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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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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西宁,南安北静,乃是随泰祖征战,立下卓功之人。故而,开国之后得以封为异姓王,镇守四方。
不过时至如今,手中仍有兵权的便只有西宁郡王与南安郡王了。
西宁镇守平安州,南安则屯兵东海沿子。
不过,异姓王掌兵,终究是朝廷大患。如北静王府,早早交了兵权,也还跟先前的戾太子藕断丝连地勾结呢。徒睿岚知道,隆熙帝不同于先帝,一直就有削藩之意。只是,西宁与南安,都是在藩地经营日久的,且无论平安州,还是东海沿子,都并不太平,隆熙帝也不敢贸然收回兵权,唯恐生乱。
不过,对这四个异姓王,隆熙帝很是关注的。
贾蓉所说,宁国公府竟然敢与西宁过往甚密?据徒睿岚所知,宁荣两府,一向是与北静王交深,而西宁与北静之间曾有嫌隙,难道贾家人还想着骑墙看风头?
将贾蓉带到了花厅之中,徒睿岚道,“细细说来。”
贾蓉便将贾珍在这一年之中,如何频繁打发人往平安州去送信的话说了一遍。
“若我没记错,你有个堂叔就在平安州吧?”手指头敲了敲桌面,徒睿岚不动声色道,“这也是常情。”
贾蓉忙道:“并不是如此。我父亲与琏二叔虽好,却也没有个一年里每月都要通信的。且我叫人暗地里打探过了,送信的是我父亲心腹之人,信上有火封印签。大凡家信,哪里有用得上这个的呢。”
“这倒也是。”
有两个小内侍端水捧茶进来。徒睿岚洗了手,接过了一盏茶,垂眸看着茶汤。
觑着他的脸色,贾蓉心中有些忐忑。外边都说大殿下宽和,二殿下内敛,三殿下机变,四殿下老成。
叫贾蓉说,四殿下这也忒老成了些。分明与自己年纪相仿,可从他的脸上,自己硬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或是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这不,几句话的功夫,就神游天外了。
徒睿岚不动,贾蓉也不敢出声儿,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着。
过了好一会子,徒睿岚才似乎是回了魂,看了看贾蓉,头一捶额头,“看我,一时想事情,倒是忘了你。坐。”
又叫,“来人,上茶。”
“多谢殿下。”贾蓉受宠若惊,忙斜着坐了,又接过了小内侍奉上的茶。生怕在徒睿岚面前失仪,只捧在了手里。
徒睿岚笑道:“在我这里,不必外道。说起来,你也是表妹的亲戚。这弯弯绕弯弯的,不是外人。”
这一句话,险些叫贾蓉欢喜得红了眼眶。
“殿下……”
“停!”徒睿岚抬手止住了贾蓉的感恩戴德,笑道,“我平生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做这样腻腻歪歪的模样。你既找我回了这件事,那是你信我。我也不欺你,实话与你说了吧 ,平安州那边儿,从我皇祖父到父皇,都悬了多少年的心了。只是没想到,你家里……”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贾蓉一眼。
贾蓉放下茶盏,一溜儿身就跪下了,“我父糊涂,家中其余人并不知道的。就是我,父亲也一直瞒着。还请殿下,明鉴。”
“我不过一句笑话,就把你吓成了这样。”徒睿岚亲手将贾蓉扶了起来。
贾蓉擦了擦眼角,“臣父深受皇恩,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臣有愧。”
许是徒睿岚的态度太过和蔼,贾蓉已经很是自觉把自己从“小的”,提升到了“臣”的位置。
“不过,兹事体大,只凭口说,怕是不能取信于人。这衙门断案,也须得讲究个人证物证书证等呐。”
徒睿岚看着贾蓉,“你可有证据?”
贾蓉为难,“臣父与西宁王的信件往来,都甚是小心。若不是臣无意间撞见了一次,起了疑心叫人探查,只怕此时也被蒙在鼓里。”
贾珍好歹也是袭爵多年,朝廷上打滚儿了多年的人,虽好色,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朝臣与藩王交往过密,放在历朝历代,都是能抄家流放的大罪,他自然会格外的小心。哪怕是贾蓉,也并不知道贾珍到底将那些书信藏到了哪里。
事虽如此,但看到徒睿岚只垂眸去喝茶,对自己的话并不置可否。贾蓉咬了咬牙,将话锋一转,“只是事关朝廷,臣岂有不尽心之理?还请殿下容臣一点儿时间,臣定能拿到证据。”
徒睿岚起身,“你可有字?”
