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记》一碗酱油

34、第34章

　　马车哒哒的走在热闹的集市上。

　　佟安枝放下帘子，明亮的瞳眸望向对面的长姐：“阿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下去走走？”

　　“二小姐，这恐怕不妥。”

　　林嬷嬷率先出声，神色冷然：“再过两个月，二小姐就要满十五了，该收收心，好好备嫁了。”

　　佟安枝：“……”

　　她倒是忘记了这马车里还有一座佛，早知道她应该让长姐将林嬷嬷留在府上才是。

　　“阿姐，你还在担心朱公子吗？”

　　佟安枝注意到长姐脸色不对，便道：“刚刚阿姐也瞧见了，那牢房的伙食还不错咧，他没饿着冻着，我看精神好得很，宗律也说了，等到堂审结束，朱公子就能平安出来了。”

　　“二小姐，你怎么能直呼国公爷的名讳？”

　　林嬷嬷微微蹙了下眉头，“这成何体统？”

　　佟安枝摸了摸鼻子，很想将这个惹人厌的嬷嬷给扔下去，可想到她现在已经不是赵九，便生生的忍了下来。

　　“大小姐，这事本不该你出面。”林嬷嬷又将话锋对向佟淑慧：“你已经是定过亲的，为了一个外男千里迢迢过来，这事瞒的下去还好，要是满不下去，被李家人知道了……”

　　“嬷嬷，他也是为了救我，”佟淑慧心里愧疚：“那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我也只能一死了之了，他为了救我才惹下这样的祸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顿了顿，她接着道：“嬷嬷放心，这事我自有分寸，只要他能平安走过这遭，我就回徐州，若是李家人知道，这事我会细细给他们说，要是万一他们……”

　　佟淑慧缓缓垂下眼帘：“要是李公子介意的话，那这门亲事就作罢吧。”

　　“阿姐，你说得对，朱公子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不管。”

　　佟安枝道：“阿姐行的端做得正，朱公子现在在刑部大牢里，阿姐住在国公府，若是那李明轩连这点道理都不讲，那他就配不上阿姐了。”

　　林嬷嬷皱起眉头：“二小姐，你总要为大小姐想一想，这事关系到大小姐的清誉，你不能害了她……”

　　“知知说得对。”佟淑慧突然笑了笑：“嬷嬷，我意已决，这事不用多说。”

　　林嬷嬷脸色有些不好，这一个两个都这样，过去大小姐可没有这么糊涂，她冷冷的看向佟安枝。

　　佟安枝自然能感受到那不善的视线，可她也习惯了，这位嬷嬷到底也是佟家的老人，顶多在她面前过过嘴瘾，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

　　“停车。”

　　马车陡然颠簸一下，停了下来。

　　“阿姐，怎么了？”

　　佟安枝有些不解。

　　佟淑慧朝着她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帷帽戴着：“我看这里有一家银楼，还挺大的，进去瞧瞧。”

　　“大小姐，这恐怕不妥。”

　　佟安枝没有多想，她早就想在外面逛逛了，宗律每天都派人盯着她，连狗洞都给她堵了，她插翅难飞，可要让她和宗律一同出来，她又不乐意。

　　佟安枝戴好帷帽，跟着长姐走进银楼，在佘管家的安排下，两人被迎进了后面的屋子。

　　熏烟寥寥，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伙计掀开帘子，奉了茶水上来。

　　“知知，你来看看喜欢哪几样？”

　　佟安枝正吃着糕点，闻言，抬起头扫了那盘子里的东西一眼，她摇了摇头：“阿姐挑自己喜欢的，不必管我，这些我用得少。”她那屋里还堆了不少，基本都被她塞到箱底了，都是老太太给她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将整个国公府库房的好东西都搬到她院子里去了，不过转瞬一想，镇国公府自高祖开国，到现在也好几代了，世家权贵，应该积累了庞大的财富。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佟淑慧拿出帕子，给她将嘴角沾上的东西擦了去，“可国公府给你的是国公府的，这次我来京城之前，外祖母就给了银子，加上我自己的体积，比不得国公府那些东西的金贵，可至少也是一份心，老太太和国公爷对你虽好，可该分的得分，我们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

　　佟安枝心里明白，长姐是不想让宗律看轻了她。

　　她也没有再推迟，细细挑选，择了紫丁香的赤金耳钉，阿姐给她择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还有一对掐金丝缕空的鸾凤镯，两支赤金簪子，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二小姐。”佘管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佟安枝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沈家的两位小姐也来此了，听说二小姐在这里，说想进来坐坐。”

　　“知知，是你认识的？”佟淑慧看向佟安枝。

　　佟安枝摇了摇头，可心里却知道是哪个沈家，只是她现在可没有和沈家人接触，就是她是赵九的时候，她和沈家走得也并不近。

　　“是哪两位小姐？”

　　“沈家大小姐和五小姐。”

　　佟安枝心里咯噔一下，沈青红也来了？

　　可沈青红怎么要找她？她是知道沈青红那清冷孤傲的性子，当年她恢复身份，成了当朝的九公主，这女人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她就像是从泥塘里出来的，再后来她和裴元书成亲的圣旨颁下去了，她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前走过，明知自己不会琴棋书画，数次在皇宫宴席上，当着那些贵女的面给她难堪。

　　当时她心中有愧，便生生的忍了下来，现在想起那个时候的憋屈，佟安枝心里是不痛快的，尤其是想到裴元书可能为了和这个女人厮守终身，一碗药毒死了她……

　　“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摆这么大的架子，还真把自己当国公夫人了？”

　　很快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把扯开，一个身着桃红色妆花褙子的姑娘盛气凌人的走了进来，她犀利的视线扫过屋里的人，最后定在佟安枝的身上。

