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王追夫记》花蟹好黄

11、第十一章

　　孟翊猜想宁初尘多半是去大理寺衙门的半道上被人给截了。百姓当街拦下宁初尘，不外乎有三：人命关天，欲达天听，却苦无途径。

　　可即便如此……那也应该先领去大理寺才对。

　　根据他一贯的经验，此事反常必定有异。

　　孟翊掩下心头的疑惑，微微挑眉问道:“那你可知是何人，因为何事？”
　　王二麻子笑嘻嘻的回道:“回王爷，小人听说好像是给宁大人抬轿的轿夫中有人突发病疾，恰好遇到一位坐诊路过的郎中，便停下就地施针救治了……”

　　孟翊听罢挑了挑眉，心说即便是这样，那也不至于将整条道堵得这般严实吧。
　　便问王二麻子:“莫不是还有其他事？”他貌似瞅着不少珠钗罗裙正捧着鲜花水果往前边人群飞奔而去……

　　王二麻有些垂头丧气地回道:“百姓们实在围得太严实，小的无能没能挤到里层去，所以只问到了这些。”
　　孟翊见他确实不知，便朝孟棋吩咐道：“随本王过去瞧瞧。”
　　孟翊让孟棋推着他往人群里走去。

　　“定王殿下在此，尔等闲杂人等还不速速清出道路！”

　　走在前边开路的几个定安王府侍卫朝着骚动的人群大嗓子吼了一嗓门，外层围观的人群立刻呼啦啦的散去了一大半，嘈杂的街面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孟翊看着眼前黑鸦逃窜般飞速散开的人头，略微有点小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号竟如此好用……

　　如此一来，定安王府的车架便可以单行通过了，可是孟翊此刻却并不着急离开。

　　孟翊穿过人海再往前凑了一些，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弄傻眼。

　　那位据说突发病疾的宁府轿夫和救人的郎中，孟翊倒是没有看到，只见宁初尘眉头微皱，两颊微红，面上带着无奈的神色，被一群大理寺衙役护在身后被一圈罗裙珠钗堵在中间。

　　那些女子们正在相互推搡着吵着闹着，个个伸长了脖子蹬直了小腿卯足了劲儿的，拼了命的想要冲开死死护住宁初尘的人墙挤到他面前去。

　　孟翊眉心狠狠的跳了跳！
　　瞧这情形，莫不是真有什么天大的冤屈？

　　可又不大像……
　　他瞧着这些百姓，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脸上幸福得都要开出芙蓉花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有重大冤情要急着申诉的样子。反倒……更像是要抢在彼此前头扑倒宁初尘，赠送手头的鲜花水果篮。

　　孟翊摸了摸鼻子，心说传言中的鲜花塞道掷果盈车，或许大概约莫……就是指他眼前这景况吧。
　　真没想到宁初尘在民间百姓中如此受欢迎，真不愧是他们大夏的门面！
　　不知咋的，孟翊心中忽然有点小失落，失落之余又有点小吃惊。

　　只见他正前方大理寺那群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衙役们，竟被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妇人们撞得东倒西歪，几乎瘫了护着宁初尘的肉盾。现下已有一两个冲在最前头的狂热妇人瞄准时机插着空子，眼看着衙役们就要顶不住了。

　　孟翊望着眼前这群如饿狼扑食般对宁初尘虎视眈眈的女子，决定今儿再洗心革面做一回好人——帮宁大人摘除一些烂桃花。

　　孟翊清了清嗓子，朝人群大喊一声:“咳咳咳~何人在此闹事喧哗，堵塞道路阻挡本王车驾？”由于孟翊故意带了些内力，声音尤其洪亮，小妇们闻声动作果然顿了顿，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他，而后纷纷让开了道路。

