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君醒来后》李行川

12、天外天

　　天外有天，世外有世，入天外天者必入世外世。

　　天外天是重明宗道心试练之境，不止道心，也能得知入世之人的悟性。

　　每个踏进天外天的人都会进入一个世外世，世外世是根据进入的人而变化的幻境，自成一个世界。
　　在世外世中无论度过多少时间都与外界真实的时间无关，有可能在里面一直生活到老年，出来才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也有可能刚进去半日还没熟悉自己所处的环境就回到现实，而现实时间已经过去一日。
　　出世外世的时间长短，代表了每个人的悟性，时间越短，悟性越好，越有慧根。

　　以上这些信息都是来天外天之前凌瑀嘱咐了半天的，比他和阑岫两个参与者还忧心。
　　“进入天外天之后，每个人都是单独进入世外世，在里面自行摸索出世方法，若是摸索不出，时间一到也会被传送出来，不必担心被困在里面。”凌瑀补充道，“到时候只有参加测试的弟子能前去天外天外等候，我等不能上前，就在宗内等候道友佳音了。”

　　这日，从各地选拔而来的少年少女们共聚于重明宗天外天，等待参与这最后一关测试。
　　此处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平地，除了来路还能看到山路、远峰，平地两侧仿佛是无限延伸，只能远远地看到地平线，前方是不知道有多少阶的石板台阶，台阶从平地一阶一阶斜着升高进浓郁的雾气里。

　　初入选弟子正交头接耳间，重明宗弟子复选负责人给出了下一步指示。
　　“各位请踏阶前行，进入后无论见到何情何景，都不必惊慌，顺从心意行事即可，时间一到，自会被带到该去的地方。”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

　　话音一落，有大胆的人已经直接踏上台阶向上走去。而后，众人都行动起来。

　　阑岫问身边的景容：“苍梧君不来了吗？”
　　景容以为他心有不安，安慰道：“他并非重明宗弟子，此处暂且不能来，或许，他正与凌瑀在一起，再者，有我在，定然没有人能找你麻烦，你大可放心前去。”
　　阑岫点点头，也走上台阶。

　　这次不是景容第一次进天外天入世外世。

　　第一次来时，就是因为这天外天才与这重明宗有了交集。
　　那时几乎还没有人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无门无派却修为惊人的散修。

　　他从苍离山脉深处来，一路多见草木走兽，直到苍离外围才遇到了几波前往历练的修士，只是他没有上前惊扰。

　　重明宗位于苍离边缘，占了几座灵气充足的山头，路过的景容还没决定要不要跟山头里的修士打交道的时候，先注意到了天外天。

　　常人看到台阶之上是一片浓郁雾气，而在景容看来，更像是观景阁上垂下的纱帘，似乎撩开就能看到风景。
　　于是他就去撩了。在天外天看守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进了天外天。
　　看守长老不是不想拦，而是来者修为远在他之上，他还没来得及拦。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这人才进去，眨个眼的功夫就又出来了。

　　再后来，景容被那位长老叫住，于是就认识了几个当时重明宗鼎鼎有名的几个人。

　　天外天还是那个天外天，重明宗也在隐藏在云雾缭绕的群山里巍然不动，里面他曾认识的人却不知道还有几个仍在。

　　这次亦是如此，即使时过境迁，天外天依然像个万花筒，只是不知这次会展示给他怎样的景色。

　　台阶越往上走，身边消失的人越多，都已经入了世外世，他一直走到那层薄纱似乎触手可及时，身边早已没有了同行的人。
　　向前一步，景象骤变。

　　草长莺飞，落英缤纷。
　　两边长满嫩绿小草的小路入口处立了一个石碑，上书：桃源境。

　　景容第一次来时，入的世外世是云海境。

　　在一处方外之地，极高之处，缭绕的云时不时遮掩着远处的蓝，发出唳声的鹤从身边盘旋而过，羽翼上的洁白绒毛清晰可见。

　　没有退路，没有其他生灵，只有这满满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孤寂。

　　道，何为道？

　　清风，流云，唳鹤，天之边，云之巅，众生隐于脚下。

　　吾已在道之上。
　　境破。

　　这第二次进入世外世，或许是因为心境已变，亦或是有其他原因，景容入了桃源境。

　　小路直接通往面前那一大片桃花林的深处，地面上铺满了飘扬落下的粉色桃花花瓣，迎面的风也带着春意，拂过时有暖暖的温度。
　　景色甚美，使人心情愉悦见之忘俗。
　　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然而，问题就在于使人见之忘俗。

　　世外世既然是道心试练之境，自然不可能会让参试者如此安逸，往往平静之下全是陷阱。

　　跃上一根稍高的桃枝，景容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他来时的路是一小片空地，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

