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八章 ...

  •   钧天与天璇一战不可避免,没有瑶光援兵,加之天玑趁机立国,令钧天军心动摇,天璇于陵水畔取得大捷,共主啟昆也遭到了刺杀。
      然而天璇最厉害的裘将军裘振并未能得手。在他出手之际,另有高手现身将啟昆救走。啟昆本以为得救,最终还是发现对方试图囚禁他,逃走之时被重伤。
      荒山小径上,受伤无力的啟昆被扶进朴素马车中,他也得以见到了这批不屑于蒙面的杀手——抑或将士——的主人。
      一个看上去尚且年幼的绿袍少年。
      这少年面容稚嫩,眼神却似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大人。
      他等啟昆坐好,轻轻一笑,令啟昆怔住,疑心他到底年岁几何。
      少年似看穿他心思,淡然道:“十六岁。”
      啟昆了然,苦笑一声:“看来你就是秘闻中那个年少称王的天枢王孟章了。”
      孟章笑道:“不过是世家大族选中的傀儡王而已。”
      啟昆按着自己被包扎过不再流血的伤口,然疼痛令他堪堪挺直腰背。闻言透过珠帘看向马车车窗外的一众人,挑眉道:“他们不像世家大族的手下——你也不会是世家大族的傀儡。”
      聪明人自然不多绕圈子,孟章冲车窗外抬抬手,为首的俊美青年一双琉璃瞳看看他,提剑颔首,示意旁人退后了少许,既不会听到他们谈话,又能随时冲过来防止各种意外。
      “你要共主印玺的下落?”啟昆叹道,“裘振在本王身边潜伏那么久都未能找到,自然是它不会被轻易找到。”
      孟章摇了摇头,少年的嗓音透着几分清亮:“他杀你为先,夺印玺在其次,自然找不到。”
      “哦?难道天枢王夺印玺为先,杀本王在其次不成?”
      “我没想过要杀你。”
      “被囚禁一生还不如杀了本王。”
      “活着不好吗?”
      “活着就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孟章努了努嘴,摇头道:“你势单力薄,卷土重来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钧天分封诸侯之时,不该忘记收回他们的兵权。人一旦习惯了拥有的东西,被夺去时便会心生不满。从玉衡被灭,你便走错了第一步,难以回头。如今天璇、天权、天枢、天玑相继立国,如同钧天建立之前,到了合久必分的时候了。”
      啟昆叹一声,又忍不住冷笑道:“那又如何?合久必分,难道不也有分久必合么?天璇王野心勃勃却刚愎自用,天权富饶招人惦记却不理政事,天玑王孤高难处且多疑,而你天枢王顶着傀儡王的名义做着世家大族做不到的事情,将来形势如何倒也不难猜。无非是纷繁战乱,最终只有一个胜者。”
      山林中起了风,卷起落叶飞舞,飒飒之声在耳,衬得周遭越发寂静。
      绿袍少年垂眸不语,面容上无甚表情,叫人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双手放在身侧,按在软塌上,许久不曾动一下,仿佛陷入了沉思。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可是啟昆看得越久,越发心惊——这个孟章,绝非池中之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啟昆因为伤势而有些头脑昏沉,勉强打起精神,正要说些什么,试图寻找逃脱困境之法,一直半低着头的孟章忽然抬起脸来,冲他淡然一笑。
      他轻声说道:“上一世,我受挟制于世家,纵有丘壑在胸,却难以施展。有个人对我说,若我愿放手一搏,他甘愿以命相随。可是我未曾做到,他也未能……我假死被囚,察觉一人竟异想天开,试图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初觉荒唐,后来机缘巧合重逢故人,从玉衡被灭真相中得知‘神剑齐,八卦开,阴阳乱,魂归来’的传言,便教故人查找古籍志异,终于寻得开启八卦台倒转时空之法,也如愿回到未做傀儡王之前。此番辗转,两世为人,明白了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不若大胆一试的道理。若想成就一番功业,又怎能顾虑太多呢?”
      他盯着目瞪口呆的啟昆,忽的笑了起来:“也许跟慕容离联手,替他护住瑶光,会是个好的变数。”
      啟昆忽然觉得,他听了这个秘密,或许不会死,但要卷土重来是绝对做不到了。

