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否》东风自渡

16、边境生活

　　自从沈紫夏离京已经十几日了，白若依算着日子，这时候她约莫着已经到了，不知道她在那过的怎么样。
　　听人说，东南气候湿热，蚊虫众多，叮人一口要痛好几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白若依是打心里担心，紫夏同她一样，从未离过京，如今却已身在异乡了，但她知道，紫夏是比自己强的，非得这样想着，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先生”，不知何时，欧阳烨已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心里直念完了完了，上课走神被抓。
　　岂料欧阳烨却全没看她，愣愣的看向她身旁的空位，她心下了然，沉默不言。
　　为防被猜到前往东南的人，书院里还有另几拨同时被送走，等着沈紫夏一行确认安全后方被送回，以致于班里空位颇多。
　　但都是京中权贵的子女，只要不妨碍自己利益，甚少有人在乎。
　　欧阳烨是不知白若依看见了那天场景的，但沈紫夏同她交好，欧阳烨现下再做什么反倒觉得不妥，索性敛了心思，专心于学。
　　沈紫夏虽是第一次出京，但好在有人陪同，又有医学生，所以除了路途遥远，身体有些吃不消外，其他倒是还好。
　　因着她是女子，书院的学生也都对她颇多照顾，但沈紫夏心里却总觉得有个地方空了，无论如何也填不满。
　　为了填补，所以她在到了东南，进了军营之后便积极参与到各种活动中，打拳、练剑、负重，样样都不落下。
　　沈长均倒是心疼自己女儿，可沈紫夏总是笑笑。
　　因着常年在东南，沈长均身上有着各种蚊虫叮咬的痕迹，还有因刚来气候不适起的疱疹，现在却还没消掉。
　　沈母也早给沈长均递过信，说女儿要来此地，他虽有个打算，但还是在见到沈紫夏时吃了一惊，他虽说支持女儿的决定，却不想她竟还是来了。
　　听说沈紫夏今日要来，他早早就在营帐等着，他已有两年未回过京，东南不平，若是回京，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却不想在这里要等来自己的女儿。
　　此时他不是镇守一方的将军，而仅仅是一个等女儿的父亲罢了。
　　日落西山，太阳在照了一天之后，却仍不肯消尽最后一丝光芒，留在天边，照的人影绰绰。
　　远远有马车驶来，蹄声喑哑，一听便知是行驶多日，劳累不堪，此时沈长均一身军服，面容冷毅，心里却止不住的颤抖，是女儿来了么，他翘首以盼。
　　直至一声“父亲”传来，他才微微有些缓过来，“父亲”。
　　沈紫夏跳下马车，还未站稳，便朝他跑了过来。
　　他伸出手，稳稳接住，这一恍竟然两年了，他已经两年不曾见过她，现下她竟已成大姑娘了。
　　有士兵振臂欢呼，将军在此任劳任怨，深得民心。
　　每次有回京探亲的日子，将军都会先让给他们，以是士兵都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
　　烛影重重，照在这一方天地，屋里燥热不已，似要把人蒸干。
　　茶余饭后，沈长均才问起她的打算。
　　“你母亲说你要来，不想你真的来了。”
　　“父亲您乃是将军，说话算数，女儿自然不能差了。”沈紫夏压下心里的悸动，挽着沈长均的胳膊，微微晃动，“女儿自然得跟您学习，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去。”
　　“你啊”，沈长均笑笑，“只是这军营可不是什么舒服地，你既然来了，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父亲放心吧，女儿可不是一般人，明天就去训练。”
　　沈长均看着这个女儿，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是他亏待了她们母子。
　　沈紫夏初初来这个地方，还未适应，便到了休息的时候，一夜辗转难眠，提醒自己去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得批了外衣起来，意识到是军营，又将衣服穿好，出了营帐。
　　门口有人站岗，即便深夜，却连眼也不眨。在这夜晚，热气倒消了不少。
　　因着只有她一个女子，众人便都知晓。沈紫夏一出去，便不断有人看她，微微示意，未免妨碍公务，她只得转身回去，出来走走后，反倒舒服了不少，终于沉沉睡去
　　沈长均一出门就看到沈紫夏一身军装站在队伍之中，若不是她身材矮小，沈长均差点都没看到她。
　　虽是初来此地，沈紫夏却比男子还要拼命，让一些刚开始以为她是个弱女子的士兵刮目相看。
　　阳光毒辣，照在人身上似要灼出个洞来，不停地散发光芒，没有半点风动。
　　这日，有对打项目，随机分配对手，沈紫夏好巧不巧的就分到了一个体形魁梧的士兵，军里都叫他“大块”。
　　大块不愿跟她对手，她一个弱女子，只怕自己一拳下去就没了命，虽说她拼命不逊男儿，可女子终究是女子，再拼命，力气也是不敌的。
　　“将军，属下不赞成这个分组。”大块提出了异议。
　　沈紫夏倒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既然分配那就好好迎战，看着大块的体型，她心里也是发怵的。
　　沈长均看了看他俩，沈紫夏不过到大块的胳膊，身子也小了一半，只是这命令已出，他有些为难。
　　“莫不是你怕了我这个女子不成？”沈紫夏朗声道，眼神清明。
　　“我岂会怕你，只是你......”
