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ad to Hell(利威尔BG)》晓梦如旧

15、Gift of God

　　“她会站在我们这边。如果她拒绝，我会让她站在我们这边。”
　　“你要做什么啊，利威尔……”
　　韩吉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脑海中响起利威尔离开时的对话。在和希奥多拉有关的事情上，他总是自作主张得令她吃惊。但是，一个像利威尔那样强大，或许比他还要强大的战士，无疑太有争取的价值。在这场角力中，他们太被动了，必须努力获得一切可以获得的力量才行。
　　门被敲响然后拉开，然后她看到利威尔和他抱在臂弯中的人，穿着一件她莫名有点眼熟的连衣裙。
　　“从你那里找出件干净衣服真不容易啊，韩吉。”一如既往的利威尔式嫌弃，韩吉愣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这衣服是我的？”
　　“压箱底到你自己都忘了？”利威尔白了她一眼。
　　这么说来，她好像确实是有过一条这样的裙子，大概还是第一次离家加入兵团的时候，妈妈给她放进箱子里的，她不喜欢这种过于甜美的式样，也觉得穿裙子充满了不便，来到兵团之后，她一次也没有穿过，直至如今。
　　“呃……难为你找出来……”在多年来的强制性大扫除中，利威尔对她的东西大概比她自己还要熟悉。
　　“裙子比较方便。”他说，像是解释似的。
　　“那个……你……”利威尔的神色如此坦然就算了，为什么希奥多拉看起来似乎也毫不在意，韩吉的嘴角抽了抽，决定放过这件事，毕竟当初她的衣服也是利威尔本人脱掉的，而且以非常野蛮的方式撕成了碎片。她不需要马莱的衣服了，他是这样说的。当然这件事也没有获得韩吉的批准，他只是做完了通知她一声而已。
　　“希奥多拉，我们又见面了。”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韩吉对希奥多拉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需要重新介绍吗？”红发少女淡淡地回以微笑，半开玩笑半是苍凉地问。
　　“神的礼物，对吗——你的名字的含义？”出乎意料地，韩吉笑着问，“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呢，你看，现在，我们对彼此都有更多的了解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希奥多拉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只是微微垂下眼去。
　　“伊莲娜他们带来了不少马莱的书籍。”韩吉答道。
　　“对于恶魔的血脉来说，是个很糟糕的名字。”希奥多拉说。
　　“我们可都是恶魔的后裔。”韩吉耸耸肩，“在全世界的眼里。”
　　“你打算怎么做？”希奥多拉沉默片刻，开门见山地问。
　　“我想，或许我们有办法和世界进行沟通，让他们看到，我们并不是会威胁他们的恶魔。”韩吉斟酌了一下，答道。
　　“没人会相信的。”希奥多拉直截了当地说，“假如我拿枪对着你的脑袋，要你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你可能不得不照做，但如果要你把头脑中的知识也全部告诉我，你会说出来吗？”
　　韩吉苦笑。
　　“不过，没有巨人之力保护，这里的未来只会更加悲惨吧。你们的科技和军事力量几乎不堪一击，偏偏又拥有全世界都眼红的宝贵资源。”希奥多拉继续说道。
　　“你是说，放弃使用巨人之力是不可行的吗？”韩吉问。
　　“放弃巨人的力量，这里只有被征服和成为殖民地两个选择。”
　　“但就算我们用地鸣的力量威慑世界，又能维持多久的和平……”
　　“大概不足以让我们安心死去。”
　　“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选项？希奥多拉，我们还剩下什么选项呢？”韩吉望向她那双无波澜的金色眼眸，如没有温度的太阳照耀着她，韩吉并不那么想听到答案。
　　“没有一条道路不以鲜血铺就，区别只不过是你我的血，或是陌生人的血，但所有的鲜血也最终会被鲜血报偿。”希奥多拉的声音宛若一声古老的叹息，神没有给艾尔迪亚人带来礼物，每一份礼物的背后，都藏着鲜血写就的诅咒，这代价轮到活着的人来偿付。
　　“我说，利威尔，你可以把她放下来吧……喏，那里有沙发。”漫长的沉默太过沉重，韩吉忍不住抬头望向一直未发一言的利威尔，他略长的黑发掩住眼睛看不清情绪，她并不指望他会说什么，她只是太希望有一个人给她一点实在的感觉，她就要溺死在空无的绝望里，那种她充满热情和希望的一生中极少会体验到的情绪。一路走来究竟为了什么？她还弄不明白，而身边的人已经消失殆尽。她也好，活着的每一个士兵也好，千年以来的艾尔迪亚人也好，究竟是为了什么，走进这悲哀的命运之中？
　　“没关系。”他简短地回答。那一刻韩吉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也和自己抱着一样的绝望，而他臂弯中的人，正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老实说，我不在乎——这场战争，谁输谁赢，谁生谁死，我一点都不在乎。我杀过太多的人，也早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我会痛苦地死去，我对此毫无怀疑。在那之前我会尽力活下去，但我对拯救别人和拯救世界毫无兴趣。我知道你有想保护的人，你有你的责任，韩吉。”希奥多拉的手攥着利威尔的衣襟，她的红发从他的黑发边缘流下，韩吉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她像是一只展翼的龙，用鲜血与烈火守护着她珍爱的宝物，又渴望着将他燃烧殆尽，“我可以作为你的剑，但你要知道——你身处战争之中，没有不流血的战争。”
　　为了守护一些人，必须杀死另一些人，世界永远都是如此残酷。无论为了怎样高尚的理由，都不存在无罪的杀戮者。
　　“我明白。”韩吉说，“但我会尽我的全力，阻止杀戮与仇恨。”
　　她的眼睛里又燃起坚定的光芒，韩吉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现在可不是调查兵团团长消极怠工的时候啊。”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达蒙小姐。”吉克这样说着，表情显然并不惊讶。
　　“哦，不必意外，你的部下枪法很好。”希奥多拉坐在他对面，平静地说。
　　“你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吗？”
　　“托你的福。”
　　“看样子你决定站在我们一边。”吉克问。
　　“我们？这个词未免用得为时过早吧。”
　　“我知道。”吉克笑了笑，“你不是艾尔迪亚人，达蒙小姐，这实在是一种遗憾。不过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大概你也不用再上战场了。”
　　“不过在你的计划完成之前，或许要请你先去另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了。”

