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只娇娇鬼》卿卿如我

2、第 2 章

　　自己拜的师，哭着也要学下去。

　　姬楚有幸体会到前朝最著名的书院制度和魔鬼训练，雷打不动的卯时起，子时睡。跟陀螺一样连轴转，经义文章一天至少写五篇，累得她手都肿了。别说去寺庙山上玩，就是上厕所都要用跑的。

　　谢云晏在一旁看着她吃饭，不无羡慕道：“当年我在衡水读书时，书院只给一炷香的时间吃饭。某个冬天雪后，地上凝了一层冰。某位学子急着去舀饭，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从此再也没起来过。”

　　姬楚又是一个哆嗦，吃饭的速度立马快了三分。

　　谢云晏瞅着她碗里各色精致的菜肴，幽幽一叹，脸上幽怨之色更浓：“当年我在书院，书院为了让我们有更多时间读书，食物只提供包子，说是包子吃得快，而且因为馅儿不同，所以怎么吃也不会腻……”

　　姬楚拿筷子的手抖了抖，暗暗决定以后只吃包子，她怕前朝状元被她刺激得变成厉鬼，那就不是吃几个包子了事了。

　　待姬楚放下碗筷，摊开书本，谢云晏又在一旁道：“你们家旁边没有医馆？衡水书院旁边的医馆比书院还大，全都赚得士子的钱。”

　　姬楚吓得差点哭了，现在让付思闲除掉这只鬼还来得及吗？

　　念头只是转一转就泯灭无踪，实在是……谢云晏这位老师教得太好了！

　　文章如汪洋，纵横捭阖，笔下生花。各种典故书籍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寻常夫子大儒难解的话语，被他轻轻道破，姬楚豁然开朗。

　　她也因此生了点惋惜，这人如此风流文采，倘若没有早逝，又该在青史上留下何等传说。而如今他只能龟缩在这间宅子里，教一个不听话的女秀才。

　　现下那鬼可没有名门贵公子的风采，骂骂咧咧道：“你这字怎么还这么丑？我要瞎了。”

　　姬楚从感动变得气得要死，正想骂人，谢云晏出声：“你要这样写！”

　　姬楚一愣，看见谢云晏的手伸过来，她明明可以避开，却任由他的手按上，像教幼童写字一般，带着她运一笔一划。姬楚下意识地望过去，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尽管谢云晏的手冰冷，她却察觉出一团灼热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一直烧到她脸上。

　　她原先想反驳的话，竟一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钱塘的夏天只余下尾巴，女子们纷纷将纨扇收起，换了秋装，秋闱就在此时开始。

　　江南府的乡试在钱塘举行，所以姬楚只需要离家三天，她忐忑地扫了一眼在房梁上飘来飘去的师父，若她考不好，谢云晏会不会一怒之下化为恶鬼，把她给吃了？

　　“想什么呢？”谢云晏对她微微一笑，纵然是鬼身，也有百般颜色，动人心魄。

　　只见谢云晏悠悠道，“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还小，多考几年总能考上的，没看七十古稀还有人去考场？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他的声音满是愉悦，姬楚一想到自己要在这种非人折磨下坚持几十年，闭上眼绝望地想，考不上直接自尽吧。

　　她就是死，也不想再受这罪了！

　　时间快如流水，从考完到放榜恍如做了一场梦。姬楚在屋里坐立不安，直到小厮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恭喜、恭喜小姐！”

　　姬楚气得发慌，能先说排名再喘气吗？她余光见到谢云晏也出来，素来淡定冷静的面容多了些许紧张，藏在阴影里望着他们。

　　“解元！解元啊！”

　　“啊！”姬楚尖叫一声，把小厮往外一推，砰地阖上门，朝谢云晏跑去，一把搂住他的腰，转了几个圈，边转边大声地笑。平素不给她一个好脸色的谢云晏也难得绽开了一个笑：“做得不错。”

　　“都是您教得好！”一瞬间，什么夙兴夜寐的苦全都被她抛在脑后，满脑子是我中解元了，这可是杭州第一个女子解元啊！

　　她傻笑了半天，略微恢复平静的她才发现……她还抱着谢云晏，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谢云晏的耳朵染上了一点薄红，表情似乎也有些羞恼，却被他死死掩盖着。

　　姬楚脸唰地红了，忙把谢云晏放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父。”

　　“咳……”谢云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自然，他别过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也没教什么。”

　　素来以嘲讽打击她为乐，比自己还狂一个京城的谢云晏如此说，姬楚的鸡皮疙瘩立刻涌上来。

　　谢云晏道：“准你休息一天。”

　　姬楚啊地一下又抱上了他转圈，差点把他甩飞出去。

　　房里一个声音恶狠狠吼道：“放手！”

　　姬楚补眠到下午才出去，然而这一去，姬府的灯笼俱点亮她还未归。

　　姬家急得出动了全家去找，姬楚失踪的地方是城外白云山，本是与好友一起去，登山中途却蓦地不见人影。两家一合计，确认她不是回家，而是真的失踪，当场便急了。

　　这山虽说不大，也不是一天一夜能搜索完，何况谁也不能肯定姬楚还在山里，于是姬家越来越焦急。

　　姬楚确实还在白云山里，数个时辰前，她一时不妨跌到山下，腿部受伤，疼得满脸发白。她躺在地上，听着自己的血液流动，四周寂静，唯有虫鸣声。

　　这里偏僻无人，她纵使喊叫，也不会有人听到，出路更是渺渺无踪。但她还是匍匐着挣扎寻路，夜晚的丛林弄不好有蛇或野兽觅食，疼点也比用她鲜活的□□普度苍生好。

　　她咬着牙用两条胳膊用力地爬，忽然看见面前出现一双雪白的缎面鞋，抬眼望去，苍白的鬼漂在她面前。谢云晏虚浮在半空，脸上不见表情，只是轻声道：“你撑住。”

　　她一惊，猛地大喊：“我没事！你快回去！快回去！”

　　叫声被寂静的夜晚吞噬，谢云晏早就飘然离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上面垂下来绳子，有人下来把她带上去。姬楚父母抱着她哭，她忍着疼，焦急地问：“我师父呢？”

　　谢云晏是科场鬼，埋骨在姬府下，数百年来都不能离开苏府。这回他为了救自己，不知动了什么法子，但一定会让他受到伤害。

　　“什么？”周围人俱是茫然，小姐的夫子去岁就被辞退了，何来师父？

　　“就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男子，穿白衣，桃花眼……”她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了，若有鬼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神色就不止慌张焦急，还有害怕，她扫了一眼就知道没人见过谢云晏，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一遍。

　　姬家以为姬楚因为受伤而胡言乱语，姬楚也不争辩，心急火燎地回家，猛地推开门。

　　房间空旷无人，唯有案前写满朱批的宣纸被风吹动，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