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咕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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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诚恳的坦白直率而又热烈，烫手山芋一样不由分说地抛过来，在江佑的心上重重撞了下。
脑袋里空白一片几乎无法思考，意识倒带般闪回这些天的轨迹，那些他逃避又不敢确认的，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全部都在瞬间明了清晰，汇成了面前的一个晏俞辞。
几个月前，那场烧烤桌上的真心游戏里，晏俞辞问他有没有在意的人。
几天前，旷野涸湖边的成堆麦垛上，晏俞辞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而几秒钟前，晏俞辞问他，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所有的端倪都在细枝末节中有迹可循，迟钝和胆怯向来是感情中的大忌，而江佑在数学题之外的事情上向来无胆无量，将这两种错分点踩了个十足十。
他在纠结中将萌生的感情深藏心底，在亲近里把一切归咎于“同桌”的壳子之下——
又被晏俞辞轻飘飘地拿到了明面上来，当了两人之间的主动者。
……秘密。
放在相处这么久的两个人之间，倒也不算是秘密。只是一个在装傻充愣招猫逗狗，一个在自欺欺人顾及颇多。
“我说，江同学。”
分明是对方被自己禁锢的姿势，这人却没一点儿觉悟，反倒还在不着调地进行言语撩拨，只是尾音里不易察觉的干涩出卖了他掩藏在调笑行径下的些许紧张，“给点儿表示？”
“不同意也没关系的。”
“不是，我……”江佑猝然回神，嘴笨心拙地急于把自己的真心捧在这人面前，却又害怕词不达意效果甚微。
一时间他大脑卡带，竟然不过脑子般地接：“我把你送的小刺猬养得很好。”
“……它很听话。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吱吱。”
这回答实属出人意料，晏俞辞把自己脑袋里所有提前打好草稿的应对分支悉数抹了，刚想接话，就又被对方以一种强硬似的剖白打断。
只是组织语言的能力略微差了那么一点，倒显得像是在干巴巴地对面试官做应职陈述。
“你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有着好闻白兰香气的校服，浅棕色的花边发绳，肚皮软软的可爱小刺猬。”
“只要是你送的……所以，我其实很早很早就开始在意你了，晏哥。”
带着点儿慌不择言的口吻，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地自我坦白，声音低而轻。
“之前没有说过……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更不要说为你做一些别人不能做到的事……”
“我——”江佑自我贬谪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晏俞辞忽然闭着眼睛凑近了，探过身来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江佑像只发条崩裂的机械钟般倏地被静了音。
晏俞辞：“虽然有点唐突……但是请别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了，小男朋友。”
最后四个字被他恶趣味地加重语气，江佑心里地动山摇般嗡地一震，耳根处霎时烧起来连片的红。
不光是因为晏俞辞此刻新加的称呼，更是因为方才猝不及防被落下的轻轻一吻。
与晏俞辞有关的新名字就这样不由分说地被盖在了他头上，顶也不是摘也不是。
心里的惶恐与不安、那些连年带月来的自我怀疑都在喜欢的人轻飘飘的一句揶揄中被冲散了。
“……好。”江佑低声道，“男朋友，以后请多关照。”
晏俞辞从天台的栏杆上撑起身，右手顺着滑下来，轻飘飘地勾在对方的指节间：“那说好了，以后你可不许惹我伤心。”
“……办公室的十几套数学卷子还没查。”他趁着对方没回答的间隙，煞风景地又多插了一嘴班级的正事，询问道，“走了？”
江佑手上反握的力道微微松了，很轻地嗯了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钻回六楼长廊，离开时候的寂静与此刻分毫不差地重叠，但江佑还是听见了自己胸腔里迅而疾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是一想起就会难以抑制的程度。
江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晏俞辞重新领回到数学组办公室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敲门进去，再空着脑子查完分配给他的六套数学测验卷的。
直到两个人抱着沉甸甸的黑色卷子一路沉默地回了班级，又在班主任的发号施令下把数学卷各行各列地挨个亲手分下去，最后老师拎着他手里的最后一套数学卷问“怎么少了十几张”的时候，江佑云游神外的心才终于从云端降落，飘忽地坠下来，给了他甜蜜之外的当头一棒。
“抱歉……老师，是我不小心数错了。”
没有什么能为自己申辩的点，江佑抿着唇闷闷地开口道歉，“我重新再去一趟。”
晏俞辞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明知故问地提点人：“小江同学，什么事能叫你把心都丢了啊？”
新上任的男朋友似乎很乐衷于揶揄一事，江佑记仇似的磨了磨牙，临走时嗔怪似的瞥了他一眼。
