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后传之重回后宫》乔雨今

5、心事悠悠

　　八月初十，皇上去老佛爷处请安，见到云萝和六王爷也在，皇上与她相视一笑。他正欲向老佛爷提纳云萝为妃之事，刘太妃和弘瞻进宫来给老佛爷请安了。
　　五人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老佛爷耳闻舒兰与弘瞻之事，因皇上横刀夺爱，对刘太妃母子很是歉意。见云萝和弘瞻年纪相仿，便有意要撮合他二人，作为弥补。老佛爷对刘太妃道：“现今瞻儿还未娶嫡福晋，哀家倒有个合适人选。”说着，她斜眼去看云萝。
　　刘太妃会意，觉此婚事门当户对，满意道：“姐姐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了。瞻儿，还不快向老佛爷谢恩？”弘瞻忙跪下磕头谢恩，六王爷也拉女儿磕头。
　　云萝眉头微蹙，不情愿地被阿玛拉过去跪下，头却朝皇上张望。只见皇上脸色阴沉，也皱着眉头。云萝满怀希望地望着他，盼他出言阻挠这桩婚事。皇上望望云萝，又瞅瞅弘瞻，思前想后，总觉先前对兄弟不起，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云萝见皇上不愿娶自己，皱眉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磕头谢恩。老佛爷望着弘瞻和云萝，赞道：“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刘太妃也附和道：“老佛爷说得是，他们般配得紧呢！”
　　老佛爷、刘太妃和六王爷开始谈论二人的婚事，老佛爷道：“这月二十是黄道吉日，不如咱们就把他们的喜事办了。”六王爷高兴道：“好日子，好彩头！”
　　皇上越听越是难受，腾地起身，对老佛爷道：“皇额娘，儿臣朝中还有事，先行告退。”没等老佛爷说话，他已大步踏出了永寿宫。

　　中秋将近，舒兰一人在万宁轩中更是难受，重回后宫已是希望渺茫，月圆之夜又不能与亲人团聚。舒兰家人本因她诞下皇子而获了赦免，回京加官进爵，却又因她谋害怡嫔而被贬谪回乡。
　　月将圆未圆，舒兰一个人坐在庭院发呆，爱子被害，周世臣停职查办，她身边连个能说话的奴才都没有，只她一人，形单影只。
　　舒兰开始怀疑自己：我走的路到底对不对？我的梦到底对不对？我还有机会母仪天下吗？我真要在这冷宫过一辈子吗？
　　有时候，是命运在逼人走一条路，而不是她自择的。苦难能激励一个人成长，更会把她的斗志磨平。舒兰开始怀疑自己，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惊惶，这样忧虑。
　　秋风瑟瑟，月若隐若现，舒兰苦思不得结果，只从怀中摸出一只陶笛，对月吹起思乡曲来。这个陶笛现在是她唯一的家当了，还记得她刚入宫时，就带了它在身上。
　　舒兰的母亲是温柔贤惠的江南女子，便是她教女儿吹奏陶笛，烹饪菜肴等各种技艺。舒兰吹着母亲留给她的陶笛，思念着家乡的亲人……

　　中秋将近，皇上本就因朝中大小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又在下午亲耳听老佛爷给弘瞻、云萝定亲，心下烦乱，过了亥时也不能入眠，便披衣起身，屏退奴仆，一人出了养心殿，四下走走。
　　皇上正犹豫自己为了兄弟情谊放弃云萝是否正确，不知不觉间，又转到了景祺阁。他在门口转了又转，始终不想进去，却也不愿离开。
　　玉涵房中灯还亮着，为了中秋表演，她加紧排练，到现在也没休息。夜色已深，二人都未入睡，二人的距离也只有几步之谣。但隔着一道宫墙，他们都不知对方近在咫尺。一个枉自嗟叹，一个徒劳牵挂。
　　皇上徘徊良久，正欲回宫，却听不远处有陶笛之音传来，这使他想起了仙去的富察皇后。富察皇后擅长吹奏陶笛，皇上烦闷之时，常去她宫，将头枕在她腿上，闭目倾听这天籁之音，悠扬乐音将他带离烦恼，带到远方……
　　皇上不由自主地朝声音传来处寻去，一直走到万宁轩。万宁轩院门半掩着，皇上一推，门咯吱一声开了，正见到在桂花树下吹奏陶笛的舒兰。
　　正值秋季，金桂飘香，随着陶笛悠悠之声，远远传播开去。舒兰被开门之声一惊，抬头朝大门望去，却见皇上正在面前。
　　他怔怔地望着她，并不说话，舒兰也望着他，不知自己是否身在梦境。良久，皇上走近她，道：“你吹得很好听，怎么不吹了？”舒兰从未听到他对自己如此温情地说话，握着陶笛的手微微颤抖。
　　皇上握住她手，又接过陶笛，轻轻抚摸，似是忆起了富察皇后。他坐到舒兰身边，将陶笛递给她。舒兰惊惶接过，将陶笛慢慢凑到嘴边，又吹了起来。她情绪起伏波动，以至吹到高音时有些发颤。
　　的确，走过了人生低谷，又绝处逢生，她经历了困惑、怀疑、否定，正要放弃，却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人生就是这么难以捉摸，难以预料、难以控制、难以把握。
　　桂花树下，二人轻轻依偎着，皇上闭上眼睛，静心聆听她吹奏。舒兰倚靠在他肩头，望着将满未满之月，吹奏着峰回路转的乐章。而在不远处的景祺阁，玉涵还在为中秋表演，似三年前一样，辛苦准备着……
　　命运不会只偏爱一个人，机缘巧合也不只会降临在一个人身上，但它一定会给有心人一次机会……
　　次日，舒答应复为舒嫔，重回钟粹宫。
　　怡嫔得知皇上赦免舒兰的消息后，心凉了一大半。玉涵、舒兰和怡萍这曾经的三姐妹，本只她一人经历风雨争斗后，仍稳坐后宫，牢牢压制着那二人。现舒兰复出，定不会放过曾经害她之人，怡萍又开始忧虑起来。

