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不羡仙》秋月长空

7、第七章 地府

　　随着黑蛟的潜逃，玫瑰俱乐部以及背后的那些有特殊爱好的“绅士们”也被有关执法部门一锅端了，此事姑且算了结，但无形鬼几次出现在人间实在不合常理。韩池将这事告诉缙筠，缙筠先是爽快地将功德播到他小程序的账号中，又说：“现在人间的买卖都是包售后的，既然此事有异，就辛苦你们再跑一趟吧。”
　　韩池嘴角一撇：“就知道八万功德拿的没这么容易，说吧，又憋着找我做什么苦差呢？”

　　缙筠尴尬地哈哈一笑，顷刻恢复正经：“最近天帝也察觉到地府异常，正打算派人去查看呢，正巧你这次的差事又与地府有联系，派你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韩池摆弄着手机，没有拒绝也没有即刻应下，倒是想起一事：“扶廷来人间后神出鬼没的不见人影，到底在做什么？”
　　缙筠愣了片刻，为难道：“天帝大人的事，我怎好开口过问？”
　　韩池挑眉：“他不是和你住在一处吗？”

　　“哪呀，天帝‘身娇体弱’干不了粗活，一直待在郊区别院，最近忙着和一群大老爷们钓鱼呢，天不亮就出门了，大晚上才回来，我和他也说不上几句。”
　　韩池被“身娇体弱”这个说法震惊了，扶廷那小子数千年前在萯山大杀四方的样子他是没看到，真是啥都敢瞎说。
　　“算了，不管他是去钓鱼还是干嘛，等我从地府回来就去见他，叫他安分等着。”

　　缙筠大气不敢出，乖巧地点头，毕恭毕敬地将这尊大佛请出门才总算松了口气。
　　伍尚翃一听说要去地府，难掩兴奋之情，急匆匆收拾起行李，看着着实不像个聪明孩子：“地府在我们小妖眼中也是个神秘莫测所在，我可从没去过。”
　　韩池无奈翻了个白眼：“翃翃，傻孩子，去地府你当是去旅游？没去过才该庆幸。”

　　温竞直接无视了那倒霉孩子，问韩池：“你打算何时动身？”
　　“打铁趁热，就今晚吧。”韩池笑道。
　　“什么？”伍尚翃赶紧看了下时间，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他苦着脸说，“这也太热了吧。”
　　鴸鸾作为有见识的前辈，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这叫杀他个措手不及，懂吗！”

　　“哦！”伍尚翃恍然大悟地点头。
　　去地府本不需要坐车，但无奈城区到处是人，即使没人也逃不过探头，于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伍尚翃开了他那辆飞度载了一行人出发，目的地就是最近的一座不知名的深山老林。

　　这里大晚上无人问津，车就停在山脚下，三人一鸟下了车，韩池带队走到山前空地，前方再走几步就进山了。韩池双手虚空合十，手掌一转，两掌平行推开，在胸前凝聚出一个金色的光球，倏然向前推去。
　　只见黑夜中上山的路口竟慢慢有了光亮，仿佛日光一般，光亮中渐渐变换出两颗树，这树造型奇怪，上半部分扭靠在一起，两棵树形成了个门洞模样。

　　温竞跟在韩池身后，念叨了一句：“汤谷扶桑，十日所浴，你竟然能开出三界之门扶桑树。”
　　韩池不以为意，但偏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温仙友还真是智周万物，令我不禁更加好奇你的来历了。”
　　温竞无视了他的话。

　　正事面前，来不及多说废话，几人趁着三界之门关闭之前走进去。一进扶桑树周围便是昏暗，一条土路望不到头，土路两盘点着昏暗的招魂灯，灯光摇曳着但在路上没留下任何影子。
　　伍尚翃胆子小，小脑袋左看右看，又新奇又不敢放肆，紧跟在韩池身边，小声道：“池、池哥。”

　　见他这幅怂样，鴸鸾无情的大声嘲笑起来，咯咯咯的实在不像鸟能发出的声音，只不过他确实不是凡鸟就是了。
　　“哎对，我忘了你头回来，人生地不熟的。”韩池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仿佛景点导游般向他介绍起来，“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世人所说的黄泉路了。生者不来，死者不归，凡人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伍尚翃认真地点头，虚心好学道：“那神仙呢？”
　　一向寡言的温竞竟然介入了这个话题：“三界其实并非从属关系，至多算是同僚，自然神仙不受地府的管辖制约。”
　　韩池望他浅笑一眼，又对伍尚翃说：“不过这也有利有弊，我们不受地府制约，反过来讲他们也不受我们管理，所以，此行未必能一帆风顺。”

