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契合》塔隐

10、第 10 章

　　深夜打了这一场胜仗，三人都兴奋得冒火星子。觉是睡不成了，就躲到阁楼上庆功。你掐我，我捏你，乐成一个傻子和两个小白痴。

　　“嘘，小声一点，别吵醒妈妈。”妙音说。
　　“没关系，妈妈听不见。”如意说，“声音被我藏起来了。”
　　“怎么弄哒？”
　　“我本来就会。”如意说。

　　妙音“哦”一声，并不缠着要学。她现在脑中有一个大主意在沸腾，对零碎的小法术已不大上心了。“你们觉得，这招鬼打墙对付魏志远成吗？”
　　——她想请他到“铜柱”地狱一日游，抱一抱铜柱子，坐一坐火烧的铁床。

　　如意和圆光一听，连忙劝她冷静。
　　“不行，你斗不过阎老头的！”
　　“翅膀上还没几根毛呢，千万别急着飞呀。”
　　“那人一抬手就能破你的幻术。老白比你强十倍呢都被他拿住了。”

　　二人轮番上阵教育，成功把妙音膨胀的自信刺破了。她心里怂了，嘴上却继续强硬：“好吧。就让姓魏的再猖狂几天。”
　　可是消停几秒又冒出一个鬼主意。
　　她让如意再教一种“起死回生”术救醒爸爸。

　　圆光怕极了。这人无法无天，迟早要步孙猴子的后尘。敢篡改别人生死命轨还不得天打雷劈？他胆怯地嗫嚅道：“我们要有这本事早就位列仙班了。对吧，如意？”
　　如意说：“是啊。”

　　妙音继续麻缠一会，见他们实在不教才悻悻地闭了嘴。想来也是，世事总不可能顺着她走，缺憾和烦恼才是人生常态嘛。
　　可是想到爸爸半死不活地躺在护理院，她的心就很熬煎。

　　瞧这照片上爸爸多神气啊。英姿勃勃，修眉峻眼，这样一种舍我其谁的气质是注定要叫世间某个女子为他误了终身的。

　　可现在他快萎缩成一具干尸了。妈妈每月支付一万五给他买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套餐，终究也没能提高他的活性。他只是花了十年在完成死亡而已。

　　妙音伤怀了一会。“嘭”地往地板上一躺，望着天窗喃喃说：“要是你俩肯帮忙救我爸，我给你们卖一辈子苦力，每天一瓶功德水。咋样？”

　　小娃们把眼睛圆滚滚一瞪。天啊，她给的实在太多了——一辈子的口粮哎。
　　这谁能把持得住？

　　可是，他们真不会“起死回生”术啊。难道又要胡捏？如意碰一碰哥哥，“我们出去商量一下。”说罢，双双飞了出去。

　　妙音拗起头，意味深长地向外瞧一眼。还好没放弃，就知道这俩小东西藏着掖着。人一丁点儿大，心思狡猾狡猾的。

　　飞到树桠间，如意和圆光攒着小脑袋商议起来。
　　“她怎么这样神呐？假的法术也能搞成功？”圆光说。
　　如意聪慧一些，悄声说：“我疑心是小瓶儿的妙用，它能叫她心想事成。”
　　“诶？”

　　“你想一想咱们的来历不觉得可疑么？原不过是小瓶上画的娃娃，却能具足灵性得到化身。我天生知道自己叫如意，你也知道自己叫圆光。还会唱诗作词！”

　　“那又怎样？”
　　“这两个名儿可是大有深意的。圆光可生万象，如意，则代表心想事成。若我没猜错，咱们的本体小瓶儿是一个了不得的神物！只是，作为化身的你我反倒忘失了本性，自己不知自己的厉害了。”

　　圆光惊得直嘶气。“所以，只要是妙妙十分渴望的东西，瓶儿都能让它成真？”
　　“想必如此。”如意眼珠一转，“不信的话，咱们来一个更离谱的试上一试。”

　　“你又有何鬼主意？”哥哥崇拜地望着鬼灵精的小妹妹。

　　过了十分钟，圆光和如意飞回来了。不见外地往妙音身边一躺，翘起了小二郎腿。那表情好像横了心，要和她一起干一票大的。

　　妙音也把二郎腿翘上，冷峻地打量着他俩。
　　一阵沉默后，如意开口说话了：“妙妙，你是不是真的想救你爸爸啊？”
　　“废话。”
　　“真想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
　　“当然。”
　　“真想学孙猴子，翻江倒海上天入地？”

　　“咳，这个我不想。”妙音好笑地皱一皱脸，“你们放心，我就算法术再厉害也不想当孙猴子。我只想当一个面包店的小老板。”

　　——虽然她并不会做面包。
　　但这是一个温暖的理想，在她心里的地位十分崇高。

　　“好吧。”如意和哥哥交换一个眼神，带着一丝蛊惑说，“现在我有一个不传秘术，就看你有没这悟性学得会了。”

　　妙音一听，慢慢解开二郎腿。毕恭毕敬摆出了一个跪坐姿势。两个娃见状也学她跪坐起来。一时，阁楼上气氛庄重，肃穆。
　　好像准备切腹了。又好像在搞一场末代王朝的托孤......