　　“看守这种家伙的话，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吧。”利威尔骑在马上，瞥了一眼吉克所坐的马车。
　　“怎么，有个人说说话不好吗？还是说你更想跟他聊天？”希奥多拉轻笑。
　　利威尔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他承认有她在的话时间会容易打发得多，但绝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你最恨的两个人现在倒是都在你眼前呢。”希奥多拉悠悠道，“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不是吗？”
　　“我会杀了他，我向埃尔文发过誓。”他说。
　　“埃尔文死在一个不错的时机。”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金发的男人，他一直都怀疑她，却看透了她眼泪中的真实。那个男人是货真价实的恶魔，却也有温柔的人类心脏。如果他能怀疑得更久一些就好了。
　　“是啊。他是个走运的家伙。”利威尔微微仰起脸，金色的阳光照进他的双眸，多么美丽的阳光，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将他带到地上，他或许永远也不会了解这种美丽。他从那个男人那里借来梦想和生存的意义，他暂时并不打算还给他。
　　“如果我要死的话，也想死在有阳光的时候。”她说。
　　“哦，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是吗。”
　　“……你这家伙，没那么容易被别人杀掉吧。”
　　“大概比你更不容易。”
　　“少说大话了。”
　　“最强人类的称号，现在应该让出来了吧——不过最强男人的称号，你倒是还可以保留。”
　　“我没和你好好比试过吧。”
　　“呐利威尔，如果你不再是人类最强的士兵，你是谁？”
　　“那种事情，等我死了之后再想吧。”
　　“早点考虑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是你的宿敌，你满意吗？”
　　“死了也不会放过我？”
　　“……别说傻话了，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巨木之森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片承载了太多血色记忆的森林。希奥多拉望着静默的高树，出乎意料地，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利威尔班惨死于其中的场景，而是她离开调查兵团之前的某一天，她和利威尔坐在城墙上喝酒。
　　“你知道佩特拉喜欢你么？”或许是借着一点酒劲，或许是趁着暮色幽暗，她望着遥远的夕阳，随口问道。
　　“知道。”令人意外地，他这样回答。
　　“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这种事情。”她笑笑，说。
　　“太明显了。”他说。
　　“想过回应她吗？”她问。
　　利威尔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她伤心。”
　　“那么，是喜欢她的意思？”
　　他仍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半晌，他望着逐渐暗去的晚霞，低声道：“他们都死了……我重视的人……”
　　“你相信这种东西吗……”她失笑，像利威尔这样的人，竟然会相信是自己带给了身边的人厄运吗，真像个小孩子。
　　他把剩下的酒仰头灌进口中，没有回答。
　　“我不会死的。”走进森林前，她忽然说。
　　“哈？”利威尔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