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君朝西

3、神秘郎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卫希颜来到这个莫名时空的小山村已有三个月。

　　她凭着以前训练出的语言能力，借装哑的机会很快掌握了村民的语言，至少日常会话没问题了。

　　山里村民淳朴，没人怀疑她装失忆，都可怜她脑子受伤忘了事，一看到她就会自动自发地将阿宝以前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交待得一清二楚。拜此所赐，卫希颜很快将阿宝的性格习惯揣摸个透彻，凭着她早年卧底□□演戏周旋的经验，将阿宝扮得维妙维肖，不仅骗过了村民，也骗过了双目失明的阿宝娘。

　　这个年代是宋，她所处的地方叫靠山村，四面大山莽莽，最近的集市也远在几百里之外。

　　村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个深山里头，消息闭塞，也不关心哪个皇帝当朝，只知道大宋朝好多年了。张郎中留下的医书中也有宋朝国子监发行的，印有年号，但她对宋朝年号不熟悉，只记得北宋灭国是靖康年，但阿宝娘记得京城是开封府，那就应该还是北宋。

　　这个山村不大，统共四十多户人家，都是张姓人，一个族的。阿宝的父亲姓张，却不是靠山村的原住民，大约是在十年前才带着阿宝娘和阿宝落户于此。

　　山里人大字不识，张郎中能读能写，是村民眼中的能人，村里有了娃都要抱去请张郎中起名。

　　村民说阿宝爹是神医——村里男子以打猎为生，多有受伤挂彩的时候，但凡一息尚存，便是断胳膊断腿的张郎中都能治好。

　　山里男人是一家的顶梁柱，张郎中治好一个猎人就等于救了一家子。村民们将他当神人般崇敬，尊称为“张夫子”，但凡哪家有好吃好穿的，首先孝敬张夫子一家。

　　两年前张郎中病重而死，留下孤儿寡母两人。村民感念张郎中的恩德，一齐供养阿宝母子。但阿宝娘硬气，不愿吃闲饭，将缝补衣服的活儿接了下来。

　　阿宝十二岁就上山采草药，医治村民们一般的病痛伤患，渐渐地有了张郎中四五分本事，加上人聪明懂事，长得又俊俏，靠山村的村民没有不喜欢他的。

　　但让卫希颜惊讶的是：村民中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阿宝的真实性别，都当她是张郎中的儿子。

　　从村民的闲聊中得知，阿宝打小就被张郎中带在身边学医，十分辛苦，从来没有玩耍的时候，据说有次阿宝偷跑出去玩，被张郎中逮回家，罚了一天不许吃饭。卫希颜听到便猜测，这郎中八成是怕小孩子打闹时不小心泄露了性别。

　　但张郎中为什么要将女儿扮成男孩？

　　她问阿宝娘。

　　反正她“失忆”了想不起，不用担心被怀疑。

　　“你阿爹当初请道长给你算过命，说你命里多劫，要想逢凶化吉就必须女生男养。”

　　阿宝娘说到这双手合什，“感谢菩萨！多亏你阿爹听了那道长的话，菩萨才保佑你平安回来！谢天谢地，感谢菩萨！……”

　　卫希颜暗自翻白眼，她相信张郎中的话才见鬼了！

　　从屋里那堆医书和医案札记来看，这位张郎中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大夫。

　　听了阿宝娘的解释后，她对张郎中的疑云不但未解，反而更多。她只能从张郎中留下的东西中去探查线索。

　　张郎中留下最多的，或者说最有价值的，是他亲笔记录的医案。

　　卫希颜越是翻看，越是震撼。

　　这些细密如蚁的蝇头小楷分明呈现的是浩瀚的医道天径。她经常一坐就是半天不抬头，探查张郎中身份秘密的心思完全被医札中独辟蹊径的深邃见解所吸引。

　　卫希颜是学过中医的，而且是家学渊源，她的父亲卫传中就是有名的中医，但家中变故让她没能承继医学，后来重新拣起来，也是为了多一份生存本事。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医，虽然自认为超过一些所谓的名医，但和张郎中一比，简直是小溪之与大海。那些以前模糊不通的地方，都在这里得到了解答，包括父亲医案中留下的疑难也得到了解答，很多见解还是她闻所未闻的，前后贯通加以印证，却都是道理！……现代中医终究是没落了，她想起父亲每每怅然的感慨，心忖若是他老人家到这里，必定欣喜若狂，能不能回去都不在乎了。

　　张郎中这样的人才怎会屈身于一个小山村中？？

　　难道也是得罪了某个势力，被逼得隐姓埋名？

　　卫希颜没能找到张郎中的身份线索，对她的医道却是大有促进，亏得她从小被父亲逼着读《黄帝内经》这些古言医书，古文底子扎实，否则那些晦涩字句就足以让人头痛止步。

　　卫希颜在这三个月里，还将村子内外都了个转遍，但没发现任何有特异的地方。

　　她对穿到这个时空已经平静地接受了，世上没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太多，就像中医经脉气穴，阴阳五行，科学能解释清楚么？但卫希颜相信，她来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无缘无故，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就与“阿宝”有关。