      钧天历三百二十九年五月,天璇大败钧天,然共主啟昆为天枢所掳,天枢谋士楚亘宁率人寻得共主印玺献与天枢王,欲令天下臣服。天璇王严词拒绝,转而挥兵天枢,然遭瑶光与天枢联手,呈胶着对峙之态,僵持月余。
      后南部边境军报传来,遖宿国蠢蠢欲动。于是天璇、天枢派出使者于瑶光浮玉山会盟,瑶光王子慕容离于山上别宫设宴款待。
      消息传到天权,深谋远虑的太傅大人疑心此次会盟别有用意,天权不可不参与,将御花园里斗羊取乐的王上“请”到议政殿,仔仔细细诉说了一番其中厉害关系,恳求王上下令亦派出使者参加会盟,以免错过重要消息。只想做个守成之君的天权王执明向来对太傅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这次却在听到五月正值浮玉山羽琼花盛开这句话后留了心。
      他不但留了心,还留了一封信,带上心腹莫澜就跑出了天权王宫,翻过昱照山,亲自去了浮玉山当使者。

      与此同时,天玑侯自立为王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以天官署为首的几个老臣看着高高在上的天玑王蹇宾,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眼底却都是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人小声讥讽——“他真以为当了王上,就能事事做主了么!还不是跟那个天枢的傀儡王一样……”
      也有人心中焦虑恐慌——“他敢在此时自立为王,骨子里就是个不服输的,又怎知他会甘愿当傀儡?更何况那天枢世家来信中多有烦忧惊慌之词,他们的王上真的是个傀儡?”
      嘴上有神明,心中各怀鬼胎。
      蹇宾冷漠地听着神官祭祀之语,眉头始终未展。
      直到有个白衣男子凭借一身好武艺,闯过重重阻碍,以昔日天玑侯侍卫的名义送上神剑。白衣男子跪在玉阶下,得准许后抬起头来,向天玑王弯起嘴角笑了笑,一对酒窝十分醒目。
      盛光照耀,白衣如银甲,男子似战神,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臣齐之侃,奉此神剑,愿为王上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这位传闻中冷面不爱笑的天玑王,听此誓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
      奉常令冷声道:“你说这剑曾是上古神剑断裂重新铸造,既然断裂过,又如何能再现神剑光彩啊?”
      国师也道:“就算是神剑,有何奇异之处?”
      齐之侃低沉的嗓音无比镇定,似乎又带了几分调侃之意:“传闻神剑能辩奸邪,除妖道——自然不能全信。如今剑归吾王,吾王必定有战神相护,战无不胜。”
      围观的百姓们惊讶万分,窃窃私语,似乎对这个白衣少年十分信赖。这让国师越发不满,只是嘴里不敢吐露不敬之词。他假意要亲自捧剑转交给王上,却做了暗中要让白衣少年出丑甚至获罪的打算。
      他想趁机折断这柄剑。
      可是当他暗中将剑抽出剑鞘不过少许,就有一道火光扑面而来,烧着了他的衣衫,瞬间将国师裹在一团火焰之中。
      祭台下哗然大乱,有人扑上去救国师,有人试图将齐之侃围起来。但是齐子侃和蹇宾一样淡然站立,毫不慌张。
      人群里有百姓在喊——“神显灵了!他在诛妖邪!”
      “是啊是啊!怎么偏偏国师碰了就起火呢?”“那可是国师,法力高强!”“哎呀真是奇怪……”“国师不是很厉害嘛?怎么火都灭不掉……”
      惊慌失措的国师将神剑甩开,天玑王蹇宾探手抓住,另一只手猛地将长剑拔出——剑指长空,白光凛冽,声震如虎啸,在场的百姓们无不为着情景愣了神。
      他们的王,威风赫赫,比起狼狈的国师,更像一位降世的神者。

