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权》子辞

1、第一章

　　立冬之初，世间所有都被这场大雪覆盖，一派宁白的寂静之色，因天气的缘故，城中行人寥寥，往日人流攒动的路上，只有那么几个人影在雪上留下一排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爷，今儿的天太冷了，七七给您热壶茶？”
　　虽说这路上行人屈指可数，但在那挽月楼里，却是格外拥挤，男人们在里头与怀中女子把酒言欢，好不自在，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俨冷的天气放在心上。
　　女子一身单薄红衣，她肤色如雪，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挽着，她如美人蛇似的半坐于桌旁，玉手支着下巴，美眸含春，美肩外露。
　　“好，都听美人儿的~”
　　男人虽说已醉，但这手上的动作还是十分轻车熟路，粗糙的指腹在女子尾音刚落时就已落在她脸庞柔嫩的肌肤上。
　　“爷，七七这就去给您泡茶祛祛这醉意。”
　　女子眸中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她红唇一勾，在男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开。
　　“酆七...”
　　后院转角，一粉衣女子站在那儿，她鼻尖泛红，似乎在这儿已等待她许久。
　　“怎了？”
　　酆七一改妩媚模样，眼神如这飞雪一样，冷冰冰的看向粉衣女子。
　　“据小李的暗报，宁王过几日便要回宫。”
　　她说。
　　“宁王？”
　　酆七眉心一蹙，不知宁王为谁。
　　“宁王，如今皇帝的三哥，生性风流，府中小妾不断，如果你想迈出复仇的第一步，那么，宁王便是你最好的棋子...”
　　女子凑近酆七耳畔，低声道。
　　“......”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小心别被老bao发现了。”
　　酆七抿抿红唇，待女子离开，她静静望着院中白雪，眼前浮现多年前与现在一般的那个大雪天，积满的纯白被殷红的血染红的那一幕，仇恨的怒火令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就连指甲刺进掌心的嫩肉都没有感觉到痛。
　　‘七七！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都要为我一门复仇！要杀了那人，唯有斩断七情六欲才可成功，七七，切记切记，爱情这个东西，你是万万碰不得的！’
　　“娘...”
　　天空慢慢飘下白雪，酆七低头看着身上与鲜血一样红的裙衫，生生抑制着内心欲要冲破枷锁的杀人想法，长长叹出一口气去了别处。
　　“他妈的！别给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本不就是出来卖的下贱女人吗！？怎么？难道是我出的钱不够？”
　　待酆七端着茶壶回到前厅就看到蓝衣女子被一男子一巴掌扇倒跌在一旁抽泣，旁人有些在劝阻，有些公子哥却在大笑，好似她们这些女子就是被随意羞辱，低如尘埃的蝼蚁。
　　现在，那男子还在喋喋不休地用言语羞辱那女子，说出的话越发不堪入耳，听的旁人都有些忍不住碰碰鼻尖。
　　酆七美目一眯，戴上那副自己甚是厌恶的虚假面具上前，弯腰一把拉起地上女子，声音慵懒勾人，只听她说：“带她去上药，这里我来处理。”
　　“这位爷，消消气，来，七七陪你饮一杯？”
　　酆七红唇一扬，柔若无骨的手拂过男子胸前的对襟，看着男人面上含笑。
　　“哼！你跟我说说，你们这种女子难道不就是出来卖的吗？像刚刚那个贱人明明出来卖，还装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
　　男人掐住酆七的下巴，满是酒气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熏得她微微蹙眉，听着男人羞辱的话语，心中越发的冷，可是面上还是那样的漂亮勾人，她压抑着心中嗜血的念头，双手搭在男子肩上，道：“爷说的没错，可是啊，爷，那姑娘做的本就是卖艺不卖身的活事儿，如果您想找个姑娘做那档子事儿，咱们这儿还有好些姑娘可以陪您一夜春宵。”
　　“而且啊，那些姑娘身子个顶个的软，您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说到最后，酆七的唇几乎贴在男子的耳朵上，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聊着令人面红心跳的话。
　　“当真？”
　　男子闻言面露喜色。
　　“当真，七七怎会骗您呢？”
　　酆七笑道，正要转身离去，却被男子握住手腕：“那你可以吗？”
　　“诶呦爷，您可别了，这七七丫头，爷没见过，怕是也听过，七七这丫头向来卖艺不卖身，所以您就...”
　　彼时，老鸨来了，扭着她的腰走来，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目光投向酆七，示意她先离开。
　　“爷，七七还要去陪客去了，抱歉。”
　　酆七拿开男子的手，离开时，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长廊，只见一男子着月色丝绸，绣着雅致竹纹的金色滚边衣衫站在那儿，他模样上乘，剑眉星目，齿白唇红，身段挺拔欣长，目光如秋水般平淡，静静地看着楼下所发生的一切。
　　酆七眯着眼，暗道那男子穿着虽素，但，身上那种贵气却难以收敛，只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感觉此人必定出身不凡。
　　兴许是感觉到酆七的目光，男子的眼神一扫而过，仅是短短一瞬，两人目光交汇，酆七只觉此人十分熟悉，好似很久之前就认识。
　　‘七七，如果猜的没错，那人如今已登基为帝...日后你要复仇，怕是难如登天...’
　　酆七收回目光离去，那人也许只是某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来挽月楼喝喝小酒，并非那个人，毕竟，一国之君怎会屈尊降贵来这种伤大雅的地方。
　　“陛...公子，时候不早了。”
　　男子身边出现另一名黑衣男子，月衫男子见酆七离去，敛起目光，薄唇轻启：“左相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属下命人在左相府布下暗卫监视左相一举一动，只要左相有所动作，属下会第一时间禀报陛...公子。”
　　“嗯，在过几日宁王便要回朝，到时候你多多注意他，如果猜的没错，宁王怕是早已和左相暗地勾结。”
　　男子目光严肃，他薄唇紧抿，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是，属下明白。”
　　“回宫吧。”
　　两人静静离去，这刚走下楼梯，酆七便迎面走来，这回，倒是月衫男子先注意到她，他侧目而视，只看见酆七从旁经过时漂亮的侧颜，以及红衫下隐约可见的好身段。
　　酆七走上几节台阶才注意到男子打量的目光，俯视男子那双黢黑如黑夜般的双眼，那种熟悉到令她浑身发冷的感觉再度袭来。
　　这人...
　　“美人儿，在看什么？”
　　男人的手搭在她肩上，眼神暧昧的扫过她的脸庞。
　　“没有，走吧爷。”
　　酆七笑笑摇头，她扭过头去，跟随男人上了二楼，兴许是男子给她的感觉太奇怪，每上一个台阶，她便用余光瞥向那男子，然而男子已经走远，任她多想再看他几眼也没有机会了。
　　“陛下，您认识那女子吗？”
　　颠簸的马车里，黑衣男子忍不住问道，方才在挽月楼里，陛下他几乎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位倾城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他曾认识她一样，令他十分好奇。
　　“不识。”
　　他摇摇头，一个冷漠的眼神扫了过去。
　　“是属下逾越了。”
　　黑衣男子被他扫过来的眼神怔了一下，连忙闭嘴。
　　那丫头...应该不是，她早些年已葬身火海，怎么可能会...
　　想起酆家，男子薄唇沉了沉，他闭着眼，不知在回忆着什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