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凛凇

2、第一章

　　天上飘飘洒洒下着雪花，我的长袍有些单薄，徒步走在这乡野田地，没有遮伞。
　　这里是个小村子，朝廷被推翻以后，我凭借以前朝廷那里得的秀才，在村里任一个教书先生。外面世道虽乱，然而这里地处边缘，只偶有强盗土匪，不过那有什么，也不过是想活下去的人罢了。前几月我割了辫子，感觉脑袋后面空空荡荡的，前额开始稀稀疏疏的长出头发，一切终是改变了啊，家里很久没有人寄信过来了，虽然我也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娘身体如何了，唉。
　　“先生，先生。”远远地有几个红球滚了过来，是村东头的王三丫和赵元盛几个学生。
　　三丫家里是三个女儿，大丫二丫三丫，丫爹本来还想再生个儿子，可她娘的身子生完三个孩子太过孱弱，再不能生，在生下三丫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丫爹好赌，运气却不好，有出无进，家里半点积蓄都没，结不起二婚，于是只能骂骂咧咧着赔钱货却也无可奈何。三个丫头都很勤快，去年大丫已经出嫁，二丫正在议亲，据说是她爹“千挑万选”的豪户，呵，还不是为了多些赌钱，平日里家里的活计都是二丫在做，三丫帮手，二丫要议亲了，丫爹便让二丫先停下干活，免得豪户嫌弃，如今家里大大小小就都是三丫在管。
　　三丫机敏好学，第一次见她是在课堂窗户底下。那天上课，我瞅着赵元盛伏着桌案对着窗户张牙舞爪的，游走到他旁边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顺眼瞧到了窗户底下蹲着的三丫。下学之后，把这俩带到我书房里问话，三丫沉着冷静又落落大方，我问的时候眼神清明，半点拖沓都没有，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我，反而元盛小子蹲旁边手足无措的，看我瞟过去慌得手忙脚乱。三丫坦诚的交代她勒着元盛下学后教她读书习字，元盛被迫同意，结果今天元盛家里有点事，他又说不清楚只能手舞足蹈的比划，然后就被我抓了。元盛小子这会儿爬起来，脸红着憋出来说他再不回去他爹要提棍来寻了，求我赶快放他，我一挥手，立马惊弓之鸟一样奔走了。留下三丫站在我面前，元盛走了以后，这丫头倒是腼腆了些，手揪着下摆，仍是无惧的看着我，我心思一起，开始问她一些平日的课业，皆对答如流，问些教过方法可解的难题，她也思索不久答的出来，大半都是对的，我暗自点点头，这丫头倒是比那些小子更聪明，我升起收学生的心思，与她道下学以后，若她有闲暇，可来寻我授之课业。三丫闻之，眸光亮起，连连应答，然后跪下叩首离开，故三丫其实是我暗地里的得意门生。
　　赵元盛，家境富庶，平日里好玩，课业虽不是很好，但人敦厚友善，脾性甚合我意，且给我带来了三丫这样的学生，于是我待他也较为亲厚。
　　思索间隙，那俩球已经奔至跟前，也没遮伞，脸颊冻得通红，气喘吁吁的唤我：“先生先生，村西那户寡妇刘氏，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好像是刘氏她婆家那边的人……”话没怎么听完，我迈开步子开始小跑。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俗话的存在还是有依据的，年轻貌美的寡妇，丈夫死了，独居一处，乡镇里的地痞无赖自然会戏弄取笑。其实我与刘氏并无什么交情，只是那日我去学堂授课的路上，遇见几个小混混趁她转身，将她的篮子推倒，东西零散撒了一地，然后绕着她谑笑，我看不过眼，上去撵走他们，所幸村镇里对于授业的人还是尊敬的，混混也没有对我动手，啐几口走人，我帮她把东西拾起来，她道了几声谢，避嫌走开，此后我大小帮了她几回，相互熟悉了一些，平日里些许时候会来帮我缝洗衣物，后来，村里有些闲话，为着她名声，我与她交际往来愈少。
　　好歹是认识的人，总不能不管，我抱着书奔在路上，三丫和元盛跟在我后面跑。
　　耳边是呼呼风声，冷风直往襟袍里灌，地上的雪嘎吱嘎吱响，路过的树杈上惊飞一片灰雀。
　　我到的时候，刘氏的屋子被围了起来，一眼扫过去，有十几个人，男女皆有，一副气势汹汹的态势，其中有几个女眷，拽着刘氏的臂膀，想要把她拖出屋子，刘氏则死死抓着门框，头发凌乱，想是经过了一番无果的挣扎，带头的是个臃肿的婶嬷，怒形于色的说：“曹刘氏，你丈夫虽死，然你还是我曹家的人，下毒毒害夫君，残害自己子嗣，畏罪潜逃这几年，可让我们好找啊！这次我就是来带你回曹家祖祠接受惩处，你就放弃抵抗吧！”
　　抓着刘氏的婶嬷们开始奋力扒人，指甲抠着刘氏的手背，勾出一道道血痕，而刘氏开始声嘶力竭的咆哮：
　　“不！我是冤枉的！是江氏那个贱人陷害于我，她早与人在外私通，买了砒霜偷偷下在我为夫君准备的药膳里面，还有你们！你们！我的宝儿，虽然是个女孩，那也是我第一个孩子啊！她那么年幼，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看着她掉落冰湖里不去救她，就因为是个女孩！便让她冻死在寒天雪地里！有了二孕，江氏那个蛇蝎妇人在我的饭食里每天下着红花，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痛的死去活来，血浸透了整张床，我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我今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再趁我刚流产晕厥之际把罪证推卸在我头上，醒来便被人押着认罪，在曹家的地牢里面受尽刑罚，无人相信百口莫辩，我想方设法历经艰辛的离开曹家这个地狱，安稳这几年，我今日便是撞死在这儿也永不回去！”
　　刘氏似是疯癫，尖锐的咆哮着，字字泣血，我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绝望疯魔又无比脆弱。
　　站在院外的我开始恍惚，她这般模样，让我想起我记忆里尘封的一人，她们都是如此的癫狂，境况相似，不，她比她，更加惨烈——我的，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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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成功开篇。内容大概会很狗血，尽量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