“回殿下,臣字正良。”
徒睿岚便笑容满面地拍了拍贾蓉的肩膀,“正良真乃我朝忠良,辛苦了。”
贾蓉被这一声“正良”叫得愈发地激动起来,“臣必不负殿下期望。”
他只觉得心头火热,满腔的热血灌入全身血脉,其激烈不亚于祖上战场对敌。贾蓉恨不能立刻就将贾珍与西宁王的密信一股脑地找出来捧到徒睿岚的跟前,想到若立此大功,日后富贵前程唾手可得,便再也坐不住了,奉承了徒睿岚几句后,匆匆告退离开。
“正良……”徒睿岚嘴里念叨了两声,不禁冷笑。
这贾蓉也是有趣。上次卖妻子,得了个龙禁尉。这是尝到了甜头,干脆卖起了亲爹来了。
且这人也并不是他自己标榜的那般大义凛然,不过是想借此搏一番富贵罢了。当然,叫徒睿岚说,这里头可能也还有对贾珍秦氏的报复吧。
总而言之,贾蓉此人,其行既谈不上“正”,其品也说不得“良”,取这么个字,也还真是讽刺。思索了一会儿,徒睿岚看看天色不早了,次日才将进宫去,将事情回报给了隆熙帝。
却说贾蓉心里头揣着一团火似的回到了宁国府里。正巧贾珍不在家,贾蓉便往继母尤氏的上房去走了一遭,尽尽面子上的情分。
尤氏正在看着人收拾东西。见了贾蓉,脸上露出笑来。她进门的时候,贾蓉年纪已经不小了,后母继子的,除了日常晨昏定省外,见面也不多。
先前尤氏还一直想着自己也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倚靠,只是这几年下来,肚皮毫无动静,贾珍又是个好色的,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进她的房两回。故而,尤氏也就慢慢地绝了这份儿心。
因此上,她这两三年,倒是对贾蓉愈发好了起来。毕竟日后,贾珍若是没了,她还得指望着这个儿子。
“在外头可吃过饭了?”尤氏连忙叫贾蓉坐了,好一番的嘘寒问暖。
“回太太,已经吃过了。”贾蓉四下里看了一眼,“胡氏怎么没在这里伺候?”
胡氏,就是他续娶的填房了,也是他生母娘家的姑娘。论起来,还要叫贾蓉一声表哥。
尤氏笑道:“又没什么事儿,何必叫她在这里戳着受累呢?她把你服侍好了,就是她的功劳了。我这儿正叫人预备端午给你老娘家的节礼,你瞅瞅,可还差什么不差了。”
让丫鬟将礼单给贾蓉看。
贾蓉看了一回,见尤氏预备的两份节礼里,给他生母胡家的东西,比给尤家的要丰厚不少,自是满意,“太太预备极是妥当。”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道:“横竖明儿我没事,不如这送礼的差事就交给儿子吧。”
尤氏低头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辛苦你跑这两趟吧。”
嘴上这样说着,握着帕子的手,却攥得紧了些。
贾蓉又陪着尤氏说了几句话,便出了正房,往自己住的院子里慢慢踱去。
不得不说,贾珍品性虽有许多叫人不齿的,但对贾蓉这个嫡长子,却要好过贾母了。贾蓉住的院子,正经是宁府里只比正房差了一点的。
他一进了院子,胡氏就迎了出来。
对这个填房兼表妹,贾蓉并没多少的情分。当初秦氏的孝期一过,他便向贾珍提出了看中了胡氏,要娶她做填房。
扪心说一句,贾珍很是不明白,贾蓉这是犯了哪门子倔,非胡氏不娶的。胡家女人,包括贾蓉的生母,都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容貌平平不说,性情也多木讷无趣。
不过既然是填房,贾珍也就由着贾蓉去了。
胡氏进门,贾蓉也没有多喜欢。他就单纯是看中了胡氏这种扁平面庞小鼻子小眼儿的。胡家早就落魄了,胡氏能嫁到宁国府来,哪怕是个继室呢,也不敢跟他仗腰杆子。
将贾蓉接进了屋子里头,胡氏亲自服侍他换衣裳洗脸,又接过丫鬟手里的水端给了贾蓉,也不敢问他这一整天都做什么去了,就那么怯怯地退到了一旁去。
瞅着她这副模样,贾蓉又没来由的气恼。他是娶个媳妇,又不是买个丫头,至于这么缩手缩脚吗?
看着,也实在是有些个郁闷。
不过一想到明日要去胡家尤家送节礼,贾蓉忽然又笑了起来。
尤家……有一对京城里都出了名儿的姐妹花,当真是天生尤物。别人贾蓉不知,但他知道,贾珍是早就对这两个小姨子垂涎三尺了。
从前秦氏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秦氏死了,贾珍难过了没有几个月,就已经将二小姨子勾搭到手里了,每个月给银子给头面衣裳地养着。特别是这几个月,贾珍去尤家的次数,比进尤氏的屋子还要多些。
贾蓉就琢磨着,他爹那些个信件,会不会都交给了他那个二姨收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