　　嘈杂的街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宁初尘循声看向孟翊，面色微带诧异。
　　朝孟翊微微躬了躬身道:“下官见过定安王殿下！”
　　孟翊被孟棋推着绕过人群走近宁初尘，朝他低声笑道:“宁大人不必多礼，本王正巧路过，听闻此处鲜花加塞，有些好奇，便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会碰到宁大人，真是巧了……”话到此处恰到好处便收起。

　　宁初尘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貌似嗓子眼呛了下。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孟翊刚刚貌似瞧见宁初尘的耳根貌似有些微微发红。

　　孟翊跟宁初尘两人简单见了过礼后，便转过身面向众女，做出一副体恤民情的模样道:“尔等当街阻拦大理寺卿可是有冤要申，有案要陈？”

　　谁知孟王爷此言一出，四下再次寂寂一片，无人应话。

　　孟翊顿时明白，扫视了一圈四周呆如木鸡的人群，故意用了些内劲加重了语气大声道:“若无冤无案，随意截留朝廷命官，占街阻道便是扰乱京都治安。尔等还不速速散去，莫不是在等京兆府的衙差过来请你们回去喝杯茶？”

　　围观的众人似乎是被孟王爷的强悍气势给吓着了，盯着孟翊纷纷怔住了。
　　随后，孟翊便听到一阵节奏有序的“砰砰磅磅，噼噼啪啪”。
　　是果篮掉地的声音！

　　片刻功夫不到，大街上黑压压的人头便一窝蜂似的窜得没影儿了，只剩下花花绿绿的水果鲜花躺了一地哀嚎。

　　孟翊望着那些腿撒得比兔子还快的老弱妇孺，不由在心里反思起来。
　　他方才的话是否声音大了些语气强了点，说得重了些，吓着他们了？

　　宁初尘看了看仓皇离去的百姓，又看了看似乎正在走神的孟翊，眉毛微微拧了拧。

　　孟翊想着百姓们方才“逃跑”时的模样，想来要不了半日，他孟王爷当街恐吓百姓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恶名，怕是就要传得满城皆知，朝野震惊了。

　　也罢，反正他孟翊早已是恶行昭昭，也不差这丁点了。

　　何况今日他侠仗义出手一声吼是为了维护他们大夏的门面，帮助朝廷的栋梁之臣宁大人解围……便是因此在他的罪名簿上再多添上个百八十条恶行，也是为皇上分忧功于社稷，无所谓了。

　　孟翊瞧了瞧地上的果篮，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弯身拎起一只果篮捡了一个红扑扑的苹果选了一串又大又亮的青提，取出方巾包了青提递给宁初尘，笑着道:“这些水果看着怪新鲜的，浪费了可惜，今日沾宁大人的光，本王借她们的鲜果献个美。”

　　宁初尘楞了一下，快速掩去眸中微讶，微笑着弯腰把提子从孟翊手中接过去收好，清声道：“方才多谢定安王殿下替下官解围。”

　　孟翊朝他摆手笑道:“小事一桩，宁大人无须放在心上……你不怪本王多事就好。”孟翊嘴上虽说得轻描淡写不甚在意，心里却是希望宁初尘能承他这份情，哪怕只有一两分也好。

　　宁初尘恭敬的答道:“王爷好心替臣解围，臣感激不已，岂有再怪之理。”
　　虽然知道宁初尘这样说只是出于客套，但孟翊依旧觉得很受用。

　　孟翊乐乐呵呵的卷起袖子往苹果上擦了擦，咬了一口，点头赞道:“嗯，还挺甜的，宁大人不妨也试试。”
　　宁初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微讶，唇角微微弯了弯，笑着向孟翊道:“素闻王爷为人豁达，果然不拘小节。”看了一眼手中的青提，眸中飘过一抹复杂。

　　孟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思索着宁初尘这话里的含义。
　　宁初尘说这话是在贬他赞他，还是一句随口开的玩笑话？
　　宁初尘品性高洁为人正直出尘，不像是会随意出言贬损他人之人，何况自己刚刚才他解了围……但自己跟他并无私交，宁初尘会同他开玩笑也不大可能，那便是夸他了。

