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王追夫记》花蟹好黄

12、第十二章

　　宁初尘前脚刚到大理寺，主簿潘成便捧着一叠文案来找他：“寺卿大人，下官昨晚连夜将长宁王殿下和云大人的口供笔录整理出来了，大人请过目……”

　　宁初尘点点头：“辛苦潘主簿了。”

　　潘成谦逊笑道：“大人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随后将一封案碟呈给宁初尘过目：“下官还有一事禀报大人，昨日下官在云大人的笔录中发现了一名本案新的目击证人，今日一早便将人拿来了大理寺，此刻正在廉正堂等候大人的传讯，大人这里是否方便？”

　　宁初尘闻言眉梢浮起一抹喜色，朝潘成微微点头：“潘主簿你先过去，本寺随后便到。”
　　潘成闻言拱手退下：“下官这就去着人准备。”

　　宁初尘拿起潘成给他的案碟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今天早上跟他一架同乘的定安王孟翊，眉头不由一皱。

　　孟翊被云玦一番看似玩笑的话点醒，不由心中一跳。
　　在朝中众人眼中，他定安王孟翊跟礼部侍郎云玦时常共同进出，可谓私交甚笃关系非同一般，却也不曾有过人前同乘一驾的举止。

　　今日他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一时没留神儿，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也不知道皇上那里和朝中那批老顽固听到的又是如何“惊天动地”的版本？

　　宁初尘今日的举止，也令孟翊感到有些费解。
　　难道宁初尘他……
　　想到这，孟翊的心里竟然浮出一丝别样的滋味。

　　云玦整单手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孟翊，颇有些意味。
　　孟翊见状连忙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朝他道:“云侍郎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戏文，拿来揶揄小王我取乐子？”

　　云玦依旧双眼挂着笑意，看着孟翊不吭声。
　　孟翊只好再喊一声:“云侍郎？”
　　云玦掩着眸用杯盖儿拨着茶里的浮片，动了动唇瓣:“其实……王爷今日帮宁大人开道的时候，臣恰好骑马路过，便留下观摩了一阵……可惜王爷当时太过专注了，便没留意到臣也在现场。”

　　孟翊只觉得太阳穴跳了跳，微微有些发疼。

　　这事他可得跟云意之仔细解释解释才行。

　　孟翊忙陪笑脸道:“当时街上乱哄哄的，本王又处在低处，因此才没看到你，意之可莫要介意哈！后来碰巧宁大人的轿子坏了，本王这才载了他一程……游城一说更是传得有些离谱了，不可信，意之莫信，莫信。”

　　云玦抬起漆黑的眸子看了一眼孟翊，神情有些复杂：“哦……王爷跟卓然只是碰巧遇到，实非有心为之……”云玦后面两句说得极轻，孟翊没大听清，只听见一个低低的“哦”字尾音。

　　不过孟翊瞧着，云玦今日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但当他想要再探究之时，云玦眼中又恢复了往常跟他谈笑风生的模样。

　　孟翊只当是他多想了。
　　孟翊笑着叉开话头问云玦：“云大人今日大驾光临兵部，不知有何贵差？”

　　云玦收起眼中的嬉色，一本正经道：“前日兵部的车骑校尉伍长龙游大人升任户部员外郎，宁尚书派我过来找陶侍郎调档，循例询问一下龙大人在兵部任职期间的履历……”

　　孟翊一听是以前军中时在他麾下效力的龙骧骑右营庶务长龙游的升迁尽职查履便没有再多问，他虽不是龙游的直接上司但按照大夏的规定仍然需要回避。

　　云玦坐下喝了杯茶，同孟翊又闲扯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一来，孟翊知道云玦有公务要忙，二来，不知为何孟翊忽然想到云玦方才那个眼神，心里莫名有点发虚，便没像往常那样假意再挽留他一阵。

　　云玦走后，孟翊复捡起刚才那本书继续看，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孟翊踏着夕阳余晖的红彤迈出了兵部衙门的正门，朝着停在门口的定国王府软驾走去，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人嗓音急促地喊：“定安王殿下，定安王殿下请留步……”

　　孟翊停下，回头便看见一名灰衫绿褂男子口里喘着粗气向他疾步跑来，此人孟翊认得，是秦掌事拨给柳容的跑腿小厮阿青。

　　阿青小跑到孟翊眼前站定，双手捧着一张名帖笑嘻嘻地向孟翊道：“定安王殿下，小的总算见着您了。”

　　孟翊问他:“可是替柳容公子来给本王送帖子？”
　　阿青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递给孟翊身边的孟棋。

　　阿青道:“柳容公子今夜入京首演，千叮咛万嘱咐交待小的务必将请帖亲自送到王爷手上，小的一早就去王爷府上守着，后来听门口的军爷说王爷在兵部衙门便特意赶了过来，总算赶上了。”说罢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接着又是一阵粗气直喘，方才为了追上孟翊的车架跑得有些急了。

