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归引》子辞

4、缘起:四

　　这一旦答应了某个人的邀请，那么最令人头疼，纠结的就是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赴约才合适。
　　就好比现在，顾山月站在衣柜前，看着柜子里几乎让人眼花缭乱的旗袍以及一些西洋礼服，她简直是十分想念二十一世纪里自己的衣柜里那些极简的黑白T恤，还有些休闲裤，运动鞋，随便挑个两件穿上就行，哪像现在这样还要为了件衣服头疼。
　　“做女人...真难。”
　　反复挑了许久，顾山月只好挑了件竹青色的棉麻旗袍，还算的上是比较宽松，发型还是那样，复古漂亮的手推波，配上素淡的妆，去赴约再合适不过。
　　...
　　“大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管家看到从楼上缓缓走下来的沈居安，他换下了平日里的绿色军装，穿上了一袭云青色长衫与黑布鞋，长身如玉，时常梳上去的黑发也放了下来，他戴上了一副金边眼镜，没了穿着军装时的严肃凌厉，倒是真真随了几分沈母的儒雅。
　　“赴个约。”
　　沈居安反手扣着右手上的纽扣，低头再抬头的那一瞬间，狭长的眼眸，深邃幽蓝的瞳色，精致的薄唇，尽管管家在这个家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会被大少爷的长相惊艳到。
　　眉目精致，惊为天人形容的大概就是他了吧，也不知，往后会是那种女人能够配上他家的少爷。
　　“好的。”
　　管家回道。
　　“嗯。”
　　他渐渐走远，逆着光，管家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暗暗摇头。
　　大少爷什么时候会结婚呢？唉，夫人都快愁死咯。
　　...
　　顾山月已在门外侯着，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伞下的双眼扫过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
　　‘嘀嘀—’
　　顾山月循声看去，一辆雪佛兰稳稳停在她的身旁，车窗慢慢摇下，她看见了藏在阴影中，沈居安过分帅气的脸庞。
　　他嘴角含笑，迎上她略微呆怔的目光时，眼底似乎也藏着笑意，不同于林景深眸底的虚假，他眸底的笑意倒是看着十分真实。
　　“久等了。”
　　他下了车，绅士的接过顾山月手中的油纸伞，另只手就贴着她的肩隔着些距离，揽着她去了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让她进了车。
　　“谢谢。”
　　等他也上了车，顾山月道了声谢谢。
　　“我该做的，老李，开车。”
　　他微微一笑，道。
　　“沈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顾山月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
　　沈居安说完，默默扫了眼身旁的可人儿，眸光深邃。
　　一路上，两人几乎是零交流，虽说这样，但是顾山月却感觉不到任何尴尬亦或是别扭，反而很舒服，不会很拘谨，不像待在林景深身边，压抑，沉闷，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压的让她喘不过气。
　　车在楼宇间的路上穿梭，这一路上，顾山月可谓是彻彻底底领略了一把属于旧时的美，复古的建筑，摩登的女郎，优雅的男士，曾经只能在电视里或者是老照片里看到的风景，如今她却能亲眼目睹。
　　不知道是不是在沈居安身旁待着比较舒服自在，昨夜没睡好的她竟然直接在他身旁歪头睡去，面对只不过见过两次的男人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听到身旁的人传来微弱而均匀的呼吸，沈居安忍不住侧目而视，他余光瞥见顾山月睡觉时微张的粉唇与轻蹙的眉心，漂亮的指尖轻轻敲着膝上的衣服，唇边隐隐含着笑。
　　“怎么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他淡笑着收回目光，喃喃道。
　　...
　　沈居安带她来的地方是一家喝酒的地方，里头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处处弥漫着香烟与酒精的味道，笙歌笑语，顾山月自然是不喜欢这种地方，但是现在她是陪着沈居安来的，即使想拒绝，怕是也没用。
　　“请坐。”
　　他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顾山月笑着道了声谢谢便坐了下去，而他呢，在她落座之后，拉开她左手旁的椅子坐了下来，静待歌女上台。
　　不过一会儿，一位穿着暗红色修身旗袍的女人在舞台的光束打在麦克风上的那一刻登了场，她模样漂亮勾人，红唇一张，优美曲子在她一张嘴的瞬间，便在这厅堂里散开，绕梁不绝。
　　同样是漂亮的模子，一副好嗓子，顾山月只觉得她像极了自己，同样模样漂亮，有着一副好嗓子，不过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是酒馆里的歌女，而她自己，却是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
　　歌女比起花旦，身份还是比起花旦低贱了些，但是，如果认真追究，花旦这个身份其实也不比歌女这个身份高贵到哪儿去，毕竟，都是供人取乐的存在。
　　虽说身份不同，但是剥去身份的这一层外衣，两人又有何区别？
　　“你觉得她如何？”
　　沈居安幽幽开口，顾山月回神对上他深邃的眼睛，红唇微启：“模样生的不错，嗓子也是副好嗓子，未来，大概能寻个好婚事，度过一生。”
　　“我也这般想，不过，模样漂亮的人，命，向来活的不久。”
　　厅堂里即使歌声悠扬，顾山月却能清晰的听见身旁的他，指尖叩在桌上时发出的脆响，一下又一下，稳狠准地叩在她的心尖。
　　“沈先生为何如此想？”
　　她不是傻子，她清楚的知道这次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为何意，不过是在侧面警告她而已。
　　只是，她有一处不明白，为何他已经看出了她接近他目的不单纯，却不有所行动，譬如，杀了她...