　　难道是血脉关联，祖宗什么的？——这种猜想真纠结。当然，只是猜想。所以，她必须弄清楚张郎中的真实身份，找出她来到这里的原因，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在这之前，首先要将阿宝娘的眼睛治好。她必定是要离开靠山村的，走之前，必须要将阿宝娘安置好。

　　这老人的眼睛已瞎，再失去女儿没准会发疯！她虽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主，但向来恩怨分明，占了阿宝的身体，就是欠了一份债，不负责任地抽身离去不是她卫希颜的作为。

　　卫希颜放下医札去到堂屋，见老人坐在堂屋门槛上正摸索着补衣服。她不由皱眉，这老人真是固执，眼睛看不见了还要补她的衣服，劝也劝不住。

　　风吹动着老人鬓边的头发，不到四十的妇人却已满头霜丝白发，衰如六十老妇。

　　这个妇人已经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女儿。

　　卫希颜心中一叹，不由触动心思，想起以前的事，十岁那年父亲因为一桩涉黑案被人所害，和母亲一起车祸身亡，父亲已有预料，留下信说，如果他和妈妈出事，就让她带着妹妹避入福利院，避免牵连卫秦两家，也是不让对方生出斩草除根的心思。后来她知道了，对方没有斩草除根还因为背后有人说话，父亲当年救治过形意门的老爷子，托他老人家的福，才让她和希文在福利院平安长大。为报家仇她弃医从武，老爷子派徒孙悄悄授了她心法和拳法。她十五岁就混□□，后来卧底青帮，利用青帮报了仇，又设计脱离□□，加入佣兵……人生大半都是在起伏跌宕中度过，少年时曾经无数次梦见父母慈爱的笑容，醒来时却只有妹妹相依……

　　卫希颜不由对这个老人生出两分怜悯。

　　老人的眼睛新瞎不久。

　　她诊脉后，推断是悲伤过度、气血淤滞而致失明。她从张郎中的医札中找到失明的病例，病症未必尽同，但医理是相通的。卫希颜将相关医案看完，加上自己对医道的掌握，心里有七成把握。又细审了几日，开始下方。

　　药材取源倒是方便，堂屋东面墙一整排都是药柜，药材种类很齐全。

　　半个月内，用了五服药。卫希颜又换新方，拣药时却发现缺了两味主药，要上山采去。但阿宝娘被阿宝之前的失踪吓怕了，怎么说都不肯放她上山。卫希颜好话说尽也没用，又不能一掌将这妇人劈晕，颇有些无奈。

　　这天晚上，阿宝娘突然执意亲自下厨做菜。

　　卫希颜拦不住，只得一边小心看着，一边洗菜，切菜，烧火，给老人打下手。阿宝娘一直做了五道菜还不停手，卫希颜心中诧异，问道：“阿娘，今晚有客人？”

　　阿宝娘笑道：“哪来的客人。”

　　“怎么做这么多菜，就咱娘俩哪能吃完？”

　　阿宝娘叹了口气，让卫希颜端出最后一道蒸菜，摆到堂屋的饭桌上。

　　娘俩坐到饭桌前，阿宝娘道：“阿宝，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卫希颜心中一咯噔，摇头，“阿娘，我不记得了。”

　　“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

　　卫希颜一怔，笑道：“看我真够傻的，撞伤后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你没伤着脑子前也不知道。”

　　卫希颜“啊”了一声。

　　阿宝娘慈爱地笑着，低声道：“你阿爹说，你出生的日子犯煞，不能给人知道，以前没给你过生，说要满十五了才告诉你。”

　　卫希颜嘴角扯了扯。

　　阿宝娘柔声道：“孩子，过了今天，你就十五了。”

　　卫希颜眼眉一扬，看身材长相还以为这具身体已经十七八岁了，原来是早熟。

　　“娘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

　　卫希颜心头微微一暖。尽管阿宝娘的这份母爱不是为了她，但在这不属于她的时空中却让她体味出一丝家人的温暖。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饭罢，卫希颜收拾了碗筷锅碗，回堂屋却见阿宝娘还坐在桌前，往常老人吃完饭总是要到小院中转一转的。

　　“阿娘，您有事？”

　　阿宝娘点了点头，“阿宝，将门闩上，阿娘有话给你说。”

　　卫希颜目光一闪，走过去拿起杠子，将堂屋的门闩好。

　　回身过来，阿宝娘道：“阿宝，你阿爹在门槛下面埋了一个木盒，你挖出来。”

　　卫希颜嘴角抽了下，这四间屋子她只差没翻地了。因为看医书、练武、给阿宝娘治眼睛，暂时没找借口给屋中翻土，最怀疑的当然是阿宝娘那间卧房——但没想到张郎中藏东西竟然藏得光明正大，就藏在堂屋门口下！

　　卫希颜用药锄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木盒子，拂去上面的泥土，又将地面平整好，从灶膛取了柴木灰撒上面，直到看不出翻土的痕迹。

　　木盒很沉，是铁木，一尺见方。盒子外挂着一种木条式的扭合锁，盒顶刻着五字：有毒擅启亡！

　　想起张郎中高深莫测的医术，卫希颜可没把这五字当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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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眼睛都快看花了~~~发现错别字、漏字、多字什么的，请大家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