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ad to Hell(利威尔BG)》晓梦如旧

16、Till Tomorrow

　　“如果那时候她出手帮阿妮的话，阿妮或许就能逃出去了。”某天他们谈起阿妮的时候，莱纳依旧恨恨地说，“她大概一心只想自己不暴露吧。”
　　“你说谁？希奥多拉·达蒙吗？”吉克问。
　　“是啊，还能有谁？”莱纳答道。
　　“那时候，她知道你们的身份吗？她见过阿妮吗？”皮克问。
　　“她知道，而且，她还找过阿妮。”莱纳说。
　　“她找过阿妮？”吉克有些意外，“她找阿妮做什么？”
　　“她让阿妮巨人化之后，和她在罗塞之墙外战斗……”
　　“她当时就能敌过女巨人了吗？”皮克惊奇地问。
　　“好像还不行，她让阿妮把她打成重伤之后就抛下不管，但她好像算好了巡逻宪兵会经过那里，后来她被救回去了，谎称是从城墙上失足坠落。这些是阿妮回来之后才告诉我们的。”莱纳接着说道，“她大概是想通过和阿妮的战斗提升力量吧。”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吉克喃喃道。
　　“什么？”莱纳不解。
　　“你们知道达蒙一族力量提升的方式吗？”吉克反问。
　　“不，事实上，在潜入墙内的时候，我们只是听过达蒙一族的名字而已。阿妮也是从她本人口中才得知达蒙一族提升力量要通过战斗濒死的。”莱纳说。
　　“不止是这样。”吉克说，“假如只是需要战斗濒死，同伴之间很轻易就能实现。能让达蒙一族提升力量的战斗，必须是与仇敌的战斗，也就是说，要对对手怀有敌意和仇恨。”
　　“这意味着……”皮克立刻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你们视为同伴。”
　　“达蒙小姐，如果莱纳他们没有采取行动，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待在墙内不回来了？”
　　巨木之森，百无聊赖的吉克望着坐在对面树桩上的希奥多拉，问。
　　“或许吧。”希奥多拉不置可否地回答。
　　利威尔正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安排士兵驻扎，吉克望了一眼他的方向，继续道：“你并不在乎效忠谁，不是吗。但你肯定不想和他们一起毁灭吧——你想活下去，我说得没错吧。”
　　“如果你希望我帮你。”希奥多拉说，“至少，要告诉我，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吧？”
　　“我要从根本上打破艾尔迪亚人悲剧的链条。”吉克说，“我会让所有艾尔迪亚人，没有痛苦地从世界上消失。”
　　“这是不可能的。”希奥多拉回答。
　　“如果有始祖的力量，就可以办得到。所以，我必须和艾伦接触，用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修改全体艾尔迪亚人的思想，让他们停止生育，再用地鸣的力量保护艾尔迪亚人和平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吉克坚定地说，“帮助我离开这里，去艾伦身边。等我们成功之后，你想去哪里，都是自由的，如果你决定留在墙内，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让你随心所欲地度过此生。”
　　“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神啊。”良久，希奥多拉轻声地笑起来，“不过，如今的局面，除了神，人类又怎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答应你。明天天亮，我会帮你离开。”
　　“喂，去吃饭吧。”正在此时利威尔走过来，“这家伙由我继续看守。”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如银屑般洒落，巨木之森万籁俱寂，希奥多拉和利威尔并肩坐在高处的树枝上，有一阵子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任凭冰冷的月光倾落满身。
　　“你的名字，有简短一点的叫法吗？”利威尔的声音很低，稍不注意就会融进月光中流散一般，“太拗口了。”他补充似的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稍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答道：“多洛，你可以这样叫。”
　　“多洛……”他轻轻地念了一遍，“你的父母这样叫你吗？”
　　“啊，是啊……”
　　“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对你来到这个世界充满喜悦吧。”
　　“是我母亲取的。她爱她的孩子们，却无法保护他们，这样的爱有什么意义。”
　　“是啊，毫无意义。”他微微仰起脸，望着遥远的月光，“你为什么非战斗不可？”他像是在问她，又似乎只是一声叹息。
　　“因为我是恶魔的血脉，我为战斗而生，除了杀人的技巧，我没有学过其他东西，我知道我将会擅长战斗，擅长杀戮，如今也确实如此。”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自嘲似的笑意。
　　“所以我不在乎战斗的目的，也不在乎杀戮的对象，它只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我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剩下了。”她说。
　　“那时候……刚刚潜入墙内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想着或许能够逃避自己的命运。”她坦白地说，“不巧遇上了你。”
　　“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是你要杀的人。”
　　“不知道。”
　　“可你还是激发了力量。”
　　“早就说了，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你没有杀我。”
　　“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强大的力量。”
　　“你渴望力量？”
　　“在那之前我以为我并不。”
　　“听起来我像是引诱你的恶魔。”
　　“你确实是。”
　　“你也把我变成恶魔。”
　　“我一直都在这样做。”
　　他想，他或许有一点相信她常常说的命运了。人在这个太过残酷而无常的世界里，总要抓住一点东西，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勇气，而那被抓住的东西，带领着人们在千万条支流的长河中走上唯一的旅途，那就是所谓的，命运吧。而他伤痕累累的手掌已经再也抓不住那些璀璨而光辉的自由、解放、守护、亲人、朋友、人类，他握紧刀，将冰冷的刃嵌进骨中。
　　“利威尔，为什么不杀了吉克？”
　　“你说什么？”
　　“只要他还活着，你们就永远是被动的。”
　　“没有人比我更想杀了他，但他拥有王族血脉。”
　　“……我明白了。”希奥多拉微微笑起来，摇了摇头，“真是的，离开得太久，我都快要忘记你们的处事方式了……你们仅仅是不想牺牲女王，对吗？”
　　“但很明显，这是最有利的选择，或许也是，目前唯一正确的选择。”在利威尔的沉默里，她继续说，“让她变成巨人，吃掉吉克。这样决定权就完全掌握在你们手上了。”
　　“那样的话，吉克的部下不可能继续帮我们。”利威尔说。
　　“你以为，他们现在就是在帮你们吗？”希奥多拉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笑起来，“利威尔，你总是摆出一副谁都不相信的样子，其实谁都相信啊……是力量把你惯坏了吗？那么现在你也应该成熟起来了。”
　　“如果埃尔文在的话，你猜他会怎么做？”她问。
　　利威尔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我们还能牺牲什么，直到把所有人都牺牲掉吗？”良久，他轻声道。
　　“如果是为了你所渴望的目标，必须这样做的话。”希奥多拉答道，“你和韩吉这样的人啊，为了拯救一百个人，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但如果要牺牲另外九十九个人，你们就会犹豫。但埃尔文的话，就算要牺牲另外一千个人，他也会去做。”
　　“那么，你呢？”他问。
　　“我吗？”希奥多拉轻哂，“我没有要拯救的人。”
　　“那你对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看不下去你这种明明满手鲜血却想做好人的模样吧。”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保护不了所有人。”
　　“是啊，我保护不了。”他仍是静静地仰头望着月光，脸上看不出情绪，“你说得对，我们在这场战争中，都只是一柄微不足道的刀刃罢了。什么巨人的记忆啊历史的真相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对眼下的局面也无计可施，我已经逐渐成为，最没有用处的那一个了吧……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别操心什么人类的明天了。”希奥多拉打断他，“毕竟，我们能不能活着看到人类的明天还很成问题。”
　　“我们的明天，大概还看得到吧？”很少见地，他玩笑似的这样说。
　　“明天，对吉克动手吧。”希奥多拉沉默片刻，说，“不杀他的话，至少让他失去意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吉克不会在这里束手待毙的。要不要让女王继承兽之巨人随你们好了，但吉克还能活动的话，他和艾伦两个人就足以颠覆世界。”
　　“我明白了。”利威尔点点头。