      登基大典结束后,天玑王命奉常令将受了轻伤的国师带走医治,在他们临走前还送上了身为王上的体贴关切——“看来国师这么多年耗尽法力,是该好好休养一番了。”
      而在回王宫的路上,蹇宾手扶脸颊,倚着马车窗口轻笑道:“小齐从哪里寻来的秘法?”
      齐之侃骑在马背上,侧过身来看向王上,酒窝又露了出来——“一个红衣的男子告诉臣的。”
      “哦?……他怎么会想到把这个告诉小齐呢?”
      “呃……他长得挺好看……看起来挺讨厌国师的样子。”
      “是吗?”
      “……其实臣猜想,他就是瑶光的王子。此番巧遇更像是有意安排。他这么做,显然是帮了王上。看起来本不该如此,但是仔细想想,如果国师和天官署的势力蔓延到别国,想来他们也不喜欢吧。”
      “与敌为敌者,可堪为友?”
      “王上圣明。”
      “本王听闻天璇、天枢、天权要在浮玉山会盟,不如小齐也替本王去看看?”
      “是!臣决不负使命!”

      五月中旬,瑶光浮玉山。
      天璇使者公孙钤,天枢使者仲堃仪,天玑使者齐之侃,瑶光王子慕容离,再会于别宫。
      旁人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谈的,但总不过就是,如何划分原钧天辖下的疆域——天璇自然想独占,书生模样的公孙大人温和地表示,毕竟他们出兵出力,损失也不少;天枢的仲大人嗤之以鼻,道共主印玺为天下所公认,落于谁手则谁为至尊;尚且不是将军的齐之侃不愿两国独占钧天,提议一分为二,否则将以曾受钧天压迫的名义,要求分一杯羹。
      五月气候宜人,羽琼花开得繁茂,粉白堆砌如云,清香如薄雾笼罩,浮玉山似仙境一般。瑶光好风雅,行宫修得格外别致,拾级而上,一步一景,叫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沉浸在山间旖旎风光中。
      执明狼狈不堪地爬到半山腰时,看到的就是令人屏息的绮丽景象——被雪白羽琼花簇簇围绕的凉亭中,红衣少年凭栏而卧,微风吹动他覆盖在脸庞上的宽大纱袖,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容若隐若现。
      叮铃,叮铃。
      八角亭屋檐下的银铃晃动,声音不甚响,却如洪钟震动执明心弦。
      他好像看到过这般景象。
      他自少年时就频繁出现的梦中,一座从未曾在天权王宫见过的楼阁高台,临窗的矮榻上,如雪的帐中沉睡着一个红衣的男子。红衣男子背对着他侧躺,发黑如墨,一半散落在殷红如血的衣袍上,一半铺展在素色的绸被上。
      他想喊那个人“阿离”,叫他起来,又不忍喊出口,轻手轻脚地上前,试图替他理好凌乱的衣衫。
      刹那间,一道光闪过,利刃抵在他喉间。他惊骇无比地抬头去看,却总是惊醒过来,一阵心悸。
      他不曾把这个梦讲给任何人听过。
      这或许是前世。执明猜想。是前世忘不了的遗憾——遗憾未能替他理好疲惫时的狼狈模样,又或者遗憾他的小心翼翼迎来的却是致命的利刃……
      叮铃,叮铃。
      执明痴痴望着这个红衣身影发呆的时候,贪睡少时的他在银铃轻响中醒了过来。
      他拿开手臂,衣袖缓缓抖落,那个绝美的面容完完全全地露在执明的眼前,让执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看够了吗?”慕容离淡淡问道。
      “没有……什么?看够了——不,不是……”执明依旧呆呆的,嗫嚅不敢言。
      站起身,慢腾腾理好衣衫的慕容离瞥了瞥执明,语调甚是漫不经心——“倒是没想到天权王会来……更没想到天权王上得来浮玉山。”
      执明没敢说他是钻小道偷偷进来的。毕竟他什么信物都没带,只带了莫澜和盘缠。而且到浮玉山下时弄丢了莫澜,还有盘缠,还有用盘缠买来的水和糕点。
      慕容离仿佛猜到他如何落得满身泥土枯叶和花瓣。
      “看来我得罚庚辰和方夜的奉禄了。”
      慕容离转身要走。
      执明伸手想抓着他,肚子恰好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两声,十分地响。
      慕容离又转过身来看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执明颓然无比,垂着脑袋,“……饿了。”
      于是不久后,稍微整理了一番仪容的天权王,跟着慕容离来到了几国使者唇枪舌剑的行宫院中。
      他们引经据典义正言辞的时候,执明捧着满盘糕点,哇呜哇呜地大口啃,还好奇地看着他们吵。当他不小心噎到的时候,慕容离纤长的手指递来白瓷茶杯,执明傻傻笑了一阵,不客气地一口干了,杯子递回去。
      还要喝。
      花香浮动,花茶甘甜。
      吵到口渴的使者们想要来一杯,却发现茶壶早就空了,而执明规规矩矩地坐在慕容离旁边,舒服地打了个嗝儿。
      浮玉山下,莫澜蹲在地上,恨不能抱头痛哭——王上,你到底在哪里啊!!!

