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颜》忆栀

10、第 10 章

　　她记得，他走的那天，精神很好，还说要坐起来，要她为他绾发。
　　她便一丝一丝的慢慢将头发束好。
　　他从前宿在蒹葭殿内，她便日日早起为他束发。好几次眼圈下乌青，他笑她，叫她回去睡觉，说让手下的宫女来也是一样的。
　　她振振有词。长发绾君心。我束的可是你的心。

　　今日花了这许久才将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
　　末了，她枕在他的膝上同他说说话。说个没完没了。
　　其实她真的很怕，她怕他忽然没有气息没有言语，所以总想让他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只要不停下来，他便可以再多陪她一会。
　　她一贯会自欺欺人。
　　好久好久，他抚她发端的手再没有动过。她在他的膝头，不敢抬头，只小声唤他的名字。
　　夜齐钰。夜齐钰。夜齐钰。
　　她最怕喊他名字却没有回应。怕喊出口与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同，怕喊出口再抬眼时，他再也没有笑意盈盈。
　　她不敢抬头。

　　很久很久之后，她听见外头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见众太监手忙脚乱的喊着大行皇帝驾崩，听见房子里的高高低低的悲恸的哭声。
　　却不知为何，觉得这只是可以醒来的一场，悲痛的梦境，醒来后他说，日上三竿了怎的还在睡，走，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却不会再醒过来，一贯温柔，“莞如颜，还有我。”

　　大行皇帝下葬那日，她在郊外的宅子里。
　　她早就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如今，连为他哭丧，为他守灵的机会都没有。
　　云里她们这几日日日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就随他去了。

　　这日她听着国寺远远传来的国丧钟，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身上的毒，与我有关吧？”
　　云里手里的茶抖了抖，却没有言语。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这毒的事情，她们对她闭口不提，讳莫如深。除了与她有关，还能有什么原因？
　　既知道原因，她不再为难她们。

　　这日她将熙儿送到皇宫，说要去城郊外走走。兜兜转转不过数年，她再次来到这几年前曾同他一起来过的这人间仙境。
　　正值初春，花香阵阵，鸟雀起舞，与五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湖中亭子依旧，风吹日晒，倒开始有些年月沉淀的味道。
　　她一直待到晚上，因为还记挂着那晚同他一起看过的星星。只不过这晚运气不好，天际一片阴郁暗淡，连点点光芒都看不到。
　　她觉得很疲怠，便唤了云里，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夜她觉得她的话尤其的多，絮絮叨叨，说起熙儿，也是第一次说起他。自他死后的一年里，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话如此多。
　　云里知道她这一年过的压抑，见她愿意说说话，不忍心打断她，间或着笑着打趣两句。
　　末了她轻声道，云里，若是有个好人家，一定要嫁了，好好待他。若是没有，便进宫陪陪熙儿，他自小没爹没娘，是个可怜的孩子。
　　云里没听清她的话，只以为她在说起大行皇帝去世的伤心事，只安慰着回道：“奴婢哪儿都不想去，奴婢陪着娘娘便觉得很快活。”
　　她笑了笑，再没有说话。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自己身子开始慢慢变得轻盈。
　　这一年漫漫，她现在才终于能与他得以相见，比曾经的每一次梦境都来的真实。他笑，如颜，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看星星。
　　她不敢耽误，赶紧上前紧紧握上。
　　等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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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篇今天就不更了，明天更吧~所以今天这篇发两章，算是福利嘛~~还有番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