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草当作兰》眉目淡淡笑叹倦

1、暮雪

　　1999年12月31日，这是旧世纪的最后一个日子。
　　寒冷干燥的西北风自内陆而来，雪纷纷扬扬地向大地飘洒着。这是一个洁白无垠的世界，可偏偏有一道蜿蜒曲折的疤痕破坏了这种单纯的美丽。哦，那是一条路，一条山里面、沟通外边的路。山里边的人为了这条路可谓是操碎了心，挨家挨户每日轮番清扫积雪，生怕断了外边的供给。
　　此时，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晃晃悠悠地在这条结了薄冰的泥路上缓缓行驶，司机忍不住骂骂咧咧：“老天爷不赏脸也就算了，土地公怎么也不睁眼。这天气，这天气，让我可怎么干营生！”说着，便摇开窗，狠狠向外边啐了一口。忽然，车子猛地一声巨响，震得车上昏昏欲睡的人们惊醒过来。司机一溜烟儿地跳下了车，不出片刻，又急急窜进车里，扯着嗓子喊：“洛家村的，洛家村的下车了！真他妈的晦气，好端端的怎么撞上了村牌！”
　　洛勇忽然一个激灵，从梦里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怀里竹篓的盖子，里面的孩子还恬静地睡着，他痴痴地看着，又傻傻地笑了。司机看到他这副样子，连忙过来赶人：“你，不是洛家村的吗？赶紧走人！别妨碍我做生意！”
　　洛勇便这样糊里糊涂地下了车，在他尚没有站稳的时候，长途汽车便一个闷响，毫不留恋地走了，只留给他一尾的黑烟。寒风凛冽，顿时吹散了他所有的睡意。这是哪里？他呆滞地思考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洛勇朝四下望去，不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倒像是个供给铺子，他抱着打探消息的想法，便抱紧了竹篓，疾步走去。
　　这真是个简陋的供给铺，完全就是一个破烂的茅草屋！风凉飕飕地刮在了洛勇裸露的脸上，一人一屋，两两相对，瑟瑟发抖。洛勇于是再没了犹豫，直直推开木门，大咧咧地坐在了仄歪的板凳上。茅草屋里炉火正旺，烤得洛勇舒坦极了。
　　店家往炉子添了一块柴，用围裙使劲搓了搓黑黢黢的手，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老伙计，你要点什么？”
　　“店家，这是什么处所啊？”洛勇一边询问，一边捞出了竹篓里面的娃娃，姿势怪异地抱着。
　　“噢～这里是何家村呀。这边是山里头，外人来得少，我看你也不像是外头来的，咋会不晓得呢？”店家望着洛勇寒碜的破棉衣，自顾自的说道。
　　“唉！大雪天的，估计是风吹坏了村牌，我们洛家村的牌子也不知怎的，到了何家村！才让我下错了车！”洛勇气呼呼地讲道，一不小心使了力气，怀里的孩子便咿咿呀呀地哼唧起来，店家连忙围在了洛勇边上，心疼的喊道：“哪有你这么照料孩子的！应该这样！”说着，便揽了孩子到自己怀里。
　　“哟，这娃娃生得可真俊啊！”店家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昏黄的灯光被这孩子浓密的睫毛斜切，晦暗不明地打在那恍若凝脂的脸上，鼻若琼瑶，唇如朱砂，虽然脸还未长开，但是漂亮极了。
　　“那可不是！”洛勇眯着眼，就着炉火点起了一支烟，迷醉地吸了几口，烟雾弥漫，孩子呛了好几声，不禁又嘤嘤哭泣起来。
　　“真是丧门星！小娃娃家家的咋这么爱哭！日后讨婆娘可咋整？”洛勇使劲摁了摁烟头，“真是白好看这张脸了！”
　　“原来这是个男娃呀，这小脸精致的，差点让我以为是个女娇娥咧！”店家笑呵呵地说道。
　　“你没看见我家娃娃穿着男娃的衣服么？时间不早了，我也不肖和你多言了。”说着，洛勇便把孩子捞进箩筐里，“我走了！我家婆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哩！回见！”
　　“哎！哎！哎呀！你等等！你咋都不整点吃的再走！”店家连忙追出门去。
　　可是，问路人早已消失在茫茫雪夜。
　　“这都什么事啊！”店家失魂落魄地阖上门。
　　墙上的钟，时针刚走过三分之二的距离，这会儿已经是八点了。店家瞅瞅墙壁，又看看自己，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围裙，熄了炉火。
　　“还有四个小时就新世纪了呢！生意实在冷清！还是回家陪陪婆娘吧！”这么嘀咕着，店家离开了茅草屋，直直地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冬雪花光了旧世纪的最后一点气力，带给了世界银装素裹的美丽。一切的荒芜隐藏在皑皑白雪下。春意在大部分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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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女主楚笛悦已经出场，就是那个竹篓里的孩子。她穿了哥哥的旧衣服，被洛勇误认为是男孩子，被偷偷抱去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