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契合》塔隐

27、第 27 章

　　妙音心说，这大妖怪的虚荣心可了不得。一恢复元气，头等大事就是先让自己帅起来。他渊渟岳峙地往那一戳，把“酷帅”的天花板都要捅破了。
　　这家伙要是入了世，不得疯掉一批颜控党？

　　妙音微微扭起一条眉，笑道：“我说，你有必要这么……山崩地裂吗？”
　　他不说话。帅力四射地走进来，往书桌上摆了一张身份证。动作很慢。一对蕴藏死灵特质的瞳眸紧盯着她。

　　妙音好一会儿凌乱。也不知这家伙哪搞的身份证，拿起来看了看。
　　“白鹤卿......这是以前的名字？”
　　“不是。是我那圆光小兄弟取的名。”他的重低音炮从她的耳膜上瓮瓮碾压了过去。

　　妙音稍微了适应一下，才玩笑说，“你该叫龙霸天，叫鹤卿这么雅，会不会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眉眼微动，一抹类似笑意的光晕在那张天神般的脸上忽闪了一下，“好，我听你的话，马上去改。”

　　“别，我是说着玩的。叫啥都行。”她仰起脸问他，“老白，你真活七百年啦？”
　　“我不死不活七百年了。”他半蹲下来，和凳子上的她视线齐平。近距离地看，他的瞳孔特别让人心悸。冰湛湛的黑，有一种非活物的气息。

　　但这吓不着妙音，她只顾着好奇了：“那这七百年，你修出了哪些本事？”
　　“……很惭愧，我的本事浅得很。”老白垂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他那七百年不叫“修炼”，只是一段从地狱拼命往上攀爬的苦旅。
　　他以人的灵性入驻了一具妖躯，精神折磨是灭顶的。身体每一秒都在恶馋人的心脏，恶馋新鲜的血液。但人的灵魂又在禁止他。
　　那种堕入永夜的苦比“凌迟”还惨痛一万倍。

　　他一直在对抗至暗的本能。到最后还是失控了，败给了魔性。他捉住一个人类小娃，发疯地挖出他幼嫩的小心脏，恶狠狠地吞嚼了下去。
　　那一刻，他自以为是一堕千丈的魔鬼，永远回不了头了。

　　然而天意弄巧，被他抓住的小家伙并非真正人类，而是一个神奇灵物。他的心腔被挖空后，竟然马上又长出了一颗心。
　　——这就是圆光。后来不打不相识，成了他的小兄弟。

　　自从吃了圆光的心，他这个邪魔之物就变了性质。他学会了以人类的善念为食，撷取功德力长养自身，吃人的本能也相应淡化了许多。

　　唯一不足的是，如今这世上纯净的功德力太少了。
　　他和两个小不点十天半月才能填一填饥。
　　直到遇见眼前这个女孩。她将他从阎老头手上救下，毫不设防地让他进入神奇山谷。更了不得的是，每天还提供一份功德水。

　　功德水中是她圣洁的愿心所化。好比无上甘霖，彻底浇灭了他燃烧七百年的魔焰。这一份深恩等同再造，是天上人间独一份的。

　　对他这个蠢怪物来说，永生永世也报不尽。

　　老白以无比深邃的眼神望住她，像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一般一一列举道：“我会变形，这是妖体自带的能力，伸缩骨骼就能做到。会摄魂术，但这邪法需吐纳魔气，我已经彻底蠲除了。此外还会些简单的遁术、隐身术，会兴风作雾。我最大的长处是力量，有劈山分海之力。”

　　妙音惊叹道，“这已经很厉害啦。那你……怎么落到了阎老头手里？”
　　老白不自在地躲了一下眼神。还不是因为和小兄弟、小妹妹混得久了，心性上变得太天真，上了那老贼俅的当。
　　但他不愿这样说。凡是稍有贬低他小兄弟和小妹妹的话，老白一句也不会说。