　　黄泉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河，还未到就感到腥风扑面，浑浊的血色河水中沉浮着无数孤魂野鬼和虫蛇异兽，他们相互残杀，不绝不休。河上架着一座木桥，桥头站了位老妪，她躬着背，手里拿了把木勺，在大锅里搅来搅去。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清来人后撇着嘴没给好脸色：“还以为来生意了，没曾想是个煞星。”

　　韩池也不跟她客套，上前就问：“孟婆，最近地府可有什么新鲜事？”
　　孟婆皱巴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又垂首搅锅：“我从来都守着这座奈何桥，里头的事岂是一介老妪能清楚的？”
　　韩池心领神会：“明白了。”
　　越过奈何桥，伍尚翃赶忙快步跟上问：“明白什么了？”

　　“孟婆守在奈何桥上数千年，虽不入地府但真有什么事未必能瞒得了她的眼，她就是这个寡情的性子，方才是拐着弯子告诉我们，地府近来确实发生了什么，但详情她肯定不清楚，我们还是直接问知情者更快。”
　　伍尚翃为难道：“那人家不归我们管，能乖乖告诉我们吗？”
　　“还真有一个。”韩池朝他俏皮地挑了挑眉，又朝着温竞故弄玄虚，“仙友可知是谁？”

　　温竞略一思忖，抬眸道：“东岳大帝。”
　　“正是！”
　　在找人的路上，韩池就向伍尚翃好好介绍了遍。原来这东岳大帝不是地府原住民，是由天庭敕封派驻地府的，主管世人生死，在地府也有职权，按如今人间来讲，应该算天庭驻地府的大使。
　　“咯‘大使馆’到了。”韩池提示他抬头。

　　伍尚翃仰头看去，目光一下子被面前的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吸引了，这宅子看着不算奢华，但低调内敛有格调，看着就不同凡响。
　　“果然是大佬，这待遇真令人羡慕啊！”伍尚翃那眼中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看着仿佛都要忍不住亲自上手去默默那青筒瓦红木柱了。
　　鴸鸾实在看不下去了，扑腾起来，翅膀给了他一掌：“你看的是酆都府，岱庙在这边！”

　　伍尚翃顺着他的翅膀看去，原来大宅院的角落边还塞了座庙院，匾头写着“岱庙”二字，大小和旁边的一比，实在不忍直视。
　　伍尚翃立即悲愤道：“这！好歹是地府的二老大，差距也太大了吧？”
　　韩池说：“毕竟是天庭指派的，而且东岳不仅要处理地府事宜，这座庙只是分身罢了，为了方便东岳处理事务，它直接连通凡间的泰山，山脚有座气派的岱庙，那才是他的主场。”
　　“哦。”伍尚翃点头。

　　韩池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敲门去。”
　　“啊~”伍尚翃不情不愿地挪着脚步过去，在古朴的大门前思虑再三后鼓足勇气，伸手握住饕餮铺首，郑重地敲了三下。
　　半晌过去，无事发生。
　　鴸鸾扑腾翅膀飞到他面前，鸟目透露嫌弃：“你这小破胆怎么当上神仙的？走开，我来！”
　　伍尚翃不敢反驳，灰溜溜地回到韩池身边。

　　说罢，鴸鸾变到与门齐高的大小，双翅帅气展开，正聚力要扇，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正局促地正冠，一见到韩池，方才被吵醒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客客气气地作揖道：“不知宜苏君到访，怠慢了。”
　　东岳大帝是个身量不低的老头，蓄着两撇胡子，身形与脸颊皆消瘦，但慈眉善目的看着很是和蔼可亲。
　　温竞平静的脸上有了些涟漪：“宜苏君？”

　　韩池这才仿佛恍然大悟：“哦，我之前忘了自报家门，我和鴸鸾住在宜苏山上，后来入了天庭，知情的仙友们客气，多称我为宜苏君，只不过这些年大家都习惯了用人界的名字，我倒是好些年没听人这么唤我了。”
　　伍尚翃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觉得这座山名有些耳熟，但又实在记不起具体在哪听过了，云里雾里的索性不再去想。
　　东岳将他们迎进岱庙，几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童子端了茶水后就下去了，只余下东岳和他们几人在側厅说话。

　　伍尚翃将无形鬼之事告知他后，东岳摸着一撇胡须沉思起来：“我近来忙着人界的事，竟不知地府出现了这种纰漏。不打紧，我喊拘鬼使来回话，他应当知情。”
　　东岳从道袍袖口取了一段锦帛，右手两指合十，用神力在锦帛上写下几个字，手指转了一圈，将锦帛发出岱庙，一道白光飞向远处。不过须臾，一位身穿白袍、手持厚簿、腰系长剑的拘鬼使就通过缩地术凭空出现在岱庙的庭院之中，快步走到側厅，向东岳作揖行礼：“大帝。”

