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太医生》乔雨今

31、转正之路（三）

　　皇风清穆，郁郁葱葱，黄金殿上，水晶阁前，珍珠帘卷，凤尾扇开，黄门啼鸡一声喝，文武分列两班齐。
　　实习太医生笔试前十名齐聚慈元殿上，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欲与天公试比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真宗皇帝威仪坐殿，“各位爱卿，今日为太医院选拔人才，这十位都是经过千挑万选，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医学圣手。此次殿试前三名者，可入选太医院成为正式太医，享受□□俸禄，为皇家看病问诊。各位卿家，依各位之见，该出什么题目，考一考他们呢？”

　　“启禀陛下，”刘太师捋一捋长胡须，上前拱手道：“老臣听闻陛下圣体违和，多日未愈，不如趁此机会，看这十位待选太医生有何诊断？”
　　“刘太师所言极是，”马太尉眨巴着小眼睛，跟风附和，“他们都是后起之秀，年轻人脑子灵活，或许有新办法。”

　　“有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杨将军神采熠熠，声如洪钟，“这十位后生出身不同医学流派，各有专攻，各有建树，这次正可集百家所长，为陛下诊治。”
　　“好，”真宗皇帝微微颔首，朝十人道：“寡人近日头晕眼花，喘咳痰血，气喘吁吁，各位待选太医生说说，有何良策呀？”

　　众待选太医生互相望望，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启禀皇上，您这是火旺邢金，热邪炽胜，火热迫肺，精血亏耗，小臣认为，应该泻火补气。”待选太医生一号摇头晃脑道。
　　“非也非也，陛下是金寒水冷，肺气不降，微臣认为，应泄气通调呀。”待选太医生二号故作学问道。
　　“诶，二位所言差矣，圣上是木火刑金，肝火过旺，耗伤肺金，应该清热才对。”待选太医生道三号信心满怀道。
　　“各位所言略有偏颇，万岁是木郁化风，肝血亏损，理应补血。”待选太医生四号严肃认真道。

　　真宗皇帝看众说纷纭，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不知如何决断，但抬眼见有一待选太医生举止畏缩，低头掩面，正躲在众人身后，便手指一抬，“诶，那个实习太医生，大家都各抒己见，旁征博引，大海滔滔，怎的就你不说话？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满朝文武目光齐刷刷聚到颜珂身上，他额头冒出豆大虚汗，只得哆嗦着小声音，唯唯诺诺，“多，多喝热水……”

　　“哦？”真宗皇帝一愣，龙目一瞥，“就这四字？”
　　颜珂后背冷汗直冒，卑躬屈膝，“敢问陛下，您还有其它症状吗？”
　　“失眠多梦，夜间盗汗。”真宗皇帝烦扰道。

　　颜珂大气不敢喘一口，唯唯诺诺，“敢问陛下做什么梦？”
　　真宗皇帝眯起龙眼，意味深长，“江山万里频入梦。”
　　“这个，”颜珂低头掩面，不敢直视皇帝，小声嘀咕万用金句，“喜欢就买……”

　　“哦？”真宗皇帝望众朝臣一眼，若有所思，“有意思。”
　　颜珂抹一把额头汗珠，提着胆子，继续问诊，“敢问陛下，您还有其它症状吗？”
　　真宗皇帝长叹一声，“寡人五行不调，似子盗母气呀。”
　　“这个，子盗母气是啥？”颜珂心里嘀咕，脑子发蒙，搜肠刮肚，“敢问陛下，不知您的五行中，是哪行不调，又是哪个子在盗母的气呀？”
　　真宗皇帝捋捋胡子，目光深远，“金行不调，西北有狼子盗母之气。”

　　颜珂听得越发迷糊，不知所云，想起万用金句，只得硬着头皮接话，“不行就分。”
　　“有意思，”真宗皇帝龙目扫视颜珂，“又是四个字？”
　　颜珂提一口大气，“敢问陛下，您还有其他症状吗？”
　　“有，”真宗皇帝望眼朝堂，“寡人脏腑相斥，左肾右命。”
　　颜珂不再多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重启试试。”
　　“哦？”真宗皇帝一愣，转而思量一阵，仰头哈哈大笑，拍案叫绝，“好！”

　　“这位后生惜字如金，颇有深意，”郭军侯上前一步，器宇轩昂，“想必各位同僚都想听听，他的四字箴言，该作何解？”
　　“没错，”刘太师随声附和，“这位实习太医生，敢问‘多喝热水’，此语何解？”
　　“这个，多喝热水就是多喝热水么，”颜珂低头小声嘀咕，“一堆大臣，这都不懂……”

　　真宗皇帝大手一摆，“既然众臣想听，你跟他们讲讲，什么叫‘多喝热水’。”
　　颜珂抓耳挠腮，心冒苦水，“这个，容我想想……”
　　颜珂正翻江倒海，搜肠刮肚，苦思冥想间，忽黄门小太监一声通传，“太子驾到！”