　　连个活物都没有，无趣。

　　景容从枝头一跃而下，从旁边的桃树顺手折了一根枝条，拿到胸前向上立起：“象由心生，景随意动。”
　　话音一落，桃枝上的花瓣自动脱落漂浮到空中，灰褐色的枝条化为粉尘，不待落地便消失不见。
　　“去。”桃花瓣像等待命令的士兵，一声令下，就纷纷向四周分散飞去，所到之处的万物，如那化为粉尘的枝条一般纷纷消融不见。

　　原先，修为被限制，景容也不甚在意，但是一到这种需要多做一举的时候，他就分外怀念还在体内老老实实沉睡的灵力。
　　上次破境，意到境破，可没用得着这许多步骤。

　　破镜之后，时间未到自行破境而出者，会再出现在天外天入口外，而到了时间被强制送出的人，会被直接送到天外天范围之外的山脚下。

　　往常都是这样，这次却出了意外。

　　景容打量了一眼被传送到了地方：黑山白水，山水境。

　　凡是入天外天的人会随机进入一个道心试练之境，也就是进入一个世外世，根据每个人的心性，会进入不同的世界，但是每人只会进入一个。
　　虽然不知道他沉睡之后有没有特例。至少之前是这样。

　　因此，他从桃源境出来不是回到现实而是直接进了山水境，就有些奇怪了。
　　更不用说还是跟其他人一起入了这个世外世。

　　“又见面了，苍梧君。”景容向对面身着黑色法袍背对着他的男子说道。

　　苍梧听到他的话回过头，面上波澜不惊，眼中露出一丝意外。

　　山水境像是一幅写意山水画，墨迹被水雾晕染，颜色透出一些浅淡的青蓝。
　　一叶扁舟在绕山而流江中飘荡，他与苍梧二人站在小船上，船尾原本应该挂着帆布的桅杆上挂了一串被勾勒得轮廓清晰的灯笼，苍梧的一身黑色法袍倒成了这里最浓重的颜色。

　　“景容？”虽然是问句，但是以苍梧的境界，定然不会记不住名字认错人。

　　“原来苍梧君还记得我的名字。”景容不清楚苍梧知不知道一人一幻境的规矩，他自己倒是觉得两人能同入山水境之事分外奇特，便笑着打趣了一句。

　　从成名开始就已经很少有人用这样放松的方式跟他对话了。
　　苍梧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才筑基的小辈就觉得他分外大胆，只是他这人，许是声音的缘故，说起话来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无论内容是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侵略性，反而相当无害，让人忍不住信任。

　　当下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苍梧只是问道：“你要入重明宗？”
　　“算是。”景容回答道。
　　苍梧得到答案点了一下头又不再说话，与景容并肩站在船里查探四周。

　　山空无鸟鸣，水流也悄无声息。

　　两人都发现了问题所在之处。

　　景容不动声色，苍梧先行问道：“你来还是我来？”此言当然是指谁来破境。
　　景容侧身给他留出了空间：“苍梧君请。”

　　苍梧背后的承意剑离鞘而出，斩竹回鞘一气呵成，不远处河岸上的一截竹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意做了个简易的笛子，横至唇间，笛声响起的一刻，境破。

　　苍梧：“手给我。”
　　景容：“嗯？”

　　不待他同意，苍梧就握住他的手腕，两人同时出现在台阶前的平地上，苍梧即刻又放了手。

　　等在外面负责接引的弟子一愣。
　　这不是都才刚进去吗，这就……就……就出来了？！

　　景容也没对他突然拉他出来的动作多做追究，到了天外天外，便说道：“苍梧君，有缘再见。”
　　说完转身对背后的苍梧挥挥衣袖，走到接引弟子面前，拍了拍愣住的接引弟子，“走吧。”
　　“啊？啊！这边请。”入门也没有几年的小弟子忍不住对景容用上了尊敬态度。

　　虽然是第一次领这份接引差事，但是没干过也听说过。从进入天外天到出来，重明宗历代弟子里用时最短的是千机阁柏奇师叔，师叔悟性极高，短短半个时辰时间就破境而出。就因为悟性极高，才会被轻易不收徒的千机阁要了去。

　　走了几步，小弟子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又转身对苍梧说道：“这位也请随我来吧。”

　　来的路上已经被凌瑀等人语气推崇地向他详细介绍过了苍梧的景容忍不住一笑，把往回走的小弟子又拉回来，说道：“这位是苍梧君，你大概是听说过的，他不与我们同去，我们先走。”

　　“苍……苍梧君？！”小弟子觉得自己今日大概是有能捡到机缘的运气，不知道等下回去参悟参悟，能不能突破一个小境界。
　　“走了走了。”景容轻轻在小弟子背后推了一下，小弟子一步三回头地跟他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从外围山脚跟众弟子一同爬上来的景容知道从天外天直接进入重明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