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见》姜蓦

5、第五章 点灯阅禁书

　　宫人看着从太子东宫中慌慌张张走出去的小侯爷萧澈，内心激动，没想到昨天晚上的传闻是真的，小侯爷真的歇在了宫里。

　　至于做了什么，倒是不知。

　　虽然不知道，但是在宫人们几番添油加醋散播下，已经成了两人共度良宵，私定终身了。

　　呆呆坐在马车上的萧澈完全失去了魂，元离实在看不下去，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

　　他主动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失魂落魄的，活像失了身的黄花大闺女……”

　　相处两月，萧澈不习惯主仆有别，所以真心平等相待，两人也就像兄弟一般。

　　“我……不，比这更严重啊！啊啊啊……”萧澈只要一回想起昨天晚上拉着那地位崇高性格古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耍酒疯，就宁愿自己不会再醒过来，这样就不用面对之后的事情了。

　　这样冒犯了殿下，萧澈只希望钟幕看在秦枝的面子上，浅浅追究一番就好了。

　　“什么事情？无论天大的事，侯府众人和公子共存亡，告诉我。”元离目光炯炯，一派忠义。

　　“昨天我喝了点酒——”

　　“嗯，不会冒犯了哪家姑娘吧！”

　　“不是姑娘，……”

　　“那还好，家族公子之间，玩闹也正常，但是你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三皇子殿下！”

　　元离再敢猜也只能猜到这里，萧澈叹口气，轻声细语间放出一个炸药，“是太子殿下，你也知道我昨日是在东宫歇下的。”

　　元离先是呆若木鸡，沉默了片刻，“走，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逃出京城了。”

　　要知道，京城几乎一举一动都在这位神一般的男人，钟幕的眼皮子底下。

　　元离当机立断，马上就要喊车夫转道了，“车夫，改道去——”

　　萧澈连忙捂住他的嘴，“诶诶！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瞧殿下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杀我吧？至于逃走吗？”

　　“小侯爷，你刚来京城不了解这位太子殿下，几乎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就是，残忍，杀伐果断，不留情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元离在他耳边瞧瞧说，严肃地连称呼都正经了起来。

　　萧澈试图把这几个词和钟幕联系在一块，发现完全做不到，似乎最多也就高冷矜贵了点。

　　想起第一次见面，还给了自己一个桂花饼呢，相当好吃，萧澈记得那甜丝丝的味道和桂花浓郁的香味。

　　“啊……”

　　元离敲他不信，摆事实道，“胜元十六年，丞相寿宴，一个婢女只是因为不小心倒了茶水在太子身上，就被斩首示众，罪名就是不知礼数，冒犯了。”

　　和这个泼水一比，萧澈这抱着人家不撒手，似乎特别严重。

　　萧澈愁容满面，“死到临头，我不学了。”

　　他凭着这两个月的记忆，掀开车帘，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全名书楼。

　　马车停在书楼前，萧澈大开金口，“把你们这卖的最好的书，全都给我搬上马车来。”

　　哪怕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侯爷，亲自来采购，经商的人也万万不敢怠慢，点头哈腰，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把精装书籍都整理上车。

　　“回府。”萧澈还是不见喜色，想着自己的前途，未来还有怎么对秦大哥隐瞒这件事。

　　不过他迟早也会知道的吧，到时又要把自己训斥一番咯。

　　萧澈直接开躺，瞥见最顶层的那本名叫《春色雨夜》，在颠簸的马车里，他毅然决然地翻开来阅读。

　　生前哪管身后事啊，先把这些话本读完罢，毕竟马上就要入国子监求学了。

　　肯定又是忙碌忙碌忙碌。

　　看着这好几本《春色雨夜》一二三四，元离叹口气，谁家侯爷爱看这种坊间话本啊，还是一个系列连载的，看个几日几夜也看不完。

　　三日后，总算看完了《春色雨夜》的萧澈怒吼，“为什么！这什么结局啊。为什么非要和丈夫在一起，明明那个情郎又温柔又俊郎，凭什么凭什么。”

　　萧澈气的要咬书了。

　　这三天，元离一边心惊胆战等着钟幕那边的信息，是勃然大怒，还是一笑置之？不清楚，反正就等着这迟迟不来的后果。

　　一边不停听萧澈吐槽这个剧情，几乎也跟着他把这话本剧情过完了。

　　他淡淡开口，“丈夫有钱有势有能力，这个妻子只不过是尝尝野味，情郎被放弃是正常的。”

　　“明明丈夫也知道妻子背叛了他，居然还能甜蜜如初，要是再离谱一点，岂不是要三个人一起幸福的生活咯？”萧澈啧啧称奇，果然，多看话本能长见识。

　　也让他对爱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吧，爱就是，你和别人亲密也没关系，只要最后回来我身边。

　　萧澈思考着，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要是他以后找夫人，肯定要找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美丽姑娘，绝对不能和别的男人有染！

　　萧澈悠闲地到了晚上，房间里油灯点亮着他的周围，他这几天抱着也许是最后看的一本书了的心情拼命阅读，结果没有什类似于要把自己斩首示众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早就知道钟幕不是那样的人。

　　“只见那白色妖邪竟化作人形，白发碧瞳，十分妖异，可那太子殿下不管不顾，被那妖邪迷个彻底……”

　　“……妖邪只在他耳边轻轻道，‘殿下～想不想与我共享鱼水之欢啊～’太子尚且稚嫩，不通人事，却也燥热能耐，他望上那双碧绿清澈的瞳孔，愣神间被压在那妖邪身下，白发四散……”

