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结》甘草半夏

1、缘起-第一章

　　洛建斌惬意地倚在床头，指尖夹着雪茄，他半眯着眼，半晌才抬手抽上一口，颇有种翻云覆雨后的慵怠满足。
　　“哥……哥哥，我先去收拾一下。”
　　察觉到她的犹豫，洛建斌抬眸，眼中露出不满。姬水千裹着被子坐起身来，身子有略微颤抖。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她必须叫他哥哥，这是洛建斌早年便定下的规矩，只是那时候还算是懵懂无知，在他的威慑之下稀里糊涂地顺从了，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耻。可现在，这声哥哥，声声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捅进她的心窝。
　　洛建斌迟迟不发话，姬水千便也不敢动，僵坐在床上，怕会引来新一轮的惩罚，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就像有条毒蛇盘踞在身后，冰冷阴邪。忽然，卷在胸前的柔软织物被大力扯开，纤细白嫩的酮体带着点点斑驳青紫暴露在空气里，她抖得更厉害了。
　　“去吧，以后不许遮了。”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威严，“等等，一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姬水千松了口气，轻声应下，就这么□□着身体向洗手间走去。洛建斌的调教太成功，又捏着她的命门，她对他生不出丝毫忤逆的心思，有的只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一走出酒店大门，洛建斌的黑色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疾风，姬水千猛地惊醒，赶紧掏出手机给洛星河回电话。
　　今天是周五，洛星河的家庭日，约好六点开席，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洛星河打不通她的电话，肯定急了。
　　果然，号码刚一拨出就被接通，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水千，刚刚怎么关机了，没事吧？”
　　焦急关切的话语混着滋滋的电流，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姬水千崩得死死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强忍住哭意勉强开口：“星河对不起，刚刚领导让出去送个材料，走得太急，手机没电了都没发现。你们别等我了，我过来还得半个小时。”
　　“没事，你别急，直接打车吧，我们等你到了再吃，那个人也还没到。”
　　旁边还有个无奈的女声——“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那是你爸”，姬水千愣了一愣，洛星河向来用那个人多过用爸爸来称呼他的父亲，如果不是洛星河的母亲楚晔仍然固执地想要维持这个家表面的完整，也许现在他们已经毫无干系了。
　　但哪怕是楚晔极力隐忍退让，换来的也不过是每周五的一顿晚饭。姬水千自嘲地笑笑，又叮嘱了洛星河几句，让他们饿了就先吃点，才挂断电话上了公交。