　　“所以我还是不够厉害。比起妙妙小姐，我差远了。”他知道她受不了一声“娘”，识相地换了称呼。但这忠孝心是分毫不减的。

　　妙音从旁边掇一张凳子，拍一拍说，“老白，你坐这个。以后就和如意一样，叫我妙妙。”老白大马金刀地坐下，安静地对她望着。

　　妙音迟钝片刻，忽然把手一伸：“你不是有魏志远的罪证么，拿给我看看。”
　　“……”他犹豫着拒绝了，“对不起，你不能看。”
　　“哈？我要看。”
　　“不行。”他说不听话就不听话了，“里头都是一些龌龊的丑行，会污秽你的眼。这是脏活儿，就交给一个非人类的随从来操作好了。”

　　妙音眼皮直跳，十分无语。当不成儿子，他又自动降格成随从啦。这家伙脑子有啥大病不？“我什么时候要你做随从了？我又不是公主，我以后就是一个开面包店的。”

　　老白的目光有万均重，深深望了她好一会。忽然从凳子上站起，充满仪式感地单腿一跪。这一瞬，妙音鸡皮疙瘩暴起，实在有被吓到了。

　　他虔敬地抓住她的手，在额上顶礼一下。
　　接着，以诵诗般缓慢又深重的语气说：“小姐，以后你若是开面包店的，我就是你的炉前伙计。你若是公主，我会是你的马夫随从。
　　你若是世间的王者，我就做你的护国大将；你若是天上的仙主，我要做你最强的战神。你若有一日成为菩萨，我愿做你乘风千里的坐骑。”

　　他虔诚到了极致，眼底汪起了一圈水亮的光环：“你若有朝一日成佛，我便是你座下第一的法王子……小姐，请允许我白鹤卿永生永世追随你，好吗？”

　　妙音目瞪口呆，惊得失语。
　　妈呀，这货简直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
　　她想开个玩笑冲淡一下。但对着他含泪的美目，竟一句笑话都讲不出来。这一刻浓如烈酒，太醺人了。妙音僵硬一会，只能讷讷地说，“你别冲动，冷静一下。”

　　老白确实很冲动。
　　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他近千年至暗后拥抱的光明。

　　如意小妹妹跟他说了妙妙的宿世因果，说她有一个多么伟大的灵魂。
　　她曾一次又一次为别人舍生取义。断手断足，葬命火海，以身饲魔，粉身碎骨，无数次舍弃自己的头目手足......
　　也曾为累世的父母修过无量苦行。

　　她已经这样轮回了千万次，吃尽了各种苦楚。但是无怨无悔，丝毫不改初心。每一世的身份都不同，业缘也不同，却从不曾舍弃过这一份宏愿。

　　这就是大菩萨的种性。是地藏王的种性，观世音的种性。
　　行的是无上菩萨道。
　　如此修行下去，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估量。

　　她被神物选中不是偶然的。这样的人慢说一座仙谷，就算要一座天宫，要做九天的帝君，天道也会二话不说地供养。
　　可她没有这份贪心。
　　她只想平实地做一个面包店的小老板。

　　老白真挚而动情地说：“妙妙小姐，我确实冲动了。但是请您答应我。”
　　“行。我答应了。”她不敢不应，她都想下跪给这位爷投降了，“不过，咱下次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别动不动就发誓。”
　　老白幽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的涟漪，“好。魏志远的事请交给我去办。您放一百个心。”

　　妙音不敢不放心。万一这位霸总又天崩地裂地整活，也太吓人了。她略一沉吟，爽快地说：“行吧，你不给我看也行。你去做吧。注意分寸别动私刑，吓唬吓唬他，再送去法办。”

　　“是。”老白心满意足地领了命，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了。
　　过一会又停步，转过一张冰山般冷峻的脸庞：“小姐，需要我去教训一下孟觉之么？他胆子不小，谁的主意都敢打。”

　　妙音一愣，脸上微热，“......不用了。”
　　“他配不上您。”老白说：“他情执太重，痴根难化。将来业缘一逼迫，搞不好会是一个魔头。他会拖了您的后腿。”

　　妙音带点复杂的意味瞧他。倒好意思红口白牙地说别人呢，自己一感恩就天崩地裂，跟走火入魔似的。“拖我啥后腿，做面包的后腿？”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外星话。

　　老白一噎，脸上闪过一丝滑稽感。然后，帅劲四射地转身走了。

　　妙音垂了眸，一动不动地出了会神。
　　许久，微微一声叹息。拿起她心爱的面包画册，趴床上瞧去了。

　　谢谢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