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飞出金凤凰》春风来袭

28、第二十八章

　　那些绸缎，若是能赶上出海的那一趟商船，定能赚到数银子数到手软。
　　回去的路上，存悠早就想好了，买些什么带回去，她自己买什么，公中买什么，分得十分仔细。
　　郭后虞回济州的日子，比原定的日子，早了一天，刘郎中那儿，二皇子催得紧，不好再耽搁。郭后虞虽然不知道，一个薪柴司的郎中，为何要紧着上任，二皇子发了话，总得顾着些情面。

　　郭后虞告诉存悠提早一日回济州，存悠赶紧去胭脂铺子，今日定的胭脂，还差十罐，说好明日再去拿，可明日没时间，存悠去，若是没有货，便退了那十罐胭脂的银钱。谁知道，路上，竟然又碰到了孔婆子。
　　存悠实在不想跟个不相识的婆子耽误她本就不多的时间，然而，这次存悠出门急，没有带侍卫，只带了绘春一人，孔婆子却带了五六个婆子，一看着架势，便有几分不带走存悠不罢休的意思。
　　存悠其实心里明白，这一趟，前途不明，可她并不是郭府的下人，对方也只是见见她而已，此刻的她，生命倒是无忧，其他的，就说不好了。
　　存悠觉得在大街上拉扯实在有损颜面，损了她的颜面也就罢了，若是连带折损了郭后虞的颜面，可就难堪了。

　　她对一直想要见自己的郭刺史继夫人倒也不惧怕，见就见呗！
　　存悠将手里的胭脂递给绘春，对她说，“我去去就回，此事不用跟公子提。”绘春吓得脸色发白，愣愣的点头，傻傻的看着存悠跟着这几个婆子走了。
　　临近刺史府，大门处赫然威武的两个石狮子，门槛高三阶，一块牌匾矗立在门庭正中，常州刺史府，好不威严！
　　若不是存悠对刺史府有着芥蒂，定会怀着几分敬畏的看着刺史府的大门。

　　尽管存悠对郭府的大门因郭后虞被赶出来，心生不敬，然而，这大门却不是存悠能进去的。
　　几个婆子带着存悠从刺史府大门绕到后街，直到一处角门口。孔婆子递了牌子，带着存悠进去了。
　　刺史府，这地方，公子日后能抢回来吗？这年头在存悠脑中一闪而过。
　　想到这地方，就是公子自小长大的地方，看似门庭高贵，然而，内里是什么情形，存悠不用想也知道，败坏公子名声，抢了公子的亲事，公子在刺史府过得不容易。
　　公子似乎对这个自小长大的地上，没甚好感，存悠进来的时候，忽然带入了公子对这地方的厌恶感，这地方，看似高不可攀，然而，却令人厌恶。

　　这府邸的主人，品德也不怎么样，不顾她的意思，强行将她带来见人，以势压人，偏偏这等子欺辱人的行径，这些下人干的顺畅，稀松平常，可见干惯了仗势欺人的事。
　　存悠兜兜转转，被带着绕了几处，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一处庭院跟前。
　　这院子，修建的倒是精致，只是，存悠身在其中，感觉十分压抑，明明亮堂的花厅，却带着很强烈的困入其中，无法挣脱的感觉。

　　她不想来，强行带她来，她来了，想要见她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晾了她许久，存悠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便站起身，要往外走。
　　存悠刚走到门口，便有婆子挡在门口，意图拦下她，存悠刹那间朝婆子瞪过去，吓得婆子心虚的低下头，这时，屋里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海棠红留仙裙的妇人，走了出来，身边四个丫鬟服侍，分立一旁，这气势，定是刺史府的填房夫人了。
　　填房夫人头上的簪饰虽不多，但仅有的几件，晔晔照人。

　　填房夫人眼睛看向存悠的时候，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唯恐污了她的眼睛似的。存悠自这填房夫人进来，便没动作，只是看着她。
　　存悠忽然想到一句话，狗眼看人低，存悠很少这样腹议人，但这高贵的妇人，轻蔑的举止，让她十分厌恶，存悠脸上素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故而，也将自己明晃晃的讨厌，挂在脸上。
　　未曾说一句话，存悠和孙氏，便成了仇敌一般。