　　“顾小姐如此聪慧，沈某即使不说，顾小姐也能知晓。”
　　沈居安笑笑，修长的指尖转动着桌上置放的紫砂茶杯。
　　“多谢沈先生夸赞。”
　　顾山月暗地里直骂娘，她平日里最讨厌拐着弯儿，抹着角说话，就如现在，她真的是实在想不通为何古人如此喜爱拐弯抹角的说话，非得要人好好揣测一番才行，如此这般麻烦，还不如丢个直线球让人接着，也好回答。
　　“就是她，把我和李家的老爷耍的团团转，这回，我要她瞧瞧手段！”
　　‘啪嗒’
　　顾山月耳朵一动，灵敏的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正欲抬头四处张望是从哪里传来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环了过来，掌心贴着她的右边脸颊，只听他声音低沉：“专心些，莫要引祸上身。”
　　她一脸疑惑，不懂沈居安为何突然冒冒然这么说，而且，他现在的动作也太过暧昧了些吧？
　　从别人的视角看过去，两人的背影的确看着格外暧昧，男人微微歪着身子，伸出一只手臂扶着女人的脑袋往他的肩上靠过来，而女人呢，则是任由男人这般对待，乖乖的将脑袋斜过去，几乎要碰上他的肩。
　　“婊子！我这回看你还怎么耍我！”
　　就这么突然的，一阵枪声响起，本来和和气气的厅堂里传出了男女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顾山月在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当她看见刚刚还如此鲜活的生命在面前陨落，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双手下意识地抓住沈居安的手。
　　她生活在和平安宁的二十一世纪，没有战争，没有掠杀，即使是有，也仅会在电视中看到。
　　而现在，她活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仅仅不过五六秒的时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她面前消逝，渐渐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正当她想要去看清那歌女的死相时，一只大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不要看。”
　　沈居安感觉得到怀中人的害怕，他站起来，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捞进了怀中，在慌乱的人潮中匆匆离去。
　　待远离了那修罗场，顾山月是双腿一软，拽着他的胸膛上云青长衫，她颤抖着声音抬起头看着他：“麻烦...沈先生送...我回去。”
　　“好。”
　　他的眼里映着她苍白的小脸，墨蓝的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深沉，他揽着她的腰钻进了车，朝着酒馆的反方向驶去。
　　一路上，那枪声好像还在耳边回响，那女人中枪死去时的样子犹如老式放映机里的电影一样不断被重复那一个片段在她眼前不停播放，顾山月端坐在车里闭着眼睛，红唇紧闭，肤色苍白，如果仔细看着，她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这个年代，果然处处藏着危险，稍有不慎，就成为了枪下亡魂。
　　即使离开了枪击案现场，她感觉自己的心还在狂跳，无论她怎么想平复下来，都没有用，这颗心脏就像超脱了她的控制，不停地在狂跳。
　　“这个年代，最不能少的就是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活着，不然，哪天就会像那个女人一般，在棋盘上落错一个子，满盘皆输，踏错一步，便会步步错。”
　　沈居安闭着眼睛，在发生那样的事后，他的声音也是听着毫无波澜。
　　也是，他身为战争中引领着队伍打仗的上将，自然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对于他来说是个小事的意外而害怕。
　　“沈先生，你这番话，所谓何意？”
　　车，稳稳停下，顾山月也差不多恢复些镇定，她紧紧盯着沈居安那双令人惧怕的眼睛，目光如炬，是丝毫不惧怕他的眼神。
　　“还是那番话，顾小姐，我们有缘再会。”
　　他并未直说，坐在那儿犹如一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顾山月轮三番两次在他身上吃瘪，看着他的车渐渐驶远，她暗暗握拳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让他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她下车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是有些打颤，拿出房门钥匙时手也还是有些抖，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等她打开家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正思考沈居安走前那番话中的意思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她的头顶前，俯视看着她。
　　“啊！！林景深！！你怎么会！！还他妈是裸着的！？”
　　顾山月下意识地扫了眼男人□□的身躯，大脑死机了几秒后，她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捂着眼睛指着林景深大吼，顺便将一旁的枕头扔了过去，不过却被他躲了过去。
　　“安静。”
　　林景深被她的尖叫声吵的眉心一皱，扯过床上的床单遮住他浑身的□□。
　　“林景深，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顾山月一天之内连着被惊吓两次，快要怀疑她的一颗心会不会超负荷，直接把她带去地府见阎王。
　　“你和他今天去了哪里？”
　　林景深浑身湿漉漉的走到她的跟前，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才松开她。
　　“去了酒馆。”
　　顾山月拧着眉起身，她发现，这个男人格外喜欢捏着她的下巴和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令人讨厌。
　　“哦？那他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对于林景深这种雇主和棋子说话时的欠揍态度，顾山月已经不爽很久了，她眼珠一转，说：“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提了几嘴我长的漂亮而已。”
　　她实话实说，真的没有一丝谎言参杂在里面。
　　“......”
　　只见林景深冷着一张脸，凝着她的脸庞，一双黑眸里也不知在幽幽燃烧着什么。
　　“别那么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山月被他看的发毛，抬头大大咧咧的对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怕。
　　然而，他还是这样看着她不动，顾山月转念又想，有那么一句话不是说一动不动是王八吗？那她可不愿意当那个王八，他爱当就当吧，反正房间多，那她就去别的房间好了，至于他，就让他当他的王八吧，不想管他。
　　“顾山月，沈居安并非只注重女人外在的人，如果你想彻底走进他的心，并非易事，且与他交谈需要字字斟酌才能不被他一眼识破。”
　　林景深扯下腰间浴巾，擦净身上水渍，光着身子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干净的西装换上，不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平日里衣冠qin兽的模样。
　　在他脱下浴巾的瞬间，顾山月就侧过头去，没看到他赤luo的身体，如果不是她及时移开视线，恐怕就看到了他的luo体。
　　这些人都是什么癖好？？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就不怕让她长针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