　　过了一会，如意开始了她的表演。指着旁边一个玻璃缸说：“妙妙你看，这是什么？”她眼里泛动着神秘的光采，瞧着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

　　妙音眨了眨眼，不明白这小家伙搞什么名堂。“这是一个电影造景啊。”
　　“哪来的？”

　　妙音空白着脸回忆一会，“这个啊，不就是去参加一个仙侠剧的粉丝见面会，被忽悠买回来的仙谷模型么。”
　　这傻缺事儿是原身妙妙一时冲动干下的。
　　花了三千块呢，回来惹得妈妈一顿咆哮痛哭。

　　事情都过去两三年了。那部剧的热度早已冷却，这美轮美奂的造景草缸也扔在阁楼上吃灰了。平心而论，假如不考虑实用性的话，它不算辜负这三千块的粉丝之爱。

　　因为每一株奇花异草、山石树藤都栩栩如真，包含了百分之一百的匠心。不管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惊羡一声：哇，做得好漂亮。
　　由此产生一些天真幻想，从枯燥的现实中暂时超脱一会儿。

　　妙音不懂如意为何好端端地说这个。

　　她迷你的小身板趴在玻璃缸边缘，心驰神往地朝里面看。脸上浮着一层秘密的笑意。她说，“妙妙，你看，这里有一个‘无量七宝’洞，里面肯定藏着宝贝。”

　　“嗯，对。”妙音托着腮，撅着屁股趴在一旁。
　　她心里猴急地想学秘术，对这美丽的假石假树并无兴趣。

　　“还有这种草叫什么？叶子像孔雀毛呢。”圆光也在一旁起哄，跳上跳下的好像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去撒野。
　　“这是仙人的丹炉呢。”如意说，“哇，还有许多仙药。”

　　妙音不满意了，小孩子就是不着调。她捏一捏如意的小藕臂，“不是要教我法术的嘛。怎么一转头又瞧模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假的呀。”

　　如意回过头，甜蜜地冲她一笑：“我有一种法子让它变成真的。到时候，你就能去仙谷中拿药救爸爸啦，还能拿这些宝贝给妈妈......怎样，你想学么？”

　　圆光一脸佩服地瞧着妹妹抖开包袱。
　　不愧是他的妹妹，大瞎话讲得有模有样的。

　　妙音愣住。一条眉毛快飞到发际线了，“你是说，让这个造景变成真的仙谷？”
　　“对。”
　　“......这怎么可能呢？”妙音一边表示着质疑，一边却已开始拿眼睛对草缸里的景物重新估值了。她天生是神秘主义的思维。嘴上说着不信，心里的小人已在雀跃、打挺了。

　　“怎么不可能？”如意一脸傲娇，“妙妙，你见识可真浅，还是超不脱物质现象的樊笼。古时候，仙人们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变纸为马，玩的不就是一个玄之又玄么？”

　　妙音的另一条眉也快飞到额顶了。
　　嘶……这也太离谱了吧？她好喜欢！她一身血液都要沸了。

　　“你若没有玄的天赋，一味质疑这质疑那，我是没法教你的。”如意遗憾地嘟着嘴。
　　“好如意。我怎么没天赋呢？”妙音牵住她的小手手，又软又甜地说：“隐身术、鬼打墙我不是一玩就上手了么？你就教一教姐姐。”

　　圆光在一旁说项：“如意，你就教吧。她撒娇撒得好可怜哦。”

　　如意说：“好吧，修习此法得有一套心法，配合一句真言去加持它。当然如果你福德浅，念诵几十年、几百年也不会有用的。所以你要答应我们，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给我们一辈子功德水。”

　　“你俩成功过没？”
　　“没有。”如意言之凿凿地说，“但这法术可是真的哦。”

　　妙音慢慢地嘶了口气。好像闻到了诈骗的味道。两个小家伙不会为了一口好吃的给她编一场白日梦吧？反正就算不成功，也可以归咎于她的福德太浅……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可真不错。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要是她自作聪明地不信，岂不是扼杀了爸爸的生机，错失了给妈妈的财富？

　　如意天真无辜地瞧着她，“妙妙你不信的话，我们就没法子救爸爸了哦。哎，我说句丑话吧，其实你信也没用。你毕竟是个凡人，没有本事变假为真的。”

　　妙音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径直就把自己卖了：“我同意了。我这一辈子给你俩当小保姆，每天交一瓶功德水。说，真言是什么？”

　　“诶，你真的同意了？”
　　“当然。”只要能救爸爸，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丝渺茫的机会。反正就卖一卖苦力而已，这有什么！

　　两个娃子望着她几乎都不忍心了。为了一个植物人妙妙可真豁得出去。
　　如意想说，我们骗你玩的呀。我们是在拿你做试验！可是又一想，前两次都骗出花儿来了，又何妨这一回呢？
　　她就要看一看这事能离奇到啥地步。

　　“好吧。”如意肃穆地说，“真言就一句，‘摩尼真宝是大悲’。你一边诵口令，心里要焦渴地呼唤仙谷，观想它蕴藏的无量仙药和宝贝。”

　　“摩尼真宝是大悲？”妙音重复着，“你们知道这话的意思么？”
　　如意懵懂地摇头。她想要胡捏捏时，这话自然而然就浮现在脑中了。和那些脱口而出的诗词一样。“是啥意思啊，妙妙？”

　　妙音没说话。
　　这口令倒真有几分道呢，一下击中了她的心脏。嗯，肯定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