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梨栗》奶黄球

8、08

　　08
　　听到此话，云蔚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大半夜的乐寅你有病吧！”

　　我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急忙纠正：“我的意思是，要和你睡一间屋子，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云蔚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让我睡地下？！这是我的房间啊！乐寅你不要太过分啊！”

　　“过分的是你吧，还不是你在我房间杀人，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血流成河了都，要不我至于吗！”

　　云蔚被我这话一堵，气焰弱了弱，我顺势钻进屋里霸占了他的床。

　　云蔚走到床榻边上，盯着我半晌，表情几度变换，异彩纷呈，最终把我塞他的被子往地上一盖，认命地打起了地铺。

　　习武之人吐息绵长，据说武功越高，呼吸越浅，隐匿之时越难教人发觉其存在。

　　云蔚睡下后几乎察觉不到动静，屋内骤然安静下来，暗夜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屋外阴风呼啸，吹得枝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似有不甘的冤魂穿堂而过。

　　我睁着眼半天没能睡着，越想越怕，屏风的阴影里仿佛蛰伏着万千鬼魅，只要我一不留神，便会一拥而上。

　　我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精神紧绷，草木皆兵，没忍住爬下床去扯云蔚袖子。

　　我把云蔚从梦里摇醒，一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道：“……云蔚，那个什么，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聊会儿天？”

　　云蔚掀开眼皮，冷哼了声，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现在倒是知道怕了，先前胆子不是大的很吗？让你跑你都不跑的。”

　　我自知理亏，低着头任他数落。

　　云蔚半坐起身，将我上下打量了番，似笑非笑：“话说回来，大晚上的你怕什么，怕鬼啊？”

　　我心里一突，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

　　云蔚似乎明白过来什么，拍了拍我手背：“正好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说着云蔚转身去案台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样式呈椭圆形，约莫有两个巴掌大小。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与我平视。

　　我好奇他要做什么，就看云蔚一手把东西举起，然后用另一只手点亮了火折子。

　　火光映照下，那椭圆形的物什竟是一张诡谲至极的人脸——七窍流血，眼白暴露，瞳孔突出，舌头外伸，似是死不瞑目。

　　我惨叫出声，惊惧之下反手就是一巴掌。

　　黑夜中一声脆响。

　　云蔚被打得一懵，待他回过神来，右脸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云蔚气急败坏：“你打我做什么？！”

　　我堪堪反应过来方才那物原是匠人做的鬼面，腿却软的根本直不起来，坐在地上，一开口声音都在抖：“谁让你大半夜装神弄鬼？！人吓人吓死人啊！”

　　云蔚气焰嚣张：“不怕恶人却怕鬼怪，怪力乱神之说也信，乐寅你真是荒唐的可以！”

　　我原以为自己会因为恐惧一夜不眠，没想到跟云蔚精神抖擞吵完一架，困意上来，后半夜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有了充足的睡眠，第二天醒来，我心情颇好，扭头就看云蔚拉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

　　昨夜我是真的被吓破了胆，一巴掌没留分毫情面，导致现下云蔚右半张脸肿的厉害，至少一时半会见不了人了。

　　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我酝酿了下情绪，拉了把椅子坐到云蔚边上，跟他商量道：“要不你先把那鬼面带上，路上万一撞上阿六阿七也不至太过尴尬，上了集市我再给你买幕帷。”

　　云蔚瞥了我眼，凉凉道：“我已传信让阿六阿七直接回暗卫营复命，这里也会有庄上的人收尾，我们直接东行去飞鹤楼便好。”

　　看来云蔚这回真的气得不轻。

　　不过往好里想也算有进步了，先前他一生气就不搭理人，现在好歹还能哑巴开口。

　　***

　　后来我才知道，昨夜困住我们的是阵法唤作地缚，朔日子夜成形，至正午阳气鼎盛时自动破除，不具有攻击性，其用途相当于一种封闭式的祭坛，而祭品正是困于其中的人牲。

　　以活人献祭，虽然听起来从头到脚都带着一股子封建遗毒的味道，但在某些邪门外道间确实颇为盛行。

　　我和云蔚走出客栈，已是午时三刻，马车不见踪影，镇上人对这处林子又很是避讳，放眼望去连驾便车都没得搭，只能靠徒步。

　　昨晚乘马车上山便用了不少时辰，想来前路漫漫。山路艰涩难行，头顶又是烈日高悬，我走了半炷香就有点喘不上气。

　　抬头就看云蔚走得如此轻松，三公子武功高绝有目共睹，想来多带一个人也无不可。

　　想到此处，我心生一计。

　　我朝前方快走几步，整个人往边上一歪：“哎呀我脚崴了，好疼啊！”

　　云蔚听到动静，脚下一顿，回过头来打量着我：“脚崴了你捂肚子做什么”

　　我心中一虚，硬着头皮接话：“……太疼了疼到肚子了。”

　　云蔚顶着一个巴掌印，闻言掀了下眼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云蔚很生气，但我真的不想再攀山越野了，大学军训都没这个强度。

　　我正考虑要不要挤出两滴眼泪意思意思，云蔚忽然上前一步，一只手按上我肩膀。

　　紧接着我眼前一花，整个人脸朝下被扛了起来。

　　——抗洪抢险扛麻袋那种扛。

　　事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这个姿势脑袋充血，我手脚并用开始挣扎：“硌到我肚子了！我知道昨晚上打你是我的不对，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先放我下来！”

　　云蔚扛着我抬步就走，一边不忘冷嘲热讽：“晚了！不是脚崴了吗，现在不治而愈了？乐寅你说谎不打草稿就算了，做戏好歹装得像点吧！”

　　我被硌得反胃，大脑充血，耳朵嗡嗡作响，气得骂了他一路：“小心眼！斤斤计较！云蔚你个混球！”

　　云蔚没原路返回，靠轻功走陡崖下的山，他倒是无所谓，扛着我这么一个走断崖也如履平地，我却是被颠得半死。

　　下山左右不过半柱香时间，于我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好容易落了地，我已是眼冒金星，脚下发软，倒还不如自己徒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