　　大块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紫夏打断了，若由着他说，只怕今天他们就组不成组了，沈紫夏还想以此锻炼自己，怎能被他打断。
　　“莫不是你上了战场就因对方是女子而怯战不成？”她又是一声质问，丝毫不留余地。
　　“战场是战场，现下我对你，实在是不公平了些。”大块虽然被激，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虽然体型大，可也不是头脑发热之人。
　　“哈哈”，沈紫夏高笑，“你因对方是女子，不愿战，可战场却不会，战场之上无男女，你仁慈，敌人可不会仁慈。”她双拳紧握，眼神坚定，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长均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湿润，这个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他撒娇的女儿了。
　　大块微微发愣，沈紫夏的话说到了他心底，当下也不再迟疑。
　　毫无疑问，沈紫夏招式被压得死死的，身上也受了伤。
　　大块看她吃力，还收了几成，若是全力，只怕她活不过这场仗。
　　拳头不停的落在她身上，她虽身体灵活，可与军营之人相比还是嫩了些。
　　沈长均有些不忍，几次想要开口，可还不待开口，沈紫夏就仿佛知晓他心事似的开口，“不妨事，再来。”
　　几次往复，沈长均背转过身，再不敢看。
　　待到后来，沈紫夏就全是意念在战，她甚至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站起又跌倒，跌倒又站起，如此反复，有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大块看她这样，再不肯出手，围观的人也面露不忍，纷纷劝她停下。
　　可沈紫夏仍是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用沾满灰的手擦擦嘴角的血，眼神发狠，大声喊，“再来”。
　　大块不愿与她纠缠，只是站着不动。
　　沈紫夏一看，奋力一拼，往前冲去，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大块却只微微一闪，她就支撑不住，跌到了地上，她手撑地，想站起来，可全是徒劳。
　　几次以后，她愣愣的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嘴角的血不停地往下滴，一滴一滴，比红莲还要娇艳几分。
　　大块有些触动，他入军营一年，能挨过他的没几个，可是自己的拳头全落在她身上，她竟还能撑这么久。
　　随行而来的学生甚至有些落泪，他们这些男儿竟比不过一个女子。
　　沈长均早已不忍，此刻更是找人把她送回营帐，找了军医给他看。
　　军营都是男子，以往还未有所顾虑，可是沈紫夏不同，她是女子，断不能让军医诊治，以是军医只号了号脉，想来大块也心里有数，拳头虽落在她身上，但都伤在了不妨事的地方。
　　待到军医走后，沈长均就开了口，“你这是作甚？”饶是他好脾气，今日却也生气。
　　沈紫夏眼神晦暗，“我想快点强大起来”。
　　“强大起来？功夫不是这么练的”，沈长均替她掖掖背角，“你为何如此着急”，有些心疼。
　　沈紫夏却不想回答，闭上眼，沉默不言。
　　沈长均看她的反应，便知她不愿多谈，这些年，他对女儿的了解太少了，“那你休息吧，为父去营里看看。”
　　沈紫夏翻了个身，身上又是一阵疼痛，倒抽一口气，却强忍着，待沈长均离开，一滴泪便流了下来。
　　沈长均来到军医这取伤药，因为伤势过多，整整拿了好些，军营多有不便，眼下沈紫夏也大了，他是不能替她上药的，看着手里的药膏，看来只能她自己换了。
　　沈长均将药膏放进营帐，仔细嘱咐了她好生用药，沈紫夏连头也没回，话也不说，没什么反应。
　　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愿说话，沈长均只得转身离开。
　　等沈长均走远，沈紫夏转过身来，看着桌上的药膏，泪珠怎么也停不下。
　　军营艰难，饶是心里再有伤，也只能先照顾好自己再谈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