　　萧澈越看越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啊。

　　为什么这话本里面的太子，瞧着是被怎么怎么了。

　　哪怕有些诧异，也不影响他看这些情节看得口干舌燥。

　　最后，这妖邪抱得太子美人归，继承了原本国度的皇位，真是个圆满结局。

　　萧澈不明所以，尽管话本里写得再隐晦偷摸，他也能看得出来，这妖邪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啊！

　　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也能“激情四溢”吗？

　　这有些超出了萧澈的认知，他见这本书封面底下，写着个小小的‘禁’字。

　　这是禁书吗？为什么这么容易被萧澈就看到了。

　　应该是那些书楼里的人马马虎虎的。

　　确实，这有点敏感了，妖物祸国，也不知这是何方人士写的，现在又是怎么个惨烈下场了。

　　萧澈郑重地再次阅读了这本《青邪祸》，看情况应该有续集啊，两人之后的幸福生活。

　　这作者也没写了，不会真的被抓了吧？

　　写这种，不过萧澈爱看，他把《青邪祸》珍重地放在了枕头底下。

　　又过了不知几天。

　　萧澈要找的《青邪祸二》没有找到，然后太子也没有找他麻烦。

　　“元离，殿下应该不会是忘了要结果我吧？”萧澈揶揄道。

　　元离：……

　　管家：“确实啊，这些年太子殿下的变化我们这些下人，尤其是京城的百姓也都看在眼里。他勤政爱民，现在又不追究冒犯他的小侯爷，看来是真的变宽容了。”

　　萧澈不知怎么，见元离说不出话的样子，竟有些洋洋得意。

　　你看吧，钟幕就是明主，不会滥杀无辜的。

　　虽然现在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萧澈也知道元离说的那件事情也是真的，不然元离也不会如此紧张。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萧澈背着这首诗，上元节一眨眼就到了。

　　这样的好日子，宫里没召人入宫参宴，萧澈决定要在御街里各种摊位玩个痛快！

　　花灯五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灯谜写在上面，萧澈这个看一下，那个看一下，也没有特意想去猜哪个。

　　毕竟奖品他也不需要，就不抢了百姓们难得的份了。

　　年轻男女成双结对，含情脉脉，低头不语，并肩而行，默默互诉钟情。

　　萧澈看别人都是男女一对，自己却要被元离跟着，倒像两个大男人逛灯市了。

　　他心里怪膈应的，哎，谁叫自己没人陪呢？

　　“元离，你也老大不小的，趁现在，去约你心悦的人一起出来，一起看看花灯，猜猜灯谜，这终身大事不就定下来了吗？”

　　元离：……？

　　“我没有心悦的姑娘，不然早成家了。我一个人潇洒快活。”

　　“既然如此，那你就快点去潇洒快活吧～让我一个人逛。”萧澈一蹦一跳跑得贼快。

　　“诶，公子！”元离叹口气，街道上人们摩肩接踵，萧澈几乎一秒钟消失在视野里。

　　——

　　“我就总觉得你和钟幕才是一伙的，你俩有啥事就瞒着我，合着你和谁一家的你都忘了。”邹思愤愤不平，在秦枝身边不停念叨。

　　“没有……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殿下不想让你知道。你别问了。”

　　萧澈没想到这冷落的御河边也会碰到熟人，他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忽然又想到，秦枝在外头一般都是和钟幕一起出现的，为什么现在旁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还对秦枝胡搅蛮缠的。

　　萧澈体贴地快步上前替秦枝解围，说话间将秦枝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巧，能在这儿碰上你。”

　　邹思将他的小动作一览无余，嗤笑一声，没有动作，而是盘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萧澈这张在花灯映衬下的白净脸庞。

　　“我没说，你懂了吗？反正你迟早都会见到这位小侯爷的。不懂太子让我瞒着你做什么。”邹思对萧澈告别，“小澈，我还有事，你能不能替我照看太子殿下，麻烦你了。”

　　看着两人齐齐离去的背影，萧澈来不及问，在原地宕机，没想到秦大哥忙到这种程度，上元节也要去办案。

　　“殿下……”钟幕冷着一张脸，无声无息从河岸边走上来，萧澈看着忽然到他身边的钟幕，吓了一跳，有一点心虚道。

　　自从上次两人见面，已经相隔十几天了。

　　说熟也不算很熟吧，秦枝和那个黑衣男打什么哑谜，萧澈也不明白，反正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

　　“他走了？”

　　“秦大哥说他有事。”

　　“那为什么叫你照看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钟幕笑了笑，一把将人擒在怀里，“你这样的功夫，逞论保护我。”

　　萧澈有些羞恼，用力挣扎道，“秦大哥只叫我看着你，没有叫我保护你。”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钟幕质问道，于是松开手，看着不停揉红肿的手腕的萧澈又有些于心不忍，没想到他这么脆弱。

　　“……”萧澈也生气了，“你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

　　他跑开两步，红肿的手腕却被人轻轻抓住，萧澈惊讶之余，竟忘了挣脱开。

　　“抱歉。”钟幕有些无奈，天生冷漠脸，他尽量缓和表情道，“这几天事情太多，我也有时候感觉承受不来，所以情绪激动了些。”

　　“……”事情好像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陪我走走吗？”

　　“……不敢抗命。”萧澈拧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