　　玉涵这一月来闭门苦练，不问世事，舞艺精进了不少。
　　八月十一，云卿前来，带给玉涵两个坏消息。第一个便是皇上赦免舒兰之事。玉涵心叹道：舒兰绝处逢生，而我却依旧在此。难道皇上果真把我忘了？他又还会不会对我顾念旧情呢？
　　云卿道：“这二件也不是好事，清音阁蔡总管怕皇上责怪，不同意让你我登台表演。”闻此，玉涵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过了半晌，苦笑道：“真是天意弄人，我不想跳舞的时候，总有人逼我去跳。我现在想了，倒没有机会。”
　　云卿见她伤心，劝道：“别难受，我有一个办法，咱们险中求胜！”玉涵忙问究竟。云卿道：“这次晚会上有一个节目，叫月夜升平，我的萧是主奏。到时候我临场变奏，你在旁边等着，听到我吹紫禁秋的时候，你就上来表演。”
　　玉涵虽知此法可行，但临场变奏若惹皇上怪罪，到时候定会连累云卿，忙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中秋不表演便是，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云卿知她心肠好，怕连累自己，劝道：“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能博龙颜大悦！我很期待中秋能和你同台表演，你要相信自己，不要让我失望啊！”
　　玉涵眼睛有些湿润，喉头忽地哽住，说不出话来。云卿见她动摇，又开玩笑道：“等你做回了令妃，可要记得给我升官发财呀！”
　　见云卿愿意担着性命危险为她临场变奏，玉涵不想让他失望，此后便更加用功练习。

　　八月十四，歌风轩中人人忙着排练，直到天黑，云卿才到景祺阁。二人又将紫禁秋预演一遍，舞到兴起，玉涵忽觉头上发晕，脚底如踩上了棉花，瘫倒在地。原来她吃猛药产子，已是极伤身体，近日又拼命练习，体力最终不支，晕了过去。
　　半晌，玉涵才悠悠醒转。见云卿和小贵子在旁关切地守着，她叹道：“看来是老天不肯帮我，明晚之事，就这么算了吧。”云卿想劝玉涵不要放弃，但又担心她身体，欲言又止，安慰她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小贵子送云卿出去后，又回来伺候主子。玉涵对他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小贵子忙道不是：“您好好睡一觉，明天肯定能好的。”玉涵摇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次恐怕要养上十天半月才能好的了。”

　　八月十五，云卿一大早便来探望。玉涵昨天睡得早，也早早起来了。她今日身体状态虽没平日那么好，也没想得那么坏。云卿见她好转，高兴道：“太好了，我看你今晚跳舞没什么问题了！”
　　玉涵本就对皇上是否依旧喜爱自己舞蹈心中惴惴，如今自己状态不佳，更是心里没底，她摇头道：“恐怕不行，若是舞到一半，像昨晚那样，就功亏一篑了。”云卿劝道：“你不试，结果肯定是失败。你若尝试，或许有成功的可能。”
　　玉涵虽知他说得有理，仍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你的前途性命开玩笑，我不去！”云卿坚定道：“我愿意陪你赌一把！”玉涵叹道：“性命攸关，岂是赌来的？你不要再劝了。”
　　云卿却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铜钱，柔声道：“咱们让老天决定，若是正面你就表演，若是反面，那就放弃，如何？”玉涵无奈，点头接过铜钱，向空中掷去。只听清脆地一声响，铜钱落地，是正面。
　　云卿微笑道：“你看，是老天让你去的。好好准备吧，咱们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