　　孟翊这样想着，心里好似有只怀了春的母猴子砰噔砰噔的四壁乱撞。
　　这种感觉孟翊有点说不来，总之就是很奇怪。

　　见宁初尘正向着十米开外处的柳树下皱眉，孟翊便十分善解人意的开口道:“宁大人这会可是要赶着去大理寺衙门办公？”
　　宁初尘恭恭敬敬地回了声：“正是。”便准备带着大理寺的衙役们离开。

　　孟翊见状壮起胆色：“宁大人请留步。”
　　宁初尘停步，神情中浮起一抹惑色：“不知定安王殿下还有何吩咐？”不单宁初尘疑惑，连他身后的大理寺衙役们也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孟翊。

　　众人皆知定安王孟翊和大理寺卿宁初尘无怨无交，不过孟翊是站在百姓和王权对立面的大奸王，宁初尘却是皇上的人。

　　在诸如大理寺衙役和定安王府随侍们这些旁人眼里，孟翊跟宁初尘即便未到势不两立，但也理所应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单大理寺的衙役们面露疑惑，连孟翊身边跟着的随从也都诧异了一下。
　　孟翊假作轻松自在的神色道：“小王方才过来时见宁大人的官轿停在柳树下，好像是坏了。”

　　宁初尘闻言，一脸诧异的看着孟翊，朝身后的衙差投去询问的目光，那衙差兴许是见孟王爷说得十分胸有成竹，有些不确定的朝宁初尘摇了摇头。

　　宁初尘看向孟翊时眼底的疑惑加深了些。

　　孟翊笑着向宁初尘道:“兴许是本王方才隔得远，看错了也有可能。”
　　宁初尘躬身告辞，带人亲自过去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孟翊说得并不假，宁府的轿子的确是坏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孟翊趁机上前道:“若是宁大人不嫌弃，就凑合一下小王的蔽驾吧。”

　　眼下有些晚了，宁初尘向来守时又律己……这一点朝中无人不知。

　　不过孟翊估摸着，宁初尘十有八九还是会委婉的拒绝他这一番好意。
　　谁知宁初尘只微作犹豫，便点头答应:“如此，那下官便叨扰王爷了。”
　　孟翊有些意外，立刻笑道:“宁大人请！”

　　宁初尘简单吩咐了随行的衙役几句，便躬身上了孟翊的马车。

　　孟棋年纪虽轻，却甚会来事，深得孟翊的欢心。上车前孟翊不忘悄悄抛给孟棋一记欣慰的眼神。

　　马车到了四同街，孟翊让孟棋先拐了弯，穿过庙嘴巷子将宁初尘送到大理寺门口，依依不舍的同宁初尘辞别过后，这才掉头慢悠悠的转回兵部衙门去。

　　进了兵部衙门，孟翊循例先去武选、车驾、职方和武库四个清吏司挨个逛了一圈，询问了一下各司近期的公办情况，批了几叠文书，便转回了内堂吃茶。

　　正当孟翊惬意无比的仰靠在皇上特意命人为他准备的软藤坐椅上，抡着一本传奇看得起劲儿时，门外来报说云侍郎来了。

　　孟翊望窗外瞄了瞄，瞧见一身大红袍穿过中庭正往内堂来。

　　云玦进门后，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孟翊正胡乱往一叠奏批里压的蓝皮，大约是瞧见了书名——《红尘客栈》，弯起眼睛笑了笑，道:“臣到兵部来办点公，听说王爷今日过来坐堂，顺道来拜访一下。”嘴角的笑意忽然深了深。

　　孟翊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他就听到云玦接着又道:“听闻王爷您今儿霸气冲云，当街一声怒吼为红颜，不仅虎口救得佳人归，更同乘一驾环城游，真是羡煞臣了。”

　　孟翊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这就传到了云玦的耳中，还传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