　　只见太子金冠束发，朝靴锦服，形容隽秀，风姿翩翩，直入殿前，“儿臣拜见父皇。”
　　“嗯，你来了，”真宗皇帝龙目显露一丝慈祥之光，“早课上完了？”
　　太子面如璞玉，斯文有礼，“儿臣上完早课，听父皇宣召，特来觐见。”
　　“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真宗皇帝扫一眼朝堂，“太医院结业殿试，你也听听。”
　　太子恭敬一揖，“是。”

　　真宗皇帝指一指颜珂，“这位实习太医生为寡人诊断病情，四字金句频出，意味深长，你也参详一番？”
　　“儿臣遵旨。”太子转过头去看颜珂，见是好友颜公子，立时美目大睁，后退半步，发出一声：“哦？”
　　颜珂与太子一打照面，立时不淡定了，心噗通噗通乱跳，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阿，阿，阿，阿……”

　　包大人在旁咧嘴一乐，“诶，你‘啊’什么呢？”
　　颜珂脑子忙转，灵机一动，倒头便拜，呈五体投地之状，“啊！太子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仪表人才，人见人爱，简直跟陛下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下官幸甚，目睹太子天姿，激动不已呀！”
　　“起来说话，”真宗皇帝洋洋得意而笑，“年轻人，不要激动嘛。刚才刘太师问你‘多喝热水’何意，你还没回答呢？“

　　“这个，“颜珂溜溜起身，揉搓衣角，朝太子挤眉弄眼，”额，啊，额，啊……
　　太子俊目一眨，四顾朝臣，“不知各位怎的聊到‘多喝热水’了？“
　　刘太师上前解释，“陛下近日头晕眼花，喘咳痰血，气喘吁吁，这位实习太医生给出的良策是：多喝热水。陛下失眠多梦，夜间盗汗。他出的良策是：喜欢就买。陛下五行不调，似子盗母气，他的良策是：不行就分。陛下脏腑相斥，左肾右命，他的良策是：重启试试。”刘太师摇头晃脑，“我们很有兴趣听听，这几语作何解。”

　　见颜珂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红脸虚汗直冒，站在朝堂角落的王安石忙挤上前，高声一呼：“启禀陛下，这位颜实习太医生惜字如金，小臣不才，对‘喜欢就买’有解，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宗皇帝望这青年官员一眼，“但说无妨。”

　　王安石上前一步，器宇轩昂，“陛下失眠多梦，乃因忧心大宋万里江山，祖宗基业。时辽屡犯中原，侵我河山。眼下局势，辽贼兵强马壮，宋不可与之正面交锋，颜大人之意，是破财求和，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蓄势待发。颜大人，不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对，”颜珂头皮发麻，不懂装懂，忙躬身作揖，“王大人好才学，此解甚符我意。“

　　“启禀陛下，臣对‘不行就分’有解，”司马光上前拱手道：”不知当讲否？“
　　真宗皇帝龙手一摆，“司马大夫请讲。“
　　“陛下五行不调，子盗母气。时西北辽国，狼子野心，虎视中原，我大宋百年基业危矣。”司马光挺直腰杆，老气横秋，“这位实习太医生之意，乃在主战，想我大宋物阜民丰，兵强马壮，西北蛮夷之国，岂是敌手？颜大人，你说老夫所言对否？”
　　“额，”颜珂头脑发晕，小眼神游离，“司马大夫见识卓绝，高瞻远瞩，您所言有理。”
　　“启禀陛下，臣对‘重启试试’有解，”包拯大步上前，字句铿锵，忧国忧民，“陛下脏腑相斥，左肾右命，实叹朝臣人心涣散，奸佞当朝，不思君恩，各怀鬼胎。颜大人之意，乃主新政，实施变法呀。 ”

　　“各位大人高见，”马太尉陪笑道：“说了半晌，本官还是不知‘多喝热水’，该作何解？”
　　“这个……“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既然大家都无解，”刘太师上前道：“颜大人，就由你自己说说吧？”

　　“是，我说说，我说说……”颜珂掩面擦汗，呲牙咧嘴，朝太子连使眼色，“这个，这个……”
　　只见太子眼珠一白，脖子一歪，小腿一蹬，斜倒在颜珂怀里，作病西施状，“唉呦，唉呦，我的头好疼，我的肚子好疼，我的腿也好疼，我命恐不久矣……”
　　真宗皇帝见状惊跳而起，“太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快，快传太医！”
　　众臣大急，乌央央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七手八脚，“太子，太子，您怎样了？“
　　“大家别乱，”颜珂镇定异常，抱起太子，扯着小脖子高喝一声，“快拿热水来，太子要‘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