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权》子辞

9、第九章

　　另一处，桑锦幽幽转醒，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棕红的床顶，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开口唤人，却发觉自己的喉咙疼的厉害，还有鼻腔里更是有一股木头烧焦的味道，很难闻。
　　“醒了？感觉如何？”
　　楚晏行从外逆着光走来，他问道。
　　“......”
　　桑锦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楼兰宫失火，你与宁王在大火中吸入了太多浓烟，导致喉咙灼伤。”
　　楚晏行落座，啄了口茶，便道。
　　那...是谁救了我们？
　　桑锦无法说话，只能用唇语问他。
　　“姜姑娘。”
　　他话音刚落，桑锦便愣住了，这个女子，和府中那些女子太过不同，不争不抢不醋，甚至不惜自己也会丧身火海将两人救出来，她是越发疑惑姜七这个女子是为何要成为宁毅的妾室。
　　“宁王还未醒，这几日等宁王醒了，你们再回府，现在好生歇着。”
　　楚晏行也不知在想什么，望着手边泛起涟漪的茶水，目光深沉，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是因酆七，脸上的表情虽说不变，但是这眸子里，却还是多了些什么东西，在他叮嘱过后，便起身离去。
　　姜七...
　　桑锦如今脑中思绪混乱，她在想，姜七成为楚宁毅的妾，到底是为了什么，爱情？不，她看姜七看向楚宁毅时眼底并没有多少爱意，那些看似亲密的举动，似乎也不过是她做给所有人看的罢了。
　　那么，是为了财富？
　　或许，除了这个可能也再无其它可能了。
　　...
　　那边，酆七脚伤已过了药效，她疼的皱紧了一张小脸，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也忍不住从脚底的疼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疼的她是蜷缩起了棉袜下的脚趾头。
　　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
　　她趴在软榻上，踢着双脚试图赶走些锥心的疼，过了会儿，她支着下巴，回想着方才她拖着楚宁毅从火海逃出来的那一瞬间，晕过去前她瞥见楚晏行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看那样子，好像是透过她看到了曾经一般，震惊中参杂着痛苦。
　　难不成，她失去的那段记忆和他有关？
　　“云妃娘娘驾到~”
　　太监的这一嗓子把酆七可吓得不轻，整个脑袋猛地从她掌心滑落，磕在床沿上发出‘噔’的一声，她皮肤生的本就细嫩，经这么一磕，额间瞬间就泛起了红。
　　“嘶...”
　　酆七疼的是龇牙咧嘴，揉着那被瞬间磕红的脑袋瞅见一抹纤细的粉蓝从外头走进来，连忙着支起身子。
　　“云妃娘娘...”
　　为了不被旁人瞧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正欲起身行礼，却被酆芸制止，只听酆芸说道：“不必行礼，你这脚上的伤可严重？”
　　“回娘娘，不严重。”
　　酆七摇摇头，看着酆芸，心中忍不住暗暗叹息，明明是至亲的姐妹，而今却因种种原因不能相认，还要做戏给旁人看，生怕被别人看见，起了疑心。
　　“听闻你是因救了宁王与宁王妃受了伤，这是从我宫中拿的药，记得每日敷上，过不了多久你脚上的伤便会愈合。”
　　酆芸故意将宁王与宁王妃咬的极重，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估计还蒙在鼓里。
　　不久前她才从别处听来楼兰宫失了火，当即是忆起了当年那场烧死了酆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大火，真是怕极了酆七再出什么差错，再度上演当年的灾祸，如今这楚京中，只剩她两姐妹，如果酆七出了意外，她还有何脸面存活下去。
　　“多谢娘娘赏赐，七七在此谢过。”
　　酆七接过，按照宫中规矩行了礼。
　　“你们退下吧。”
　　酆芸摆摆手，身后那些同行的婢女一一退下，独留下这宫中她与酆七。
　　“七七，如今你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你我该如何报这灭门之仇？”
　　此番话，酆芸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耳畔，低声细语的，生怕宫外有人故意贴墙偷听，将这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告诉了当今圣上，也是她们酆家的仇人。
　　“姐姐无需担心，这一切，尽在七七掌握中，倒是姐姐，在这深宫中，可有人给你下畔子？”
　　酆七笑着摇摇头。
　　“自他成为皇帝，我成为云妃，便一直在冷宫中，那些妃子怎会在一弃妃身上下心思，倒是这几年在冷宫里常常不见天日，这双眼睛，终究还是留下了病根子。”
　　虽说这双眼睛能看清了东西，但是，这几年总待在阴影下，这双眼睛还是留下了病根子，畏光流泪，看人时也是有了重影，但这也总比失了明好。
　　“姐姐，真是苦了你了。”
　　酆七心中悲切，现在仔细看来，酆芸往年那双灵动的眸子，却总是好似覆着一层雾蒙蒙的灰，哪还有当年的灵动漂亮？
　　“怎比得上七七你，沦落为青楼女子...”