　　强行请她来，晾了半日，进来后不拿正眼看她，好没意思，存悠实在不想呆下去了，站起来，想走，孔婆子刚要拦，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来人，正是郭后虞。
　　郭后虞带了侍卫，十几个，来势汹汹，看见存悠无恙，脸色才好些，郭后虞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没有看见填房夫人，拉着存悠的手，便走了。
　　存悠看见郭后虞，提着的心，就放下了。郭后虞的大手，给了存悠安稳。

　　郭刺史这几日一直没有出门，他知道，这几日，郭后虞便回济州了，他一直在等，等郭后虞来刺史府拜见他这个祖父。
　　今日忽然听闻郭后虞回来了，他以为郭后虞来拜见他这个祖父，当即坐正了，等着人通报。
　　然而，久久都没有这个孙子前来请安辞行，让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填房夫人请了他的通房丫头来府上，郭后虞接了人，便走了，连盏茶都没用，更别提跟他辞行了！

　　郭后虞跟二皇子结怨，被贬出京城，那时，郭刺史的确想撇清，保全郭府。故而默许了郭后虞分府自立，这其中也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心思，郭刺史以为，郭后虞能明白。万一日后二皇子登基，郭刺史不至于被全族牵连，有刺史府在，郭后虞也算有个靠山，然而，这不可言明的话，他始终没有跟郭后虞这个孙子讲。
　　就连废了郭后虞嫡长孙的名分，改立二孙子孙后进继承，也是怕刺史府被二皇子一脉清算，这刺史府迟早败在郭后虞手中，改立也算勉强保住刺史府。这个意气用事的孙子，竟闹得分家，让他丢尽颜面，当时，他气狠了，决定再不认这个孙子。

　　后来，郭后虞的亲事有了变故，他本不同意跟王家再度结亲，可孙氏那蠢妇，眼皮子浅，暗中答应了，王家姑娘嫁给郭后进，若事情张扬出去，郭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他这才答应下来。他明白，祖孙俩的芥蒂，因亲事异变，更深了，虽说送去了些东西慰藉，可芥蒂生了，消下去不易。
　　再后来，他再没问过郭后虞之事，他年纪大了，不止这一个孙子，他的肩膀上，还有刺史府几十口人。
　　他对长孙的亏欠，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觉得沉重。本想着，近日郭后虞回京谢恩，定会来刺史府问安，到时候，跟他讲清楚，以免他们祖孙的嫌隙无法挽回，然而，万万没想到，郭后虞登门，却只为一个丫头。

　　这让郭刺史毫无准备，这个逆子，他怎么敢，高堂尚且在世，便如同陌路。再后来，下人回禀，郭后虞带人，将继夫人的陪嫁嬷嬷打了，伤势严重。
　　为个丫头将继夫人的陪房打了，而且，是当着继母的面，这是一点颜面都不留了，郭刺史听闻这个消息，气的狠了，差点喘不来气。
　　自从郭后虞进了京城，从来没有派人来过郭府，匆匆来了一趟，却只是带走自己的通房，郭刺史心里明白，这个孙子，当真与自己生分了！

　　郭刺史大步朝外走，这么会儿的功夫，郭后虞想必还未走远，他追了上去，郭后虞眼瞅着就要出了大门，郭刺史低喝一声，“站住！”
　　存悠先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一个老者，怒气冲冲而来，然而，郭后虞只是停了几息功夫，连头都没回，拉着存悠便往外走。
　　郭刺史几个大步，赶超在郭后虞前头。
　　祖孙俩相对无言，除去几分怒火，这时候，郭后虞倒是格外平静，曾经期望的孺慕之情，愈发失望，对着这才喊了十几年的祖父的人，说不出心里倒是是什么滋味，总之，曾经熟悉亲密无比，眼下，无话可说。