　　东岳给韩池介绍道：“这位就是地府的拘鬼使赭翊，平日就是他负责巡视抓鬼，你想知道什么大可问他。”
　　赭翊已然明白东岳的意图，将手中的巡鬼册悬置空中，巡鬼册就自己翻起页来，最后停在了辜月这页。
　　“凡是诛邪入地府，不论是跑是逃，都会自动记于巡鬼册上，各位看，这几个月诸鬼行踪都在此处，册上显示并未有邪祟逃出地府。”

　　赭翊才是真真正正地面无表情，仿佛无情无感的人形傀儡一般，与他相比，温竞都显得亲切起来。只不过这些伍尚翃只敢偷偷地在脑海中遐想。
　　闻言，韩池与温竞竟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仿佛多年老友一般，一眼就洞晰一切。
　　“这样一来，问题更大了。”温竞淡淡道。
　　“为什么？”伍尚翃不解。

　　韩池解释道：“若是人间的无形鬼是来自地府那还好说，无非是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亡羊补牢即可。但现在说这些无形鬼不是地府的，那它们是怎么出现在人间又如何为黑蛟所利用？显然，背后远远不简单。”
　　东岳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黑蛟？他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跑出来了，也没听说封印有松动之象啊。”

　　韩池紧接着就问：“封印？他是不是被封印在一口泉底？”
　　东岳绞尽脑汁千思万想，总算想起点信息：“对！我听说黑蛟数千年前就几欲化龙，为此不惜在人间作恶增长道行，后来被一位路过的神仙顺手封印在泉底，不知如今怎么被他逃脱了。”
　　温竞看着韩池：“看来原先阔云山泉底禁锢的就是黑蛟。”

　　“难怪那天我看他似乎有伤。”韩池若有所思，“我记得那口泉的封印并未松动，可泉底禁制却被打开了，有意思，改日碰到黑蛟，一定得问问那老弟是如何做到的。”
　　伍尚翃现在不明就里：“现在知道人间的那些无形鬼不是地府的，我们该怎么办呐？”
　　韩池正要开口，眼睛瞥到温竞时又将话收了回去，故意打趣笑道：“仙友怎么看？”

　　温竞似乎不喜他这般有些轻浮的举动，但是依然回道：“既然无形鬼出现在阔云山和玫瑰俱乐部，而黑蛟又恰好与之有关，显然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不妨从黑蛟入手。”
　　韩池开朗地笑搭上温竞的肩膀：“仙友所想与我如出一辙呀，你我莫不是上辈子的知己？”
　　温竞嫌弃地看着他，把肩膀上的手扔了下去。

　　韩池倒不在意这些小事，转头问东岳：“你可知黑蛟的老巢在哪？”
　　这可实在为难东岳这个小老头了，他不过是曾经听人说过一嘴，这么多年了，哪能事事都记得清楚，不过他说：“黑蛟出自魔渊，你们大可去那寻他，他高调桀骜，应当是好找的。”
　　“行。”

　　回去时，东岳送他们到岱庙门口，韩池望了望隔壁出奇安静的府邸，顺口问道：“酆都大帝在吗，我们难得来一趟地府，按理来说该去拜见他。”
　　东岳望着那宅邸愣了一刻，转头对他笑道：“不巧，大帝近日不在地府。”
　　韩池嘴角略微勾了勾：“真是凑巧才对，天庭和地府的主人竟一齐不知所踪，难不成这二位勾肩搭背地一起钓鱼去了？我竟不知他们关系这么好呢。”
　　东岳面色为难地小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哈。”

　　韩池不再捉弄他，笑着摆手告别：“走了。”
　　东岳大帝看着他们离去，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可算把这尊大佛请走了。”
　　他转身进门时恍惚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最终摇摇头进去继续睡自己的觉去。
　　直到众人走出地府大门渡过奈何桥时，伍尚翃鞋带松了蹲下重系，突然发现一个白兮兮的声音从自己身边无声的经过。他吓得跳起来指着人大惊失色：“你！你你你！”

　　韩池被他吸引了注意，转头问：“又大惊小……你怎么跟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着赭翊。
　　赭翊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冷脸道：“上神说的那些无形鬼虽不是出自地府但将它们缉拿是我的职责，所以后续如有需要我会亲自去人间将无形鬼悉数捉拿。”

　　韩池点头：“行，谢了。”
　　说完，两人分头离去，伍尚翃连忙小跑跟上：“池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