　　到了洛家，人已经齐了。洛星河接过她手里的包，偷偷在她耳边说：“我妈好像有点不高兴，你一会儿机灵点啊。”
　　果然，坐在餐桌旁的楚晔，看见姬水千进来，笑着招呼了一声，表情却有些不自然，姬水千赶紧赔笑道歉，又端起桌上的水壶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果汁，楚晔这才松动些，但依旧能看出她情绪不太好。
　　姬水千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有些奇怪，洛星河的母亲一向很好相处，不会为这种小事就给她脸色看，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
　　洛星河以为母亲在气水千迟到，又哄了几句，楚晔这才摇头叹气：“跟千千没关系，我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情。”说着，往主坐斜睨了一眼，显然，楚晔不高兴是跟那个人有关。
　　主坐上的人听若无闻，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方才姬水千给他斟上的果汁，目无表情地看向楚晔，只这轻轻一瞥便将楚晔哽在喉间的一股气给逼了回去，目光顺势从姬水千的身上掠过，似有千斤重，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没有察觉。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楚晔明显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个小辈说话，似乎不愿让他们察觉，洛星河看在眼里，不免为母亲担忧，看方才的情形，想必是那个人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是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是家里一件多余的摆设，有没有都无所谓，没有更好，落个清净，只是母亲始终看不开。
　　姬水千一个劲啃白饭，忽然一颗青菜被人夹到她碗里，楚晔厨艺很好，绿油油的青菜看起来清香可口，卧在米饭上，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姬水千下意识地以为是洛星河夹给她的，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和酸楚。
　　她记得洛星河曾经说过，某人不在的那几年，楚晔独自照料洛星河，一对孤零零的母子，没有稳定收入，为了省钱，有时只能从菜贩们扔掉的烂菜堆里挑拣出一些还能吃的，捡的最多的便是青菜。
　　自然吃得最多的也是青菜，常常洛星河在学校的那顿午饭，便是被楚晔料理得如同碧玉雕刻的艺术品般的几颗青菜和被青菜汁印染得有些泛绿的白米饭。
　　后来那个人回来了，洛星河家里开始变得有钱，雇了专业的厨师，珍馐佳肴不断，但楚晔依旧习惯做饭时亲自炒一盘青菜，也许对她和洛星河来说，当年他们母子挣扎求生时的那些清脆鲜香的青菜，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享受的难得的满足。
　　而这些那个人想必是不知道的。也许对于楚晔来说，她潜意识里认为最美好的，还是那段和洛星河相依为命的日子，而现在，不过只是靠着她那不愿认输的执念而勉强建立起来的表象，如同海市蜃楼，虚妄却强悍，遥不可及的同时也无力击碎。
　　愣了片刻，姬水千顺着筷子的方向抬头，她想看看洛星河，冷不防地却对上了那个人慈爱的笑脸，连眼神中都带着关切，“千千，怎么光吃饭不吃菜，来，多吃点菜。”。
　　姬水千心中一凛，赶紧夹起青菜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道谢：“谢谢叔叔。”说着，又夹了些别的菜，也不敢再埋着头当蜗牛了。那个人见状也不再多说，只随意叮嘱洛星河多给姬水千夹菜，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洛星河冷冷应下，倒也没觉得奇怪，那个人一向表现得很是喜爱姬水千这个未来儿媳妇，这样也好，虽然他不在意那个人的态度，但如果他从中阻拦，也挺烦心的。
　　想到这，洛星河心情好起来，给楚晔和姬水千一人夹了只虾。楚晔似乎稍微放宽了心，露出温婉的笑容，着手剥虾。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三人下意识抬头寻找声源。
　　见不是自己的电话响，姬水千和洛星河又接着剥虾，两人都没注意到楚晔此时警觉的表情。
　　自主坐上传来衣物摩挲声和那人低沉浑厚的声音：“我现在过来。”说着，直接站起来作势要离开。
　　“我说了我现在过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叽里咕噜不知又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有些不快。挂断电话，甩下一句“我有事要处理，你们吃吧”，便拿上车钥匙像门口走去。
　　很明显，是外面的某个女人有事，而且看起来，这个女人很受器重。否则以他的性格，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哪怕是死了，也最多安排助理操持丧礼。
　　这还真的是第一次，在家庭聚餐的时候被女人叫走。
　　姬水千大概也能猜到，楚晔今日的坏情绪定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啪！碗筷重击桌面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楚晔此刻笑意全无，满面怒容，她终于绷不住了。
　　“洛建斌！今天是家庭日。”
　　她的丈夫，是个混蛋，她对他从来没有太大的期望，想骂的、能骂的都在他失踪多年后再次出现的那个夜晚尽数爆发过了，像一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像一个躁狂症发作的精神病人，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此后无论有多气郁，她总是将怒气憋回胸中，努力保持一个母亲、一个原配应有的宽容优雅，只要他的丈夫能够信守承诺，不要将那些腌臜事带回家来，她就当听不见、看不到。
　　还有洛星河，他这辈子只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她放弃自尊也要霸占着洛太太的位置、栓住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而是因为他是她儿子的父亲，她不允许任何外来入侵者撼动洛星河的地位。
　　其实洛建斌一直都做得很好，别墅里养着的几个女人都被他调教得极为规矩，偶有不听话的，都被他用强硬手段解决了，干净利落。
　　许是对楚晔母子心存愧疚，虽然回家的次数不多，该给的照顾和庇护他都会给，也曾试图利用自己的资源给洛星河更好的教育和环境，不过洛星河始终不肯接受。
　　楚晔本以为他们会继续这样相安无事地一直过下去，直到洛建斌的一个女人怀孕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她不过是唏嘘感叹又是一个未成形的生命将被扼杀在洛建斌手中，真是作孽啊。
　　哪曾想，一向片叶不沾身的人竟开始犹豫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这是从未有过的。
　　甚至对方一个电话过来，他竟全然不顾忌现在是家庭时间，毫不犹豫地要离开，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从前他甚至不会在家人面前跟那些女人通话。
　　屈辱感和危机感瞬间淹没了楚晔的理智，然而哪怕是气急，她也只是大声地吼叫了一句，一贯的克制让隐忍成为了条件反射，除了强烈的呼吸起伏，无意识地自发平息着情绪，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就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