　　说着，两人的眼眶红了，现在两姐妹虽见，但却不能相认，是如何的心酸。
　　姐妹互诉心肠后，酆芸也是不敢多留，临前叮嘱酆七好好休息便离去了，独留下她一人看着面前的香炉里的袅袅白烟在房内散去，留下好闻的栀子香。
　　少了可以谈心的人，酆七又陷入了百般无聊中，她躺在那软榻上闭着眼，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女子挤破了脑袋想要成为皇帝的妃子，活的小心翼翼又是这般无聊。
　　倒是还不如在青楼里待的逍遥自在，没有那些勾心斗角，虽说身份低贱，但日子里无聊了，听着姐妹唱唱小曲儿，弹弹琴，闲聊着那些关于楚京那些簪缨世家中的趣事，也是格外有趣，哪像现在，无聊的她是翻来覆去想下地走动也不行。
　　“宁王妃到~”
　　酆七听闻那声音，连忙端坐起来，望向门外搀扶着走进来的人影，眼中含笑，道：“王妃。”
　　桑锦听见她的嗓子也是有些沙哑，想来应是同她一样在大火里灼伤了嗓子，再看看她那双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脚，这才想到来时旁人告诉她姜七的脚在大火里烫的没了一块完整的皮肤，心中是一阵颤动，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下榻。
　　“宁王妃，您的嗓子可是也伤着了？”
　　酆七见她无法开口说话，便问。
　　桑锦点点头，一双眼睛是紧紧盯着酆七的脸不放，那眼神，好似要把她盯出个窟窿，她眼神固然灼灼，但，却不那般带着狠戾，倒是多了些困惑，探究
　　想来也是，她不过是还为入门的妾室，又不争不抢不妒，还冒然走而挺险闯入火海救了她与楚宁毅，任谁也会怀疑，思及此，酆七莞尔一笑：“姜七打小无父无母无姐妹，平日在街上看见那些个携着家中姐妹嬉笑的行人，是无比心羡，也是格外希望自己能有个知心的姐妹，且姜七见宁王妃格外的合眼缘，便心下认定您是姐妹，好了却一桩心愿。”
　　一番说辞是听不出任何虚情假意，再加上她目光坚定认真，桑锦倒也是没法儿再多想下去，而且听闻她的一番话，心中动容，谁又何尝不是呢？
　　她父亲母亲膝下只有她一女，打小也格外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家，所以，后来她与酆家小七相识，对她是格外疼爱有加，可是后来...她嫁与楚宁毅两年后，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后来不经意想起那个可爱的丫头，想再去寻她叙叙旧，然而，得到的却是酆家被灭门的消息。
　　酆七望着她走了神，也知晓她在想什么，心尖儿的地方泛着涩涩的苦，她苦涩的扯了扯唇角，饶是有千言万语，在这般情况下，她是万万不可自曝身份，引来杀身之祸。
　　桑锦久久回神，她上前握住酆七微凉的手，便是认了酆七这个妹妹。
　　酆七心神晃动，大抵是没想到桑锦会这么快认定她，毕竟两人可是要共侍一夫的人，难道，她不会心存芥蒂吗？
　　不过，她后来想想桑锦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能这样做的，如此一来，她的心更是软了几分。
　　她的桑锦姐姐，还是那样的温柔。
　　因为桑锦嗓子受了伤，没待一会儿便走了，于是，这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人了。
　　此时，适才还晴着的天，不知何时又暗了下来，雨夹着雪就这么落下，风吹的窗棂是啪/啪作响，还有这刺骨的寒风，透过细小的缝隙吹进来，这般一来，空气中的寒意更甚了，如若不是宫里正烧着炉火，怕是早就被冻得不行了。
　　室内无比温暖，又熏着令人放松的栀子熏香，酆七是再也敌不过如潮水席卷而来的困意，扯过一旁的蚕丝被盖上，慢慢滑进暖和的被窝，眼睛没眨几下就睡了过去。
　　可惜，这回入睡，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梦魇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