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回忆》肖尧然

104、离家第一夜

　　火车站出站口，这么冷的天在这个时间点儿竟然满满站了一圈人。我慌不择路地逃离接站的人群，在附近的一条街道上找了个看起来就便宜的小旅馆。
　　“老板，住宿多少钱啊？”我试探着问道。
　　“几个人？”老板反问道。
　　“就我一个。”我回答。
　　“最低八十。”老板开口。
　　“八十？这么贵？就便宜的单间就可以。”我犹豫着问道。
　　“就是八十。”老板一口咬定价格。
　　我想了想自己总共才不到一千块，还是过年亲戚给的压岁钱。而且还不知道要坚持多久，不由叹了口气，作势要离开。
　　“你说你多少钱住吧？”老板又问道。
　　“五十行不行？”我厚着脸皮问道。
　　“小伙子，五十太少了，最低六十。”老板摇了摇头说道。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并不多的钱，想着再问几家比比价吧。
　　老板见我又要走，不由不开心地说道：“好吧好吧，就五十吧，看你一个人就便宜让你住吧。住几天呀？”
　　我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安阳，肯定要好好玩一下的，不由说道：“先住俩天吧。”
　　“好，跟我上来吧。”老板边说着便带我上了楼，打开一间房门说道，“我们家没有单间了，只有标间，你住一个床，另外一个不要动，知道吗？”
　　我进屋看了看条件还可以，并没有太糟糕，不由应了一声，交钱入住了。
　　晚饭我并没有出去吃，只是拿热水壶热了点儿水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我这算什么？离家出走吗？应该是。母亲会不会很担心呢？应该会。那我要不要打个电话呢？不要。既然是离家出走，还和家里联系什么？不是搞笑吗？
　　那我接下来到底干什么呢？离家出走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因为被父亲打了？等我溜达一圈再灰溜溜的回去？不可能，这不是我的性格。那么我要做什么呢？去打工？去哪里打工呢？江南？这是个不错的好主意。那具体去哪个城市呢？我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六朝古都南京，对，就南京，这个最让人悲伤的古都。我想去看一看那传说中秦淮河俩岸的奢靡与浪漫，我还想看一看雨花台下的英魂以及南京大屠杀的悲情，更想去看一看让人敬佩的孙中山先生的陵寝。
　　想到这里，我竟然开始充满期待。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明天就去火车站先买火车票吧。可是，从安阳到南京应该很远吧，火车票应该不便宜。我不由掏出口袋的钱，数了数只有七百零一块，看来又不能买卧铺了。想想之前坐硬座去上海，不由打了个哆嗦。买白天的吧，好歹安阳离南京应该也用不了十个小时，白天的硬座应该没那么恐怖。
　　我喝了口水，犹豫着拿起桌上的手机开了机，看到母亲给我发了七八条的短信：
　　然然，在哪儿呢？赶紧回来。
　　然然，赶紧回来吃饭，怎么打电话一直关机。
　　你怎么还没回来？看到短信赶紧给妈妈回个电话。
　　你到底去哪儿了？别让妈妈担心，赶紧回个电话。
　　然然，你爸他喝多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赶紧回来！
　　然然……
　　我的眼眶开始湿润，我觉得我离家出走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可是我不能回头，我既然已经走出了家门，我就要走得彻底。何况我已经没想着去学校了，我觉得上大学已经存粹是浪费时间，而且也没有了值得留恋的人。我想起了徐易梵，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但是只能痛定思痛了。我也想起了张潮，感觉再好的友谊都比不过一个根本就谈不上好的恋人。那么，我还去学校干吗？备受煎熬吗？我真的不如去南京逛一圈后，找个普通的工作，就哪怕只是个服务员，我如果好好以后当个领队，再赚点儿钱，以后开个小店什么的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我纠结着重新关上手机，因为我怕万一母亲打过电话来我会心软，我会踌躇，更怕听到母亲的责骂，以至于让我对整个世界都变得绝望。我觉得我现在更应该先坚定自己的信心，才能勇敢地走下去，走出去！
　　不知不觉中我进入了梦乡。梦见自己出现在了秦淮河边，出现在了乌衣巷口，一个衣着华丽、看上去很富态的男子站在房顶上唱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是李煜？”我努力搜索着记忆里的人物，弱弱地问道。
　　房顶上的人没有回话，只是“哈哈”地大笑，那样子看上去就跟个疯子一样。我有些害怕，不由往后退，可却一不小心一脚踏空，直接掉落在了秦淮河里。由于生在北方，尽管我超级喜欢水，但是却不会游泳，不由惊吓之余开始拼命挣扎。
　　四处都是水，我竟然发现自己能睁开眼睛，而且能透过绿油油的秦淮河水看到水中其他跌落的人。我瞪大双眼，已经忘记了挣扎，因为我没觉得自己不能呼吸，而且我不可思议地看到了传说中的秦淮八艳：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柳如是、陈圆圆，那一幅幅面孔好像我伸手就能触碰到。然而我细看才发现，她们好像都已经死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滚圆滚圆的。只那么一瞬间，每个人的口中都开始不停地吐血，不停地吐血，没完没了地吐血，直到整个河水都变成了红色，直到我的眼前都变成红彤彤的一片——
　　“啊！”我尖叫着坐了起来，一身冷汗地我赶紧伸手去摸房间灯的开关，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而正直这个时候，房间外却传来了凄惨的猫叫声，我觉得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跳动。我大口喘着气，慌不择路地光着脚跑到门边，才终于用颤抖地手把房间的灯给全部打开。
　　我喘着粗气拿起水杯喝了满满一大杯的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看了看那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的雪花，而后才瑟瑟发抖地重新躺回了被窝，就这样开着灯心惊胆战地继续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