晏俞辞头回见江佑这种表情，而且明显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几个字：事起有因，原因在你。
眼神一来一回间，江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班级门口。
晏俞辞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这人空荡的座位上，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逗男朋友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怪不得早恋普及率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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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无奇的两节数学晚自习。
石晓娟在对一班的学业管教方面向来松弛有度，除了早已准备好的习题卷倒也没多布置什么任务。
到了晚二下课的前十分钟，课堂已经变成了在班主任巡视之下寂静无声的自由复习环节。
晏俞辞半伏在桌子上，正行云流水地转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写他跟江佑亲自去六楼数回来的数学卷。
表面上神色严肃一派正经，实则却在拿眼神偷偷睨着班主任的一举一动。
眼瞧着老师从自己所在的座位向后踱了过去，正处于一个无比安全的视线盲区时，晏俞辞藏在桌下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朝着右边探了几寸。
等摸到人刻意垂到腿侧的温热手掌时，又轻轻地蜷起指节，勾着对方的手指摇了摇，在掌心里画了一个“7”。
许是时机选得好，如此暗度陈仓胆大妄为的行径并没能引起巡视班主任的注意，反倒是江佑耳后的红晕一直未散。
被人故意搔痒似的拿指节暧昧摩挲了几下，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反握住对方的手，从桌面上推过来半张写着第七题答案过程的演算纸。
带着请教目的别有用心地撩拨同桌的人终于满意了，想把自己深入诱敌的左手从对方掌心抽回来，谁知轻轻一拽，却没能拽动。
“……”
晏俞辞皱眉，手上加了点劲儿，用力一扯。
……还是没能成功。
对方不知怎地已经从食指相勾的牵法变成了整只手都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小觑——
单凭晏俞辞如今这个右手仍留在桌上装模作样写卷子的别扭姿势，在对方呈拒绝的表态之下，能把手抽回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失策。太失策了。
晏俞辞右手按着对方从桌面上推过来的答案，深吸一口气。
方才走过的数学老师已经抵达了班级末尾的墙面，正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清脆的碰撞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晏俞辞的心上，他手上挣脱不得，心中越发着急，再看江佑，仍是一幅风雨不动、泰然自若的模样。
甚至于左手在书桌下被人“鸠占鹊巢”地占着，右手还能在桌面上安然解题，看不出丝毫蹊跷之处来。
晏俞辞：“……”服了！
班主任已至近处，与他们的距离不过几米，就在她照常巡视的目光扫过来的前一刹那，晏俞辞手上被人死死箍着的力道倏地松了。
他连忙逃狱似的将手偷偷摸摸地抽了回来，一抬头正对上石晓娟探寻的视线。
晏俞辞……晏俞辞好不容易回落的心再度提起，做贼心虚似的冲着她笑了笑。
石晓娟倒是真没往别处想，关怀似的弯腰问了句：“有不会的题吗？”
“没，没。”晏俞辞挂上拿手的礼貌笑容，“刚才有，已经跟同桌探讨过了。”
“同学之间是该多帮助些。”石晓娟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正好江佑数学成绩好，又跟你坐这么近，你平时多问问他，请教请教。”
晏俞辞乖顺答是，点头哈腰地把老师送去了北面另外一侧的班级过道。
……等离人得远了，才伸手从江佑的草稿本上扯了张纸，抓笔就写。
江佑面前的函数题刚做了一半，卷子上就被人气势汹汹地拍上来一张纸。
笔迹不复往常的清秀，遒劲有力得几乎能从中窥见对方三分未消的余怒：
……以前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大？
江佑挑了下眉，略微思忖几秒，提笔回道：
是谁先动手的，我不说，自有人知道。
晏俞辞把纸条重新扯回来。
—好，好，我的错。
—是我不该听老师的建议，以身犯险，和我的好同桌请教数学题。
草稿纸上的第四行字还没写完，笔就被人探身过来按住了。
对方拿着黑色签字笔把格外碍眼的“不”字划了下去，又不紧不慢、耿耿于怀地在后面多填了一句。
—只是好同桌？
……真是得寸进尺。
晏俞辞微笑着把他的作案工具抢过来，在“同桌”上端端正正地画了道修改符。
下书二字：老婆。
从“好同桌”光荣晋级成为“好老婆”，一直好整以暇盯着他笔下动作的江佑倏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小声反驳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脸红耳热地回去接着做数学题了。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咕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