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东宫》星森

5、第五章

　　回东宫的马车上，李蓁蓁一路都举了个小玉枕，左右翻看。看得沈政都忍不住，替她觉得手腕酸。

　　“这便是李母妃所说，要赠予你的好物？”他问。

　　李蓁蓁当即搂了玉枕入怀：“这是我的，可没你的份。”她高傲扬眉。

　　沈政忍俊：“是是是，都是你的。”顿了顿，偏又忍不住，“你该知道，这些妃嫔所赐之物，都需登记入册，为东宫所有……”

　　“那又如何？”李蓁蓁不为所动，“东宫所有，不即我之所有？”

　　沈政失笑，貌似，也没什么毛病。

　　“这雕琢工艺，似是出自魏国。”他盯了枕头一侧雕花，道。

　　李蓁蓁手指抚过雕刻处，手感温润，真是块好玉。

　　“这是贵妃娘娘出嫁前，我皇祖母特意请了宫中匠人，取了整块好玉，雕了这只枕头。”她翻玩玉枕，“贵妃娘娘舍不得用，倒拿出来送我了。”

　　沈政点头：“显见地是对你好了，不然，这样的好东西，早该给永安拿走了。”

　　李蓁蓁闻言，抬眼笑看他：“怎么，为她鸣不平来了？”

　　“哪里，”沈政笑眯眯，“就算要鸣不平，也该是为爱妃你啊。”

　　李蓁蓁再度恶寒，她捡了一旁纨扇，就往他面上扔去：“叫你再说。”

　　伸出去的手尚未来得及收回，便被沈政捏住，一股子力气，就将她带去了沈政怀里，坐于膝上。

　　这姿势，可谓暧昧至极。

　　李蓁蓁一时懵住，直到那只清凉玉枕，咕噜滚下，落在了清凉竹席上，她方清醒。

　　“你，你放肆！”一时情急，她脱口而出。

　　搂了温香软玉在怀，沈政心情大好，听见她对自己的命令口吻，也不曾生气，只道：“既然你不喜欢‘爱妃’，那么，我也唤你蓁蓁好了。”

　　李蓁蓁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若不是被沈政禁锢在了怀里，她早该一蹦而起。

　　“谁许你……”她扭了身子，转头去瞪沈政，“我不许！”

　　都说美人纵使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沈政今日，算是赞同了这句话了。

　　他一时起了坏心眼儿：“那，‘爱妃’与‘蓁蓁’，你挑一个吧。”

　　李蓁蓁满脸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哪一个都不许！”她气急败坏。

　　沈政却仿若未闻，很是自得其乐：“‘爱妃’的确不好，父皇有爱妃，各位皇叔，兄弟，也有爱妃，不好，不好。”

　　“还是‘蓁蓁’吧。”他擅自做了主，“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蓁蓁好，整个大燕，你也只是我一人的蓁蓁。”他在耳畔轻声。

　　李蓁蓁一时愣住。

　　一人的蓁蓁……

　　“你休要拿我取笑。”她再度挣扎，“我是大魏的公主，你是燕国的太子，你说我只是你一人的，那你又敢不敢说，你也只是我一人的？”

　　箍住她的胳膊似有放松，她趁机欲离开，却不防被沈政抓了两肩，迫使自己与他对视。

　　“有什么不敢的？”他桃花眼微眯，凑近了李蓁蓁绯红的脸，看她骤然睁大的眼，后仰的脖颈，试图与自己拉开些距离。

　　他于是一手扣住了她的后颈，使得她无法再后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额头抵了额头，她是炙热的，他却清凉得如同夜间晚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听见他这样说。

　　寻常女子，若是得沈政这般出身与相貌的男子剖白，必然欢喜。可她李蓁蓁……

　　她笑出了声……

　　“太子殿下，”她凝视了沈政那近在咫尺的眼，笑，“捉弄于我，就当真这般好玩吗？”

　　沈政拉开了些距离，眉头轻挑：“你觉得，我是在捉弄于你？”

　　李蓁蓁哼笑：“你若不是在捉弄于我，那么，就只还剩一种解释：你是个傻子。”

　　沈政蹙了眉。

　　李蓁蓁继续说教：“生于帝王家，最不可能有的，便是所谓‘一人心’。一国君王，他不能，也不被允许有。”她笑笑望了沈政，“不想堂堂燕国太子，竟连这一点也未曾悟得。”

　　沈政似笑非笑：“公主倒是悟得很明白。”

　　他这一声‘公主’，叫李蓁蓁很是欣慰，总算是没白讲，这太子，还是孺子可教也。

　　她抬手去拉沈政还按了自己肩头的手：“太子也该早些想清楚才是。”她说，企图脱身。

　　却不料，沈政才放下的手，这回顺势揽上了她的背，一个天旋地转，她就已经倒在了车内铺设的细竹丝凉席上，一条红黄间色裙，丝毫隔不开身下凉席的纹理触感。

　　李蓁蓁陡然睁大的眼，看着沈政渐渐逼近的脸，她无法再作倔强对视状，只好率先撇开了头——她认输。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她听见耳畔，他这样说道。

