，公子要替嬷嬷做主啊！”
　　到了这个时候，李嬷嬷竟然还觉得，自己能宽恕她！

　　他顾念多年的情分，成了恶奴的保命符，郭后虞觉得，自己曾想替李嬷嬷养老送终，刹那间成了笑话！
　　存悠不得已做了自己的通房丫头，跟着自己初来鱼鳞营，那时候，李嬷嬷没有善待存悠，当时，他默许了，没有责罚李嬷嬷越俎代庖，一来他对存悠，远没有现在这般喜欢，二来，他下意识的相信李嬷嬷，在替自己日后娶妻打算。
　　他那时处境糟糕，生活上的枝梢末节没有留心，不曾想，这李嬷嬷，日渐养大了心，将存悠毫不放在眼中。

　　若是此刻，李嬷嬷能认错，或许，郭后虞心里还能舒服些，给李嬷嬷些死后的体面，但是，刁奴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攀咬存悠污蔑她，出乎了郭后虞的意料。
　　这李嬷嬷，从前打点母亲的嫁妆，十分用心，替他守护家财，唯恐被刺史府的填房夫人谋算了去，也算是个做事稳妥的人。
　　因为这一点，郭后虞深信，李嬷嬷曾真心替自己日后前程打算。
　　李嬷嬷起初怕存悠怀了身孕，影响他娶高门贵女，当时，李嬷嬷切切实实的替他做打算。

　　郭后虞忽而笑了，如今看来，这李嬷嬷，不过是替她自己谋后路而已，当时替郭后虞考虑，只因为，李嬷嬷没有更高的靠山而已，自己好，李嬷嬷才能跟着好。
　　这不，乾祐帝继位，李嬷嬷有了更大的靠山，轻易的舍弃他这个半子靠山，呵呵，谁不为自己多做打算呢！
　　替自己早做打算没有错，但想踩着他的尸骨往上爬，便不可饶恕。

　　若李嬷嬷担心郭后虞一朝问罪，牵连了她自己，大可以带着大笔的家财远走，销声匿迹的过活，也算个出路，郭后虞反倒不怪李嬷嬷独善其身。
　　如今踩着主子的尸骨，谋取她更大荣华富贵，李嬷嬷这个老妇，蠢透了，也不想想，乾祐帝的为人，将自己绞杀后，第二日，便会命人悄悄的结束了李嬷嬷的性命，乾祐帝岂能留下把柄，自会绝了后患。

　　强安罪名给功臣，这等小人行径，不灭口才怪！
　　郭后虞因此看透了李嬷嬷，素来念及旧情的他，这下也看淡了昔日情分，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将李嬷嬷拽紧的袍子，从她手中扽了出来。
　　郭后虞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嬷嬷，冷冽的声音，从李嬷嬷头顶传来，“书房里的信，你从哪儿得来的？”
　　李嬷嬷听到郭后虞清冷的话音，从见到公子的喜悦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背叛了公子，公子怎会跟以前一般善待她！

　　李嬷嬷犹豫了一瞬，乾祐帝登基，贵为九五之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公子回京后，也死路一条，她只要熬过这几日，就熬出头了。
　　耿夫人还等着她这个郭后虞母亲的陪嫁管事嬷嬷作证，郭后虞私通议和之事，怎会不来救她，若是此时全盘脱出，郭后虞有了防备，此事便不能成了，届时，耿夫人还能饶了自己？

　　可若咬死了不认，存悠人证物证都抓住了，公子处置叛徒罪奴，她也难逃一死，这可如何抉择？
　　李嬷嬷衡量利弊，郭后虞失去耐心，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灌药！”
　　门外守着的侍卫，很快便端了碗药来，李嬷嬷这才拼命的求饶呼救，“公子，嬷嬷猪油蒙心，你饶我这一回！”
　　郭后虞背过身，看着对面的墙，久不住人，泛着霉味儿，泛在郭后虞鼻翼间。
　　他心中悲凉，弱光透过丝丝的荒芜，无人看见郭后虞眼中的悲伤，这李嬷嬷，算是他半个亲人，竟走到动手这一步。

　　药碗到了嘴边，李嬷嬷这才意识到，公子不是以前的公子了，是她仗着往年的情分，以为公子能留她一命，是她太过高估自己，“老奴、、、、、、”李嬷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药呛住了，咳咳了好一阵，才喘匀气息。
　　嗓子处，干火一般，火烧火燎的，李嬷嬷想喊也喊不出来，郭后虞没有再回头看李嬷嬷一眼，只说了几句话，了却多年的主仆情分，“你助乾祐帝除去我，自以为立了大功，却不知，我死第二日，便会有人将你灭口！”
　　说完，郭后虞便大步离开，郭六替郭后虞难过，公子的身影略带不稳，步子也不似平时稳若磐石，颇有几分萧索之意。
　　郭后虞扪心抚平伤痛，若说心痛，倒是没有，心寒，当真有几分。原来这心寒，也能痛彻入骨。
　　人世间，最伤人的，就是人心。

　　郭后虞突然十分想念存悠，仿佛一刻都等不得，郭后虞快马加鞭，去见存悠，他如今的亲人，只剩存悠，还有存悠肚子里的孩子！
　　李嬷嬷终于能缓过来的时候，她的嗓子火辣辣的，李嬷嬷想喊人来，只能发出呀呀的乌鸦般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公子喂她毒药，现在知道了，刚刚灌下去的是哑药。
　　李嬷嬷的日子，回到了从前，一日两餐，粗茶淡饭，勉强吃饱。

　　见过郭后虞的李嬷嬷，没了盼着郭后虞放她出去的盼头，眼间的神色，一日日的黯淡，仿佛活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李嬷嬷万念俱灰之际，忽而有人漏夜隔着破旧的房门，跟她说，她还有希望，只要郭后虞回京，乾祐帝就能顺利绞杀郭后虞，她还有盼头。
　　听闻这个，李嬷嬷的眼睛亮了一下，然而，没支撑几日，李嬷嬷仿佛霜打了般，又蔫了。
　　公子临走前的话，点醒了李嬷嬷，是啊，她怎么就被耿夫人画了大饼，忘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

　　她走到这步，还有人来找她，看了，她也不是弃子，起码，郭后虞没死，她还有用处，否则，谁还管她死活！
　　房门外的人说的话，勉励李嬷嬷，见了效果，这李嬷嬷勉强撑着，倒是撑了下来，仿佛一定要亲眼见识，到底是乾祐帝杀了公子，还是郭后虞在乾祐帝杀意十足的境地下，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公子没有杀她，留了她的性命，而今，李嬷嬷日日后悔不已，若日子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

　　是她太过贪心，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初训诫整治存悠时，不单是替公子日后娶妻着想，其中有几丝立威之意，她心里明白，当时未曾深想，被郭后虞点醒，她才明白，她擅自替公子做主。
　　她啊，怎么就混到了没有自知之明的份上，也活该被关在这个柴房里，苟延残喘。

　　李嬷嬷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些，她看到结局，最终，鹿死谁手，执念让李嬷嬷涨了些精气神，能死到最后，她也算没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