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有妖》塔隐

10、第 10 章

　　陆通的眼里“汩汩”涌出厌烦，过了一会，才拧起一个冷笑，“很简单。我国再给贵国两年期限，债务还清之前，贵国须在我北汉放个质子。”
　　“质子？”江跃露出类似天真的表情。

　　“没错。”陆通的胡须像赶苍蝇似的颤了颤，“当时，贵国薛大人出面主谈，已确定质子人选就是贵国的四皇子荣颂殿下。”

　　江跃抬起头，对冯根道，“去，派人把薛见源和四皇子找来。”
　　冯根顿了顿，“是。”

　　陆通冷眼旁观，待冯根出去了，才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江跃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怕冷似的把手往袖子里一笼，兀自苦大仇深地陷入了沉默。

　　陆通努着嘴，鼻孔里发出几声类似阵痛的大喘气。也不说话了。
　　群臣默默交换几个眼神，都衰头衰脑地发起了呆。
　　从君到臣不约而同呈现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穷酸样。

　　像陆通地主家养的一堆交不起租子的佃户。

　　一刻之后，荣颂来了。
　　这位手中无权、鲜少露面却名满天下的南华皇子，让陆通瞧直了眼：如此顶级男色在北汉真没瞧见过。难怪帝君两年前见过他后就寝食难安了。真是男色误国啊。

　　江跃招招手，“我儿不必见礼了，坐为父身边来。”
　　荣颂没啥表情，依言到她身边踞坐。
　　薛见源随后而至。
　　午前还是一具行尸走肉的他，此刻瞧上去丰神玉质，满身光华。被仙浆滋补透了。大臣们暗自搓牙根子，这也叫病得不能起？

　　陆通拿眼睛勾着这位一心想卖国的南华权奸，想和他来个眼神交流。
　　但薛见源并不瞧他。

　　江跃单刀直入地问，“薛爱卿，上回你怎么跟朕说的，你说他们要朕的儿子去做质子，是因为北汉帝君喜好男色，有龙阳之癖？”

　　薛见源：“呃.....”
　　群臣：“......！”
　　虽然众所周知是这门道，但这样宣之于口未免太粗暴了吧......

　　江跃依然瞧着薛爱卿，“你说他只喜旱道不喜水道，就算临幸皇后、妃子都是用玩男宠的方式？”

　　薛见源睁大了眼，“......”
　　他可没说过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冤枉！

　　陆通的脸黑成了锅底。这简直是往北汉的脸上抹了一把粪呐！
　　“陛下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胡言秽语，败我帝君名声？！”

　　江跃示意他安静，直视着薛见源，“说话，是不是这回事？”
　　薛见源硬着头皮，“......确实，大家都这么说的。”
　　陆通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南华欺人太甚！欠债不还还满口喷粪......”

　　江跃：“使臣这又何必呢？不是就不是，你澄清一下不就好了？”
　　“当然不是！”陆通用最大的唇齿力量把这话喷出来。

　　江跃惊讶起来，“所以，纯粹只要个质子？”
　　“当然。”陆通阴森地说，“不然，陛下以为呢？”

　　江跃指了指薛见源，“都是你这佞臣搬弄是非，回头朕再发落你。”
　　薛见源：“......”

　　江跃再次转向陆通，“既如此，朕就放心了。这提议倒也算公道。”
　　大家集体看向四皇子。所以，皇帝弄了这场玄虚，到头来还要把儿子送走？澄清一下，不过是图个名声好听，给荣氏立个牌坊？

　　荣颂八风不动地坐着，沉静得很。

　　陆通的表情略松下来，商量道，“所以，陛下打算何时让荣颂殿下动身？”
　　“他不去。”
　　陆通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呵斥道，“......没想到南华皇帝是如此胡搅蛮缠之徒。”

　　群臣窝囊废地低了头......

　　“使臣莫要冲动。”江跃说，“朕当然是要派人去的，只不过不是朕的颂儿。”
　　朕的颂儿......

　　薛见源想起昨日的谈话，顿时脊背绷紧了。
　　陆通阴阳怪气道，“本使不知贵国还有何人能和殿下一样尊贵，能去北汉当这个质子？”

　　江跃轻咳一声，征求意见道，“使臣觉得丽妃娘娘如何？她是朕的心头宝，朕借下那么多的债不就是为了讨她欢心？......押她在北汉应该能代表朕的诚意了吧？”

　　“请恕本使敬谢不敏。区区一介后妃对敝国而言草芥不如！如何与二百万两白银相提并论！”

　　江跃为难地歪起了嘴，“使臣要这么说，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群臣之间眼珠子你来我往：送三皇子么？把他的腿治好就是为了这个吧？只是三皇子那姿色北汉帝君怕是下不了嘴啊......