      最终几国会盟吵出了不算结果的结果。原钧天疆域化作东西两部,各归天璇和天枢。疆域对比之下越发显小的天玑、瑶光暗中结为盟国,原本只是凑热闹的天权王终于意识到天璇王陵光和天枢王孟章必得天下的决心,以及看不下去瑶光夹在各国中间的委屈,毅然单方面决定跟瑶光结盟。
      公孙钤和慕容离平平淡淡地喝了一下午的茶,齐之侃和慕容离痛痛快快地比了一场舞,仲堃仪则跟慕容离阴阳怪气地吵了一架。
      “慕容公子和天权王交往甚密,想来以后打算是归附于天权,倚仗天权庇佑了。”
      “多谢仲大人关怀。天权王宅心仁厚,他日若振奋起来,当一当中垣共主也不错。瑶光么,臣服于他甚好——倒是天枢,被世家掏空了底子,不知道你们王上能不能吃饱饭,再长高两寸。”
      “你!吾王尚且年幼!他日定然挺拔俊秀……”
      “我看挺难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他。”
      “该死的——”

      吵不过的仲大人带着满心愤懑回到天枢,求见王上,打算禀报这次会盟的结果。
      结果刚刚把世家为首的苏大人吓得浑身冒冷汗的天枢王本来心情很好,听闻仲大人求见忽的就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只说了句“本王知道了”,就是不宣进宫觐见。
      仲大人自从在京城大街上天子巡游时一见天颜,从学宫勤学苦读的学子到朝中大臣,愣是没见过王上第二面。仲大人早知道王上似乎不愿意见他,虽不明情由,但也无可奈何,满腹心酸委屈地在宫门外徘徊良久。
      连看守城门的士兵都有些不忍心,甚至想放仲大人进宫去了。
      眼看深夜已至,仲堃仪觉得再等也不可能见到王上,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喝闷酒。他本来酒量甚好,也从不贪杯。只是这一次明明妥善地完成了任务,立下大功一件,王上依然不可见他,令他心中越发苦闷。
      王上很好。提点为国为民的寒门学子,也没有苛待有才华的权贵子弟。王上重用凌司空,以强势凌厉的手段斩断了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各个击破,终于破除了世家的挟制,大刀阔斧地改革,使得天枢政通人和,日益富裕。王上偶尔也会采纳他在奏折里的建议,甚至还在没有他参加的朝会上夸过他年轻有为。王上把无比重要的浮玉山会盟交给他来负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京城大街得见天颜,就跟着了魔似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得到王上青睐,想要站在他身边……看到他露出笑容。
      听说王上不喜欢笑。
      别人都说王上不笑是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但仲堃仪总觉得那是因为王上有心事。
      仿佛上辈子受了太多委屈的心事。
      “……为什么慕容离都见过王上……天枢王宫离瑶光王城那么远……为什么他喜欢穿红色王上喜欢穿绿色……为什么……不见我……”
      仲大人到底还是喝醉了。
      谁也没料到他喝醉了这么疯,居然大半夜直闯宫门,要跟天枢王禀报会盟的种种发现——“王上!天璇王来信催公孙大人回去!他们关系很好!……王上!齐之侃半夜不睡觉在书房偷偷写天玑王的名字!……王上!天权王和慕容离狼狈为……为……王上不能见慕容离!……王上会长高的!长至少……三寸!”
      守门的将士欲哭无泪。
      仲大人啊!你这句句都是给自己判死罪的大逆不道之言哇!我等是禀报给王上还是不禀报啊!您的小命到底还想不想要啦!我们做了什么孽要在这儿守宫门啊!

