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女儿身》目妤

1、北地

　　北风肆虐了一宿，天色破晓，才将将消停。

　　被呼啸的北风扰得一宿没睡好的人终于陷入沉睡，刚闭眼，就有吆喝训斥声传来，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渐响。

　　“快点......”

　　“磨磨蹭蹭的，你是娘们吗......”

　　粗鄙的叫骂人入耳，苏月再睡不着，她从简易木床/上坐起来，正好看到对面小床/上的人咕哝着骂了几句，拉过被子盖上头，继续睡去。

　　苏月绑起头发，理了理衣服。尽管合衣睡了一宿，那粗布衣也不见多少褶皱，但苏月还是细心的理了又理，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不妥的地方，这才深吸一口气，开了木门出去。

　　到处都是兵卒们慌忙跑向训练场的身影。

　　这些人大多衣冠不整，有的趿拉着布鞋，抱着衣裳，边穿边走。有的只穿了一只鞋，边跳边走，甚至有干脆光这鞋，跑向训练场。

　　苏月一路走来，眉头越皱越深。

　　她知道，几个月之后，这支队伍就要上战场了。

　　可是，就这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能够从懒散的队伍变成一支能杀敌的队伍吗？

　　可能性太低。

　　她目送这些士兵远去，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苏月看清来人，赶紧作揖，恭敬道，“老师。”

　　来人正是这支队伍的军医，孙善卿。

　　孙大夫四五十的年纪，留了一指长的半白胡须。清瘦的身上挂着件藏青色的外袍，知天命的年纪却目光炯炯，走路生风，颇有些道骨仙风。

　　他绕过苏月往前方走去，“嗯，起来了就过来帮老朽捣药吧。”

　　“是。”苏月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跟在老者身后。

　　门边放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有的随意晾在地上，还有的已经用纸包起来了。

　　偌大的房间里全是药，各式各样，各种形态的药物。只在最里面放了一张简易木床，那是孙大夫忙不过来的时候，用来休息的。

　　多数时候，孙大夫都守着这些药入睡。他说了，他是大夫，能看病，但光是能看出什么症状，没有药物治疗也是白瞎。所以日夜与这些药为伴，一刻不离的守着。

　　“来，你将这些药理了。”孙大夫指着一堆纠缠在一起的半干药物。

　　这是他们这一路走来，孙大夫带着人采的，没机会晾干，就一直堆在一起，这几日的高温倒是蒸发了不少水分。

　　外面操练的声音，不停传来，苏月埋头整理了一些，木门被推开，医士程兴文进来了。

　　这是和苏月睡一个木屋的那人。

　　他中等身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干净清秀，戴顶书生帽，脸上常年带着疏离高冷的表情。

　　若不是背着医药箱，会被误认为是书生。

　　他似乎很乐意被人误认为是书生，每当有人误会，他平日里冷淡的疏离的有点高高在上的脸上总会出现皲裂，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他进来见苏月跟前已经放了好些东西，显然是干活有一会儿了。

　　他觑了眼老师，对苏月道，“苏弟，你起床怎么也不叫为兄一声？”

　　苏月手下不停，“我见你睡得沉，不忍叫醒。”

　　程兴文懊恼道，“也怪我昨晚看医书看太晚，今日起不来。”

　　苏月没接话。

　　孙大夫道，“本也没迟到，好生做事吧。时间紧迫，等将士们上了战场，药可不能少。”

　　程兴文很尊重孙大夫，闻言连忙应声，跟着做起事来。

　　过了会儿，又有几个药僮结伴进来，见屋里的医士都在忙，不敢耽误，连忙找了活干。

　　干活的时间总是过得快，很快到了晌午。

　　操练场的声音一停，这边几个药僮的心思就不在活上了。

　　该到午饭时间了。

　　这里没有三餐，每日只有两餐。

　　都是半大的少年，吃得多，饿的快。

　　昨日下午吃的那点，经过一晚上的消化，本就没剩多少，加上早上一番劳作，他们已经是饥肠辘辘。

　　孙大夫很快就感觉到他们的心不在焉，大手一挥，让他们去吃午食，自己则留下整理一些病人病历。

　　将军和士兵都是一起吃的，大夫自然也没有优待。

　　苏月站着等了会儿，见他还有一会儿才能忙完。只得去打了饭，带回来吃。

　　她吃完，孙大夫还是埋头于书籍中，苏月起身将他散乱的被子叠起来，又理了理床铺。

　　然后默默站到他面前，“老师，饭菜要凉了。”

　　孙大夫头也不抬。

　　“饭菜要凉了。”苏月又道。

　　孙大夫抬头看了眼她，见到她眼中的坚定，摇摇头，“这丫头。”

　　“我答应了安娘的。”苏月眼中闪过些许笑意。

　　孙大夫终于妥协，起身去用饭，苏月则是帮着整理他未看完的方子。

　　孙大夫快速吃完，用袖子一抹嘴，看向苏月，“程为那小子，没发现吧？”

　　“嗯，没发现。”

　　“苦了你了。”

　　“不苦。”苏月摇摇头，掩下眸子。

　　孙大夫只以为她心里难受，叹了叹气，安抚道，“没事你别出去，白日里就来这里待着，小心点不会出事的。等打完仗，就好了。”

　　“嗯。”苏月点头。

　　这里的条件确实苦，她的处境也不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但她一个魂穿千年的人，心智成熟，还算应付得过来。

　　是的，苏月不是这时代的人，十年前的雨夜，苏月在无人的巷子里醒来，却成了千年前的一个孤儿。

　　那孤儿在巷子里淋了一夜雨，命在旦夕，正巧被行医归家的苏鸿德碰见，带去医馆救治。

　　苏鸿德夫妇照料了她几日，得知她是个孤儿，无处可去，心生不忍，又见她聪明伶俐、懂事乖巧，很是讨喜，干脆收做女儿，养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