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初见》尘埃如雪

5、第五章 离愁几许（二）

　　我从来没有想过离愁是一种什么东西，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我的亲人分开过。出生伊始，父王、母后特别宠爱我，怕我一人住在公主殿会哭，便特允我住在母后的乾清殿的偏殿绛芸轩中。每日母后除了处理后宫事务就来陪伴我，父王下朝后有时间也会来绛芸轩逗我玩。儿时一哭一笑，父皇母后都记挂在心田，这是最幸福的。十岁之后，我才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单独宫殿——曦晨殿，离母后的乾清殿是最近的，离父王的康宁殿也是不远，我仍旧经常可以见到他们，去请安、晨昏定省都十分方便。所以我体味不到分离的痛苦，分别在我的字典中至是一个存在而又模糊的字眼。
　　但是，我和他，清漠，这个相识的男子，不到一天就分别了，他不想是转眼即逝的流星一闪而过，而像是远航波海前方的一盏明灯，时时刻刻悬挂在我的心头。
　　欢快的时光，温馨的回味，仅仅是间隔了一天，我的心头便是分别的滋味，第一次体尝到了这个与我来说还是那么遥远的味道，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抬头能望见那张俊美温婉的脸庞，第一次那么渴望身边还想起“脚不凉吗”的亲切问候。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从来也不曾拥有过。
　　一天，两天，十天，沉静如死水般的日子在我的肩头慢慢滑过，我的心底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越来越渺小，越来越飘渺。有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呆在寝殿的弄梅阁发呆，只因为这里的春梅、茱萸、美兰开得是那么娇艳，像极了当日西渡源的精致。只因为这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情、亲切的气息。但是，我知道这不是，这只是禁锢着我的宫殿，是我无形的牢房，我多想就在下一秒钟，能够冲出着重重大门，穿过道道关卡，立刻飞到西渡源去，飞到知秋亭去，飞到断魂桥去，飞到花鞭溪去，说不定我想念的人儿也还在那里等着我，说的定他等着向我诉说那天他看到的美丽。可是，我哪儿也去不了，我只能静静的守在这里，守着我的青春和将来。
　　午夜梦回，我辗转反侧，仍是睡不着，父王寿辰的礼物我根本静不下心来去思考准备，而想念的人儿可能终生都不可能再见。我披散着头发，披上塌枕边一件银素杏花缀披风，迎着初春微有着凉意的寒风，推开木兰梨花木门，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曦晨殿虽大，但此刻寂静的可怕，宫女太监们都下去沉睡了，值夜的丫鬟也早被我打发去休息了，只有我一个人含泪强忍着，默默地来到了弄梅阁。
　　弄梅阁在廊坊一盏盏灰暗的玲珑走灯的掩映下，此刻有着安静的余晖。天空很轻，天上颗颗灿烂的繁星闪烁着，月色很淡，但梅影此刻更显硬朗动人。我来到阁中，见白天自己要写字，樱素为我准备的宣纸、笔墨仍在石桌上的微风中飘零，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提笔写下了一首《梦十夜》。
　　梦十夜，
　　第一夜苔生，拚却红烛燃尽，只余落红满径人影寂寂；
　　第二夜雁南飞，花亦解语雁亦多情，而天涯人未归；
　　第三夜重楼，年年朱颜岁岁华发，嫣然夺魂，顿成白骨；
　　第四夜鸳鸯锦，一针一线成缠绵，一刀碎痴念；
　　第五夜隐莲，纵然齐眉举案，到底心事难平；
　　第六夜轻寒，一生付君，任凭翻覆，不羞；
　　第七夜弄玉，茜纱窗下，黄土垄中，一宵吹笛，天明泪尽；
　　第八夜红衣，歌笑喧然，轻纱帘幕，有人如水；
　　第九夜藏情，天涯沦落，层云寞寞，真心如影，惟盼君知；
　　第十夜地狱变，情生缘灭，尽归虚无。
　　月色如华，思绪无边，流水落花春去也，百转千回不复见。我是知道的，或许我永远也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