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封刃作书

13、西境

　　走出了诡异的古坛村，前往西境首府的路格外顺畅。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眉宇间笑意飞扬。

　　只有燕长浔始终臭着脸。

　　落日余晖洒在身上，她牵着缰绳，回头看侧坐在马背上翘着腿，露出嫩白脚踝与双足的衡玉，额上青筋跳了跳。

　　“怎么还没到？”衡玉斜了燕长浔一眼，百无聊赖。她双足上下晃动着，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的视线。不过路人也畏惧燕长浔的气场，始终不敢靠近一步。

　　燕长浔怒瞪了她一眼，视线在双足上停留片刻，很快又收了回去。“快到了。”她沉沉地开口。

　　“可是我累了。”衡玉托着下巴看燕长浔。

　　燕长浔眼角跳动，恨不得抽剑将她捅死。

　　“你想杀我。”衡玉幽幽地开口，语气中有几分委屈。

　　燕长浔按剑的手蓦地一松，她长舒了一口气，不打算再理会衡玉。

　　可是衡玉一张嘴喋喋不休。

　　“你看那儿算卦的道子——”

　　“你看偷东西的乞儿。”

　　“你们西境这么不安定啊……”

　　燕长浔气得不轻，她怒极反笑，转身凝视着衡玉。缰绳一抖，她利索地翻身上马，将衡玉圈在怀里。“驾——”马儿扬起双蹄得得奔跑，半空中回荡着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燕长浔拧着眉，衡玉阴晴不定，她亲眼见她发狂，并不相信她如现在这般温软无害。

　　西境首府。

　　一对石狮子威严地矗立在红木门前，两个门房坐在地上打盹，听到了马蹄声顿时一个激灵站起，等瞧清楚了来人，他们收起了脸上的散漫，恭敬地开口：“恭迎剑主回府。”

　　燕长浔眉头微蹙，对上了衡玉似笑非笑的视线，心中一梗。她翻身下马朝着衡玉伸手——衡玉一拍她的手掌，轻巧地落下。

　　门房赶忙上前将马儿牵走。

　　西境首府并没有多少人，或者说除了下人以外就没有旁人了。燕长浔本打算给衡玉安排一间房，可她死活不愿意，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与她同吃同住。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发狂在西境首府大开杀戒。

　　此时，衡玉喝完了一碗粥，她懒洋洋地倚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西境首府的厨子不错。”

　　燕长浔眼皮子一跳，就怕她一开口就是“人我带走了”，她赶着衡玉说出下一句话前，开口道：“你说过的，会把古坛村的事情告诉我，现在这里足够安静。”未知的一切让她惶恐又好奇。

　　衡玉捋了捋鬓发，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凤鸣剑主，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呐！”

　　燕长浔眉一挑，只当她是不愿意说。

　　可是下一瞬间，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我八岁那年误入险境，一个邪道士想把我抓去喂养他养了多年的白蛇，后来啊我就杀了白蛇和邪道士。我从邪道士的包袱中找到了一本金册和一颗神珠，邪道士书中记载神珠中藏有神灵，他原打算将白蛇养成祭祀给神灵，没想到会被我坏了事儿。原本我是不相信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可以吸收神珠上的力量。

　　“我与温九的关系很好，这事情自然要分享给她，结果青玉他们都知道了。我不清楚她们谋划了多久，可是想要我的命，凭他们不够格。

　　“身上毒素堆积，我能不死也是因为神珠。你以为柳决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占领东陵么？他其实是想得到我手中的《长生金册》。”

　　……

　　衡玉神情平静，就像在说其他人的故事，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才浮现了一抹嘲弄。

　　“只有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懂。”

　　被亲朋好友背叛，身中剧毒时常发狂……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藏着数年的伤痛，燕长浔本因衡玉的遭遇伤神，可等到她这句“傻瓜”冒出来，她心中的同情尽数散去，只是羞恼地瞪着衡玉，咬着下唇眼中充斥着浓郁不满。

　　衡玉微笑着看燕长浔，也不继续说了，直到燕长浔开始催促，她才慢悠悠道：“神珠的力量因信仰增长，神灵亦仰赖此生存。但是现在还有几个地方存在着纯正的信仰？”

　　“你要继续寻找神珠？”燕长浔皱着眉问。

　　衡玉平静道：“我在寻找解药。”

　　“你不怕我将这事情传出去？”燕长浔道。

　　衡玉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不是你也有别人。”

　　燕长浔紧盯着衡玉的神情，最后确认她真的是不在乎，可能蜂拥而上的人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具具尸体？“你杀了很多人，还是得给武林一个交代。”燕长浔皱眉道。

　　衡玉闻言悠然一笑，她道：“如果没有武林呢？”她眼中诡异的红光一闪而逝，燕长浔神情冷肃起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衡玉，她道，“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西境首府。”

　　“你们西境有值得我去逛的地方吗？”衡玉故作惊诧。

　　燕长浔转身甩门离开。

　　等到燕长浔被气走后，衡玉才收起散漫的笑容，她的手一握一松，啪嗒一声，一枚玉质的剑令便掉在桌上。

　　“星罗观——”

　　手指曲起，骨节敲在坚硬的木桌上声音有些沉闷。

　　衡玉舔了舔唇，横眸一笑。

　　燕长浔离开片刻后又折了回来，衡玉收起剑令正襟危坐。

　　燕长浔并没有太多时间看着衡玉。

　　可是她又怕衡玉在西境闹出命案来。

　　思忖再三，她将堆积的事务都搬到了房中处理。

　　算盘的声音噼噼啪啪响，她的眉头越蹙越紧。衡玉有些好奇，在东陵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处理账册。走到了燕长浔的身边，她随手抽了一本翻看，半晌后她盯着燕长浔道：“凤鸣剑主如此善良，西境首府的产业供得起那么多门派么？”首府人员简单，根本没有多少花销，这一笔笔都是各门派借走的，至于“还款”，那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西境首府规矩如此。”燕长浔对此也很困扰，她也不好意思上门去要账。

　　衡玉挑了挑眉，她道：“我帮你去要账。”

　　燕长浔瞥了眼衡玉，心想道，钱可能要得回来，但是那些人肯定都没有。她从衡玉的手中取回了账本，沉声道：“你别闹。”顿了顿，她又道，“我已经通知北天和南浔了，该如何处置你江湖自有决断，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西境首府。”

　　衡玉嗤笑了一声，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燕长浔，她道：“我看着很像你吗？”

　　燕长浔：“……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

　　衡玉开怀一笑：“你指望着一个魔头守信？凤鸣剑主，你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