      仲堃仪终于还是见到了孟章。
      听闻凌司空风寒咳嗽,孟章吓得立刻让太医署准备了一车良药,打算亲自乘车送到凌司空府上去。刚出宫门就听见仲堃仪的嚷嚷声和守门将士的劝说声。当然守门将士一看到孟章的御驾就把仲大人扔地上了,甚至打算把刀架仲大人脖子上。
      孟章透过车窗看了许久,听了许久,终于还是抬手示意守门将士把仲堃仪抬上御驾。仲堃仪本来是躺在车厢地板上的。御驾起驾时车轱辘轴了一下,车子晃动,撞到脑袋的仲堃仪迷迷糊糊坐起来,顺势趴在车席上。
      他喊了半晌,早已困累,这会儿挨着温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贴近,甚至将脑袋枕在孟章的双膝上。
      孟章许久不曾动一下。直到马车晃动,仲堃仪要摔倒,他才伸手揽住对方肩膀,让他安稳靠着自己。
      “王上……”仲堃仪嘴里咕哝不止,“王上……为何不见我……为何,不告而别……”
      揽着他肩膀的手指猛地攥紧,等到慢慢松开时,一滴眼泪落在了仲堃仪的肩头。

      仲堃仪入朝不久得到过赏赐,一所小院。院子临街,倒离凌司空府上不远。等到孟章探望过凌司空,确认他无大碍后来到仲堃仪院中,侍从已经将他安顿好了。他平静地睡着,院子里宁静平和,只有几声初夏虫鸣。
      月光也很好,照得到处亮堂堂的。
      孟章也困了。他打算转身离开,想到什么,静悄悄地走进仲堃仪内室,看了他一眼,打算替他盖好薄被。可是他刚掀起薄被一角,就被闻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的仲堃仪抓住胳膊,拖到了身边,较矮的身子完全盖在了被子下面……
      挣扎无果,孟章气恼得锤了身侧的醉汉两拳,认命般在他胳臂底下闭上了眼睛。
      至于守在院外的侍从的脸色?他们看了看对方,好像十分镇定。
      只不过仲堃仪醒过来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太一样了。
      更可能是因为孟章因为太困太热,不但脱了外袍还脱了内衫吧。

      钧天历……中垣尚属诸国并立,无统一年历,依旧称钧天历。
      这一年的六月,浮玉山会盟结束后的一个月之后,年迈的太傅大人亲自拜访瑶光,把他们仿佛被囚禁在瑶光王宫的王上请了回去。
      执明离开的那一天,慕容离客客气气地送到了城门外,之后便客客气气地目送他们离去。莫澜三步一回头,执明一步一回头,连太傅大人走得都比他快。
      “嗨呀……王上啊!”太傅大人恨得跺脚。
      但凡执明有个兄弟,太傅大人都不会想要他这个王上!
      执明狠下心钻进马车车厢,行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婉转的箫声,不悲切,不算欢快,只是格外轻柔。那未曾道出口的感谢,离别时决绝之下的不舍,那藏在眼底的欢喜,浮在脸颊上的温柔的气息……那胜过千言万语的惊鸿一瞥。
      虽然不是在梦里,但好像有个人曾对他说过——“王上,羽琼花开的时候,到瑶光来赏花,可好?”
      执明喜形于色,半个身子探出了车窗,冲城楼上持箫的慕容离使劲挥手——“好!阿离我很快会来!”