　　她没有再回应，车已至东宫。

　　“下车吧。”沈政起身，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了开，自己两手一撑，就势爬起，也不等宫人来打起帘子，自己就先撩了帘子，跳下车去。

　　沈政望着她逃也似的身影，无奈一笑，自己也下车去。

　　“殿下？”跟着沈政的花匀，也瞧了那位匆匆离去的太子妃，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是追，还是不追？

　　沈政轻笑：“做个冰碗，给太子妃送去。”

　　“是。”花匀应了，转眼又瞧见太子身上那微微皱起的袍子，赶紧替他抚平。又想起才在路上，听得车里哐当一阵响，饶是他跟了沈政这么些年，也不由得嘀咕，这两位主子，车里也能打起架来么？

　　李蓁蓁一径回去，璇玑玲珑跟在后头，也不好问，她们公主与那位燕国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紧紧看顾着。

　　及至殿外，李蓁蓁蓦地停住，她仰头看了门上匾额，赫然红底金字，上书：玉阳殿。

　　玉阳，乃她公主封号，亦是她还在魏国皇宫时，所居宫殿名。

　　昨日大婚，她昏头昏脑间，只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要如何循规蹈矩，不能出半点差错，致使魏国皇室蒙羞上，丝毫未能注意到，她所居的这一处，竟与她从前居所，全然一致。

　　“这……”她懵懂回首，看璇玑与玲珑二人，已无声偷笑。

　　“主子，先前咱们太子殿下还与您打赌，说是燕国东宫大动土木，必定是要与您造一座宫殿，今日，可算是输了。”璇玑打趣道。

　　李蓁蓁茫然转头，她已无闲暇心思，去思虑自己与九哥的赌约，只提了裙摆，将这一处宫殿，从前至后打量。

　　前庭百花，鱼戏莲池，后院栽竹，鹤鹿闲步。真是一丝一毫，也不与魏国宫中相差。

　　这，简直就是生生将自己的玉阳殿，直接搬到了燕国。

　　李蓁蓁立于□□廊上，一时恍惚，她真是到了燕国？

　　“喜欢吗？”一个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不用回头，她如今也能听得出来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喜欢。”她爽快直白，飒然转身，间色裙摆划出个优美的圈，在黑色地砖上，鲜艳非凡。

　　未料到她会如此地实诚，沈政着实一愣，对上她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眸，一时之间，更是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孩子，究竟还能再好看到什么地步呢？

　　“我……”

　　“殿下，娘娘。”一个声音远远而来，打断了沈政欲说出口的话。

　　他默默咽下，只感叹，这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沈政的花匀，他身后两个作宫女打扮的女孩子，一人手里端了只红漆圆托盘，袅袅而来。

　　到了跟前，花匀再度行礼：“殿下，娘娘，冰碗做好了。”

　　沈政于是望向了李蓁蓁：“进屋去吃？”

　　李蓁蓁却就在廊上坐下：“我看这儿就挺好。”竹影阴凉，凉风习习。

　　沈政立马改口：“那便就在这里吧。”自己也就坐去了李蓁蓁身侧。

　　花匀侧了身子，好让两个宫女送上冰碗来。

　　李蓁蓁得了闲，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年轻宫女，虽是作宫女打扮，但那衣服样式，绝不是端茶送水的一般宫女。再见二人容貌秀丽，体态柔软，捧着托盘的手十指纤纤，她心里已有了几分主意。

　　“娘娘请用冰碗。”其中一人在李蓁蓁跟前半蹲下，举高托盘，柔声道。

　　李蓁蓁纨扇点了下巴，不去接冰碗，反倒先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防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这宫女一时愣住，结结巴巴：“回，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叫云巧。”

　　“云巧……”李蓁蓁打量了她，鹅蛋脸儿，柳眉杏眼，略施粉黛，已楚楚动人。

　　“昨夜太子殿下晚归，为不打扰本宫歇息，特意宿于书房，便是你二人去服侍的了？”她一眼扫过两人。

　　沈政捧了冰碗在手，耳里听她堂而皇之的谎言，镇定如同自己方才在母后面前，不由得抿了嘴偷笑。

　　云巧忙低了头：“回娘娘的话，奴婢与云珠，昨晚并不曾伺候过殿下。”

　　那个叫云珠的宫女，也低了头。

　　“是花公公，伺候殿下歇息的。”

　　花匀在一旁点头称是。

　　李蓁蓁稍稍歪了头，思索一阵，又望了沈政：“你说你这是什么毛病？美人当前，你却只要个公公在侧？”

　　一块挖得浑圆蜜瓜，不早不晚，恰好滚落在了沈政咽喉处，激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