　　郭刺史与郭后虞对视，半柱香的功夫，最终郭刺史败下阵来，软了语气，跟郭后虞说道，“进来说话！”郭后虞没动，已经快到门房了，郭刺史让下人们都下去，祖孙二人，在门房外，寥寥一叙。
　　郭刺史生硬的开口，问郭后虞，“出京后，日子可好？”郭后虞自嘲的笑一声，“好不好，都挺过去了！”郭刺史听闻这话，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都失了声，哑口无言，碰了个软钉子，便不再提过去的事。

　　郭刺史又问，“日后作何打算？”郭后虞没有回话，他有什么打算，不会告诉这个薄情的祖父的。
　　郭刺史自顾自的说了几句，郭后虞一言不发，神情似乎比刚见面时缓和些，郭刺史提着的心，略放下了些，就在这时，二少爷郭后进，带着二少夫人回来了。
　　今日，他带着王氏去上香求子，二人携手归来，这场景，郭后虞嗤笑了一声，刚刚缓和的祖孙关系，一下微妙起来。

　　说起来可笑，曾经，郭后虞十分想要亲近这个祖父，哪怕祖父跟他说一句话，他也能高兴许久，父亲去世早，母亲在内院度日，祖父是他在这府里，唯一庇护他的人，但是，此刻郭后虞却没有跟祖父叙旧的意思，他实在没有话与祖父说。
　　郭后虞想起他刚出京，他的郭家军金印，被祖父追回，仿佛跟王家悔婚，时间相差无几。眼见郭后进夫妻二人，他们祖孙寥寥无几的祖孙情分，荡然无存了。
　　郭刺史想跟郭后虞说清楚，当时的情形，保留刺史府的根基，也能为郭后虞留条后路作为靠山，但眼下的时机，实在不巧。

　　郭后虞亲眼看见，曾经定亲的女子，成了他的弟媳。
　　郭刺史十分尴尬，曾经，这王家二姑娘，自小定下的媳妇，郭后虞是见过面的，节礼走动时，见过数面。现如今，改嫁郭后进，若是郭后虞没有见到，眼不见为净，如今撞个正着，郭刺史都替郭后虞觉得尴尬。
　　然而，郭后虞并没有觉得尴尬，他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例如，二公子郭后进，还有王家二姑娘。

　　郭后进看见郭后虞后，脸上不由自主带出来十二分的诧异，其中还有几分紧张和不知所措。然而，不管郭后进内心如何想，郭后虞对刺史府种种行径十分不屑，跟存悠招招手，两人从刺史府的大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进来时不曾走的正门，出去时，倒是走上了。

　　走出刺史府，存悠长长的舒了口气。
　　其实，她今日并没有受委屈，尽管继夫人鼻孔朝天看人，然而，实则想要拉拢她，那个孔婆子，郭后虞登门而入时，是想要将银票塞给存悠，存悠不要，想要躲避，这时，郭后虞来了，从后面看着，似是孔婆子在欺负存悠，一脚踹过去，孔婆子登时吐了口血，半晌起不来身。
　　存悠心道，孔婆子活该，她本不想来这，这婆子，非得要她来见继夫人，这下，遭报应了吧！

　　那张银票，存悠瞥了眼，足足二百两呢，孔婆子被踹了一脚，手上往存悠怀里塞银票的动作，借着郭后虞的力道，一下子杵进存悠腰带处，存悠想推脱都来不及，当时场面混乱，存悠的注意力，被郭后虞霸气的动作引开了，忘了将银票还回去。
　　出了刺史府，被郭后虞带着上了马车，存悠才觉察出，腰间似乎塞进个东西，存悠拿出来，竟是张褶了的银票。
　　这是填房夫人贿赂存悠，让存悠传递郭后虞消息的银票，存悠如同拿着个烫手的东西，一下扔了。

　　郭后虞看着这张银票，静静的躺在马车地上，郭后虞神色莫名，存悠没有这么大数额的银票，定是填房夫人给的。
　　存悠本是贪小财的，存悠刚刚扔银票的样子，让郭后虞心里十分受用，这存悠，还跟往常一样，有自己的行事底线，向来无功不受禄，想到存悠当场拒绝填房夫人，郭后虞莫名觉得自己扳回些场面。
　　呵呵，他身边的人，岂是这么容易收买的！想到这儿，郭后虞的嘴角得意的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