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琴弦》林柚booooom

2、五色令人目盲（1）

　　2000年伊始，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曾经预言的世界末日悄然度过，人们都在开开心心地迎接千禧年的到来。

　　这一年，小姑娘上小学了。
　　时绾对初初报道的记忆已经不深了，唯独就还记得入学的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坠入梦乡了，一早起来却发现自己尿床了。
　　她读的是厂矿的子弟小学，开学第一天早上，小姑娘还在为了头一天晚上的事羞愧难当，死活赖在家里不敢去学校，靠在床头小手捂着小脸就是不肯下床，任凭时绾妈“绾绾，绾绾”地叫也不回应，方柚是又好气又好笑，憋住了笑意和时绾姨妈一起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小姑娘从手里抬起头来，脸红红扭捏地唤了声“姨妈~”，然后乖乖由姨妈抱下床换上新衣穿上鞋子，开始小学生的第一天。
　　小姑娘刚踏入新的班级，叽叽喳喳的招呼声就迎面而来。
　　“时绾时绾！你也在这个班呀。” “咦，方玥！”
　　“弯弯，看我！” “猪崽，不要叫我弯弯！”
　　······
　　时绾兴冲冲跟新班级里的同学们打着招呼，其实大半都是曾经一起在后山乱跑田里打架的玩伴，大家一起从厂矿幼儿园升到小学，然后分到同一个班再次重新开始。于是小姑娘心里那一丁点儿的害怕和抵触也烟消云散了，开开心心地接受了自己小学生的身份，开始真正地学写字、学 算术、学怎么去看这个世界。
　　日复一日，小姑娘清晨背着自己沉甸甸的小书包，啃着小包子就蹦蹦跳跳自己去学校上课了，然后偷偷摸摸地在路上丢掉讨厌至极的鸡蛋。毫无愧疚感的她还不懂得，这个她觉得吃了满口腥味不好吃的食物，以及她每晚要方柚强制性灌进嘴里的鲜牛奶，在当时家里是多么稀罕的食物。

　　时绾一直都是乖乖巧巧的性子，嘴甜的小姑娘异常讨长辈的喜欢，每晚陪着外婆散步时，都要被阿姨婆婆奶奶们一次次地拉住摸头捏脸，夸出一朵花儿来。
　　“绾绾又陪婆婆散步啦？真乖。”
　　“梁妈你真幸福啊，你看你家孙女儿这么懂事。”
　　“时绾上学期又考第一了哇？哎呀，记到多来找我家磊磊玩嘛！”
　　······

　　入学第一年，时绾被老师选为了中队长兼班长，小姑娘初初被赋予了小权利，深感责任重大，天天板着小脸挺着小胸脯帮老师管着小班级，抱着各样东西在教室和办公室间来来回回地跑。
　　“大家把作业交到组长那儿，然后组长交给我，快点哈！”
　　“大家把书拿出来，翻到古诗两首，跟我读，‘春眠不觉晓······’”
　　“程嘉，你们组的抽背课文背完了吗？你还没到我这儿背呢。”
　　······
　　当年的小班长，好像就跟小小女超人一样，什么都管着，什么都想做到最好，然后，被班上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儿气得偷偷摸摸地抹眼泪，哭完了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又瞪着眼睛伸着手让男孩子们交作业，直到他们不情不愿地撇着嘴从桌子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作业本，放到时绾的小肉手中，小姑娘才像获得了小胜利一样甜甜地笑一下，跟讨厌鬼说谢谢。

　　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就这么长大，跟每一个小姑娘一样，周末学舞蹈，学书法，学英语，学奥数，小脑袋被各种课外辅导支配着，听话地机械地上完每一堂课，不论喜欢与不喜欢，执拗地早起压腿，晚睡练字，不服输地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厉害，得到爸妈更多的夸奖与喜爱。

　　然而小姑娘长到六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爱玩爱闹的年纪，处在这个时期的再乖巧的孩子内心都会住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仙女，每天沉浸在小丸子、阿童木和美少女战士等动画片的小脑子里也会时不时地冒出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于是，放学回家晚饭后，孩子们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狂欢。
　　时绾家楼下每晚定时定点响起同桌方玥的呼唤声：“时绾，出来玩！”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姑娘立刻抛下一板一眼看不懂的新闻联播，起身蹦到窗户边冲楼下应一声“来啦来啦！” 然后附和着时绾妈注意安全的嘱咐，兴冲冲一溜烟地跑下楼去。那个时候，比起和爸妈一起关心国家大事，听主持人正正经经地播新闻，小姑娘明显更喜欢出门跟小伙伴捉迷藏玩游戏嘻嘻哈哈。
　　小姑娘和童年玩伴们在不懂事的年纪，也没少做让大人们无奈的事，反反复复敲讨厌的老师家的门，等听到脚步声了就跑；春节买了摔炮，“砰砰砰”地扔在自然课老师打麻将的牌馆门口就跑，引得牌馆老板拿着鸡毛掸子站门口骂；穿上旱冰鞋，在厂矿活动俱乐部横冲直撞，跟树荫下纳凉的叔叔阿姨们高声问好；在没人管理的野山上捉迷藏，摔一身伤混着泥捧着新发现的好看的小野花兴冲冲回家凑到妈妈面前给她看······

　　类似的记忆太多太多，儿时的家属区，永远充斥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记事起就互相串门打闹的玩伴们，也在经历了吵架打架和“我不和你玩了哼”之后，成了真正相知相伴一生的朋友。
　　就如长大后的时绾经历世事蹉跎，生活开的一个又一个玩笑让她陷入极度的自我厌弃和自卑的困境，早已忘记了自己儿时也曾优秀骄傲，也曾淘气顽皮，也曾被叔叔阿姨老师们赞不绝口，只一味地自我否定否定否定，后来也是童年玩伴的鼓励安慰才让她记起，自己原来还有过那样充满斗志与阳光的童年，自己，曾经是那么多人的骄傲。
　　“时绾你都不知道，当年我婆婆开口闭口都是‘你看看隔壁的小时绾多乖多厉害’，那时候我超级羡慕嫉妒你的。”
　　“弯弯啊，你自卑个屁啊，你可是我小时候的噩梦啊，天天被我妈拿来跟我比，从学习比到嘴甜，从书法比到运动，我真的是怕了你了，你是我们家属区的头头啊少女！”
　　“小阿绾！你可是我心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你要是人设崩了，那我回去怎么给我那个恨不得把你抢回家的娘亲交代！”
　　······
　　凡此种种，听得时绾内心百般酸涩难受，力不从心又带着万般的委屈不甘心的感觉使得她抱着方玥她们嚎啕大哭，敬曾经那个还天真浪漫又固执不服输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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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小姑娘在小时候都是渴望得到大人的认可的吧，有时候父母的一句夸奖能让她开心一整天。我相信世上有着很多时绾这样的小姑娘，乖巧懂事却也爱玩爱闹，或许成人的世界太乱，现在的生活不尽如人意，但我还是希望我们都能记住儿时的快乐，敬儿时简单快乐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