　　沈青红跟在她后面进来，寡淡的扫视了一圈，便收回视线。

　　“就是你对不对？”沈云灵满目敌意的朝着佟安枝走了过去。

　　佘管家连忙拦在佟安枝前面，笑呵呵的道：“五小姐不是要坐坐吗？来人啊，还不快给二位小姐上茶。”

　　沈云灵神色不悦：“坐？和她一起？她也配？”

　　她冷冷的看向佟安枝，声音尖锐：“一个从乡下来的土丫头，我劝你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肖想不该属于你的，否则我饶不了你。”

　　佘管家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看向佟安枝，又看向这位沈五小姐，他握拳搁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神色肃然了起来：“沈五小姐，佟二小姐可是跟国公爷交换庚贴，定过亲的，这话若是让国公爷知晓，可不会高兴。”

　　沈云灵并不把眼前这个下人放在眼里，她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他是被这狐媚子迷了心，可也不过一阵的新鲜感，我沈家可和国公府一向交好，国公爷是断断不会生我的气。”

　　她神色驻定，视线紧紧盯着对面那丫头的脸，只感觉分外的碍眼，原本早就听说这贱丫头容貌出挑，可真正亲眼见到，她只恨不得刮花了这张脸，这么想着，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佟淑慧也连忙拦在妹妹前面，神色警惕，“国公爷是和我妹妹定过亲的，还望姑娘积点口德。”

　　她没有想到这位姑娘竟然如此嚣张，敢在这个地方欺负她的妹妹，可想到京城权贵云集，这姑娘这般口无遮拦，只怕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和身份。

　　她心里有些急了，后悔没有直接回去。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沈云灵的脸一下沉了，盯着这两姐妹，只见这妹妹长得狐媚，这姐姐也是娇滴滴的模样，心里一把火烧起。

　　“来人，给我将她们绑起来。”

　　她的话音一落，没有任何动静。

　　沈云灵转头看向帘子那里：“都聋了，还不快进来……”

　　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身着霜色暗纹袍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沈云灵脸色微微变了变，喉咙里剩下的话都给咽了下去，连忙换上了一张笑脸，娇滴滴的上前：“国公爷——”

　　宗律看也没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来到佟安枝跟前，视线落在那盘子上，伸手捡起一只镯子，“有喜欢的吗？”

　　佟安枝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听到了多少？”

　　沈云灵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急急的看向宗律：“国公爷，我不是……”

　　“不过是不相干的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宗律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这件事我会让沈太傅给我一个交代。”

　　沈青红对上他冷沉的视线，脑海中闪过三年前的那一幕，顿时一个激灵。

　　“阿律，云灵她年纪小不懂事，看在师兄的面上，你多多包涵。”

　　“我跟他可没有情分可言。”

　　沈青红有些尴尬，看向他一直维护的那个小丫头，想到什么，心里有些不舒坦。

　　“她是个孤女，你喜欢她，让她做个侍妾就好了，为什么要和她定亲？你明知道我……”

　　“住嘴！”

　　沈云灵忙止住声音，红着一双眼睛望向沈青红：“大姐姐……”

　　“跟我回去！”

　　沈青红收敛心神，转身往外走。

　　沈云灵紧紧咬着红唇，心有不甘看了一眼，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耳边安静下来，佟安枝也没了心情再挑东西，跟着宗律回到了国公府。

　　思安院，佟淑慧心事重重，几次抬头想说什么，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佟安枝将话本放下，轻叹了口气：“阿姐，这里没有其他人。”

　　佟淑慧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那个沈五小姐不是善茬，以后你可得离她远点，没事少出门，就呆在国公府，要想买什么就使个人出去。”

　　佟安枝听到这敦敦叮嘱，心头一暖，望着长姐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她道：“宗律他会护着我的，阿姐你不必担心。”

　　“你还喊国公爷的名讳！”佟淑慧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要是被人听见……”

　　“是他让我这样喊的。”佟安枝可不在意，也明白，唯有这样说，长姐才能放心。

　　“国公爷让你喊他的名讳。”佟淑慧有些不相信，在她的认知中，那位不言苟笑的国公爷会允许一个小姑娘这样冒犯，想想都有些不可能。

　　“名字取来本来就是让人喊的。”

　　佟安枝过来和长姐一起挨着坐着：“阿姐，你要是不信，我下次就当着他的面喊给你听。”

　　佟淑慧望着这丫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这性子一下变了不少，在过去这丫头可是和人说话都不敢抬头，哪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由着性子来？

　　可转念一想，望着妹妹的好脸色，想到刚刚佘管家那般维护，也是因为国公爷看重妹妹。

　　佟淑慧抬手摸了摸妹妹肉嘟嘟的脸颊，感叹了一声：“国公爷是真的喜欢你。”

　　佟安枝身子顿了一下，莫名的有些不自然。

　　“只是你也不能纵着这喜欢胡来，这性子也得收一收，成亲以后，要好好伺候国公爷。”

　　佟安枝敷衍的应了一声，便连忙转移话题，和长姐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

　　只是想起今儿见到沈青红，那一身梅红色的衣裙，容貌依旧出挑，性子依旧清冷，不带眼睛看人的，可她好像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难道她这几年依旧没有出嫁？

　　裴元书毒死了自己后，怎么没有和沈青红成亲？

　　这两个人背地里到底在干什么？

　　无数的疑问堆积在心里，佟安枝这一晚上又做梦了，梦到了她和裴元书刚刚成亲之时，沈青红也定下了一门亲事，好几个晚上她看到裴元书借酒消愁，可后来沈青红的那未婚夫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还是死在了女人的身上，一时间在京城中津津热道，就是她在宫里也得到了消息，那几日裴元书不在宫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再后来她好心要给沈青红指一门好亲事，裴元书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