　　“你要对一个人质动手吗？”早晨醒来的吉克看到利威尔拿着刀向他走过来，语带揶揄地问。
　　“达蒙小姐，这不符合战争法吧。”他望向不远处的希奥多拉。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希奥多拉微笑道。
　　“达蒙小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吉克叹了口气。
　　在利威尔举起刀的瞬间，吉克猛然大吼起来。树梢的士兵眨眼间变为巨人向他们扑下，利威尔分神的空当，吉克已经向林外飞奔而去。
　　“你去追吉克！”希奥多拉闪开一只巨人的血盆大口，对利威尔喊道。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转瞬间变成狰狞的巨人，利威尔紧紧咬住牙齿，再不犹豫地转过身向吉克逃跑的方向追去，抛下一句：“可别死了啊！”
　　事发突然，和利威尔轮班补眠刚起身的希奥多拉还没来得及戴上立体机动装置，她从备用刀箱中抽出两把刀，刷地斩断了扑来的巨人的脚腕。真是好久没有用过这刀了，她觉得这手感已然变得太过陌生，但利威尔曾经教给她的那些技巧，正在肌肉中一点一点苏醒。她用他教会她的方法，斩杀他的士兵——简直像是命运的嘲讽。
　　“你还真慢啊。”她走出森林时，见到利威尔正在那里等着她，马车上是奄奄一息的吉克。
　　“我没戴立体机动啊。”希奥多拉耸耸肩。
　　“上来吧。”他示意她一起上车。
　　“你给这家伙插上雷枪干什么？他已经没法变成巨人了。”希奥多拉看到只剩半个身体的吉克，说。
　　“以防万一。”他说，“或许这家伙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力也说不定。”
　　利威尔赶着车，希奥多拉转头凝视着吉克满是血污的脸，忽然，他的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她听到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唯一的救赎”。
　　利威尔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是希奥多拉猛地跳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然后雷鸣般的爆炸震碎了他的全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