　　江跃叹口气，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掷地有声道，“债是朕欠下的，朕亲自去当这个质子！”

　　全场：“......！”
　　被雷劈了！

　　陆通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陛下说笑了，哪有国君亲自当质子的道理？”
　　“使臣觉得朕身份不够贵重？”
　　“......陛下乃一国之君，当然尊贵。”
　　“那嫌弃朕......姿色不好？”

　　荣颂瞧着那张一股子猴精气的霸天脸，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知道你要使坏！他心里说。

　　陆通招架不住了，恼羞成怒道，“跟姿色有何关系？！”
　　“既如此，这人质朕来当有何不妥呢？”霸天皇帝不解地反问。

　　“......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可弃国不顾？”陆通的语气薄弱极了。
　　江跃露出慷慨赴死的神情，向前方的虚空凝视片刻，悲壮地说，“颂儿听旨。”
　　荣颂起身，往她身前一跪。“儿臣听旨。”
　　“朕七日后就动身去北汉赎罪。届时你就登基，成为我南华的新帝！励精图治，强国强兵，光大祖宗基业！可不要步了为父后尘！”

　　群臣惊怔着，“......！”
　　这是玩真的吗？

　　荣颂朗声道，“儿臣遵旨。”
　　“平身吧。你过来，让父皇再好好看看你。”

　　皇帝拉着儿子的手，舐犊情深地瞧着。两眼弥漫起一片心碎的迷雾，欲语先断肠......

　　群臣面面相觑，真是让人始料不及啊！

　　刚被任命为储君的荣颂心猿意马地瞧着父皇的手。
　　这双蒲扇般粗大的霸天手，触感竟柔若无骨，肤质滑腻惊人......摸起来跟看上去不是一回事！
　　他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会是个女妖吧？不会的。女妖疯了才变成霸天这模样！

　　此时，陆通胀红着脸，感觉这结果就像偷鸡不成摸了满手的鸡屎。
　　他沉默了半晌，表情里升起居高临下的冷傲，近乎威胁地说，“陛下当真打算如此？”
　　“君无戏言。”

　　陆通的眼神越发冷下去，“此事关系重大，本使需向帝君请示再做定夺！只是出于对南华的善意，不得不提醒陛下，万一我帝君认为贵国胡搅蛮缠，并无诚意，或许会采取极端的手段追讨债务。”

　　“极端手段？”
　　“没错。”陆通向荣颂瞧一眼，“本使不敢保证帝君不会在一怒之下动用武力解决。还请陛下慎重考虑此事。”

　　“还有这种事？”江跃土匪似的对众人打着哈哈，“武力解决的好处就在于，万一我们打赢了债就不必还了，是吧？哈哈哈......”

　　群臣集体干笑......

　　陆通面容狰狞地沉默着。半晌，声音粗恶地说，“总之，请等本使答复便是。”
　　“......好。朕就恭候佳音。一收到帝君国书立刻启程。”

　　陆通两手撑住膝盖，拖着他的大肚子站起身，倨傲地道一声“告辞”，便率领侍卫扬长而去。

　　室内留下浓浓的“捅了娄子”的气氛。

　　群臣眼里闪烁着不安，望着满脸邪味儿的霸天皇帝。
　　这究竟是被仙人点化的，还是被......妖怪点化的？

　　一直闭口不言的荣颂冷声道，“父皇，儿臣愿潜入北汉刺杀帝君，以雪此奇耻大辱！”
　　江跃似笑非笑瞥向他，唇角不善地蠕动了一下，“毛还没长齐呢！敢擅自行动，为父打断你的腿。”

　　荣颂：“......！”
　　这肯定是土疙瘩山里走出来的匪妖！

　　江跃扫视着几个臣子，神情冷峻地说，“当务之急有两件事。第一，强兵！第二，发财！”
　　几个大臣呈麻木状。心说，你这是画饼充饥，痴人说梦！

　　“兵在谁手里管着？”江跃威目一扫，开始运筹。
　　兵部侍郎卢中站出来，“臣卢中暂时代管兵部。”
　　“代管？”
　　“原太尉大人判处死刑、尚书大人以及护国将军阵亡，故而......”