      “回来?王上还想回来!天下纷争不断,很快就会打起仗来!王上就老老实实呆在王宫……”
      “太傅不是一直想本王与诸国争一争,不要自困于昱照山一边嘛!”
      “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
      “……若是我与江山尽归美人呢?”
      “……你这个不孝子!臣回去就祭拜先王……”

      钧天历三百三十四年,浮玉山会盟堪堪撑过五年之后,天璇就和天枢打了起来,天玑势力强盛,又有了齐将军带兵,终于还是加入了混战。本来和天玑结盟的瑶光未曾派出一兵一卒,仅慕容离一人随天玑出征,硬是趁机从天璇咬下一大口肥肉。
      然而天璇到底在之前与钧天交战时损失过多,天玑被巫仪之说残害太久,比不得将世家大族搜刮大半而暴富的天枢和发了疯一般的仲堃仪,适时停战,向天枢王孟章臣服。瑶光本来就跟天枢早有结盟,顺势臣服,而天权更加顺势地也臣服了。
      自此,天璇、天玑、天权、瑶光、开阳、玉衡划为侯国,各王交出一半兵权,享侯爵位。天枢王孟章为中垣共主,以青龙为图腾。

      又到了一年一度诸侯朝拜共主的日子。王城行宫里,丞相仲堃仪大人抱剑堵在大门口,看各诸侯的脸色。
      啧啧,天璇王脸色快跟他的衣服一样紫了。
      “公孙钤你别拦我!我这就回去率兵打回来!我不把这厮打残废我就……唔唔唔……”
      嗯,天玑王脸色也不咋地,大概是被昨晚的月食吓到了。
      “小齐,今天晚上给我潜进丞相府,把姓仲的宰了吧。”
      “好的侯爷——不过他很可能不住丞相府……”
      咳咳,这玉衡侯和开阳侯凑在一块叽叽咕咕什么呢?肯定搞大阴谋!
      还有,这两位,能不能站起来呢?能不能不要用着自带的价值连城的瓷器喝茶吃甜点呢?真当天枢没饭没水给你们呢!
      “阿离他脸色好臭哦,影响胃口。”
      “我昨天不小心告诉他之前跟孟章密谈时聊到太晚同一张榻上凑合了一晚结果孟章把自己脱得一干——”
      “!!!阿离呀!!!——”
      “!!!慕容离你给我滚!!!”

      王宫大殿上,一袭绿纱罩黑衣的共主孟章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舒了口气,抬手握拳锤了捶腰。休息片刻后,他在御座上坐好,让侍从替他整理衣袍,嘴角噙起笑意,等待诸侯的到来。
      当共主并不容易,不过这些日子来倒也顺顺利利。
      因此遖宿突然发兵侵扰中垣的消息传来,孟章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虽然各诸侯之间暗中常常争斗,但遖宿因何就觉得能打过他们每一个呢?
      这次派那位过去迎战遖宿?天璇侯么,有点儿不听军令,真怕他跟遖宿勾结了;天玑么,让小齐将军去有点儿大材小用;天权和瑶光么,算了,不是游山就是玩水,下了朝估计就找不到人了;仲堃仪么,最近脾气不大好,还是留在身边哄哄;开阳么,佐弈这家伙,一心想建军功刷战绩,估计想偷摸养兵,不能给他机会……
      那就玉衡好了。
      楚亘宁七巧玲珑心,说不定能省很多事儿。
      孟章朱笔御批写下楚亘宁的大名,抓起一旁雕着很丑一条小绿龙的玉质方印,被改造过后的共主印玺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只欠敌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