　　孟翊笑着道:“回去告诉你家柳容公子，本王今晚一定准时过去给他捧场。”

　　打发了阿青后，孟翊让孟棋直接将马车驾去东城柳市街苏记天华阁，亲自为柳容选了一把桐木瑶琴作为贺礼，而后穿过陀螺巷往蟾宫去了。

　　幸好孟翊今日穿的一身便服去兵部不需要先绕回王府更衣，否则多绕上两回路，怕是就得赶迟了。

　　外头霞光散尽，夜色初如墨。

　　孟翊赶到蟾宫时，里面已经十分的热闹了，大厅内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头，正中央的月台上也升起了重重纱帷，光是坐着玄梯上楼的这会功夫，他便瞅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看来秦掌事打着乐雅公子的名号，的确吸引了不少上京城里的贵胄子弟。

　　由于柳容预先为孟翊备下的雅包正对楼下月台，半开窗户正好可将楼下大厅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却又隔离了底下的嘈杂。

　　孟翊在兵部衙门里办了一天公，此时肚子竟有些饿了，抓起桌上的核桃仁刚往嘴里丢了几颗，便瞥着楼下大厅门口一抹月白身影摇着扇子迈了进来。

　　孟翊凝起心神，听到一名蟾宫的小厮格外殷勤的叫了声“哎哟，云少爷您来了，快快楼上请！”
　　于是转身朝孟棋道:“你去门口侯着，一会云大人上楼了，你就直接把他领过来吧。”
　　云玦今日进了蟾宫却没跟他那群酒肉朋友一道走，身边连个随从也没带，必然是料道他今晚会过来，若是他此刻不让人去喊云玦，指不定下回见了面又会被云玦拿怎样的话头来酸他。

　　不多时，孟翊便见到云玦跟在孟棋身后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桌上的核桃，弯起眼角朝他道:“哟喂，没想到王爷已经先臣一步到了啊，臣今晚运气不错，又省下了一大笔银子！”收起折扇，不等人招呼，在孟翊对面坐下。

　　孟翊笑道:“云侍郎说笑了，你哪会在乎这点小钱，说笑了。”
　　这厢孟翊正和云玦说笑着，柳容便抱着一方古琴走了进来，笑着跟两人见礼:“见过定王殿下，云大人。”云玦微笑回礼。

　　孟翊看了一眼云玦，也跟着颔首笑道:“柳容公子不必多礼。”

　　云玦瞥了一眼柳容手中的琴，抬起折扇在手心轻轻地敲打了两下，而后看着孟翊道:“果然还是王爷最懂佳人芳心，臣一向自诩风流，也深感自愧不如啊！”又打量了两眼孟翊搁在旁边檀案上准备送给柳容的瑶琴，嘴角噙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柳容神色平常，朝云玦笑着回道:“云大人说笑了，有您这珠玉般的人物相伴在侧，定安王殿下的眼神儿可是半点也没舍得分给在下。”说罢，俯身为孟翊和云玦各斟了一杯酒。

　　孟翊瞅着两人的话里的微妙，估摸着柳容应该是听出了云玦话中的试探。

　　于是半开玩笑地道:“意之今日咋了，尽拿这些话来酸呛小王我，莫不是你看上了柳容公子，喝起了本王这把瑶琴的醋？”

　　孟翊之所以敢拿这话开俩人的这种玩笑，一来是他知道云玦和柳容二人与他不同，并非断袖。二来则是因为云玦这个人性子羁放，生冷不忌口，玩得开经得起事儿，而柳容也是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人，他这话两人着着耳便过不会往心头在意。

　　柳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看云玦又看了看孟翊，笑道:“定安王殿下说笑了，不如柳容为二位贵人抚琴一曲助兴吧。”

　　孟翊赞赏的点点头:“久闻乐雅公子盛名，今日小王倒是有幸了。”

　　云玦后来又似无意的将话题引回了孟翊身上，顺势又提了提孟王爷今日当街与宁大人共乘一驾的话题……孟翊看到柳容的脸色似变了变。

　　孟翊今日来蟾宫找柳容本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但碍于云玦在场，那些话不好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只好压下心头的疑问，寻思过后再寻机会单独问柳容罢了。

　　上京城内，繁星曳空，月华疏流影，夜渐深浓。

　　孟翊踏着熏熏的夜风怀揣着满腹心事进了王府，刚一进门，他便觉出有些不大对头。

　　因为今日的王府，出了奇的安静！

　　孟翊被孟棋推着往前走到东厢的一处角门时，忽然从里边窜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一见到孟翊便跺着脚向他愁着张苦瓜脸焦急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皇上来了，已经坐在花厅中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冯管家正在里头小心翼翼的陪着。”

　　听王二黑这么一汇报，孟翊不由愣住了。

　　大晚上的，皇上他老人家怎么来了……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