　　大家心道，看来皇帝不但忘了儿子的名儿，把文武百官也都忘啦！
　　仙人到底拿了什么皂粉儿给他洗了脑？

　　江跃顿了一会，充满魄力地说，“卢中你准备一下。明早于昭阳殿述职。朕要搞个阅兵。”

　　卢中吞到了鱼刺了似的，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微臣......”
　　哪有像样的兵给你阅？皇帝是疯了还是傻了？
　　“有何难言之隐？”江跃蹙额瞧他。
　　卢中惊惶地抬眼一瞧，生怕说出来要被发落。其余几个明哲保身，都病鸡似的垂着脖子。

　　荣颂出声道，“父皇，各地大军都在忙着镇压叛军。目前留驻皇城的唯有一支禁卫军，由薛大人统领。”

　　江跃讶然，“薛爱卿不是管情报的，怎又管起了军队？这样岂不要一手遮天？”
　　大臣们微妙地沉默着。可不就一手遮天了？
　　薛见源不慌不忙，谦逊地说，“禁卫军统领被斩首，微臣也只是暂代。”

　　江跃歪嘴沉默着。这国家到处是破洞，都快成筛子了！
　　“行了。召回各地军队。”半晌，她死马当活马医地说。

　　卢中小媳妇一样受了惊，“陛下，那叛军该当如何？”
　　“让他们打到皇城外围来，朕一并把他们收服了。”皇帝大手一挥，做个摘取星辰的动作，“这样可以一举平复叛乱，又可以扩充兵力，岂非一举两得？”

　　大臣们哑巴了。多么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托塔天王吗？
　　卢中额头冒冷汗，“陛下，目前共有四支叛军，合计兵力近百万。万一无人镇压，将势如破竹杀入京城啊！”
　　“这么多？”江跃吃惊地拧起眉头，“全国上下都反了？”
　　大家低头不语。心说，可不是嘛！是个人都在反你！

　　江跃：“......”
　　小秋轻声插话道，“万岁爷，只是号称百万。真正人数加起来不过十几万。他们打仗都虚张声势。”

　　薛见源的目光如利箭般射过去，厉声道，“你深居内廷，如何得知军情机密？敢信口雌黄捏造事实，本官割了你的舌头！”

　　“薛爱卿，朕还没死呢，打狗也要看主人。”江跃积极护着宠物。
　　薛见源：“......”

　　大家都用“你也有今日”的眼神瞄着他。

　　小秋有主人的势可仗，尾巴顿时往天上翘，“薛大人有何依据证明我捏造了事实？你跑战场上数过了？......这是什么表情？小的可要提醒你，对我不敬就是打陛下的脸——你再瞪我？”

　　薛见源被这小人怄出了三昧真火！近几年还没哪个太监敢如此跟他说话呢！
　　可恨的是，这玩意儿两时辰前还抱着他喊爷爷，要给他做一辈子的孙子！

　　他忍无可忍露出一个阴笑来，“薛某对沈公公失礼了，沈公公是陛下的宠臣，微臣岂敢冒犯？”
　　小秋瘪了，被他的尊容吓直了眼......

　　江跃抽了抽嘴角，“行了。大敌当前，不要内讧。今日且散了吧。明日再议。”
　　楼骏忧心地问道，“陛下，万一......北汉帝君真让您去可如何是好？”

　　江跃露出讽刺的表情，“那样对南华而言又有何损失？一定是万民高歌欢送朕滚蛋吧......这种好事他们会便宜了南华？”

　　群臣的目光闪避着，好像确实如此。
　　这会儿他们真相信皇帝被仙人点化了...... 竟变得如此虚怀若谷，实事求是！

　　江跃起驾回昭阳殿。
　　荣颂从后头跟上来，似有要事相谈。“父皇......”
　　“颂儿，”江跃顺口又这么称呼他了，和颜悦色道，“有话不妨直说。”

　　荣颂说：“儿臣铭感父皇隆恩，无以为报。今晚于亭中摆些薄酒小菜，想邀父皇把酒赏月，略尽孝心，不知......”

　　江跃心里“哟呵”了一声：效率蛮高啊，照妖镜这么快就开好光了？！
　　荣氏的江山你不在乎，满脑子想着研究妖精，多有出息的孩子啊！
　　——朕就喜欢你这样矢志不移搞歪门邪道的样子！

　　“好啊，你且回去。待天黑了，为父就去和你把酒言欢。”
　　她拍住他的肩，又摸摸他的头发。似乎被这孝心感动得没了脑子，笑得龇牙咧嘴，乐不可支。只要灌几杯酒，马上就能原形毕露......

　　荣颂目光微闪。不知为何，面对这奔放不羁的笑容，他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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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肥章。本来想码到六千字。实在不行了。
预告：下章在一阵鸡飞狗跳后，会惊鸿一瞥窥见超级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