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撩夫示范》赤影竹心

21、第二十一章 雪域松岭（五）

　　二人听闻，神色振奋，司徒宝嘿呀一声站起身，快步跟了上来。

　　凌宣静静地问：“四弟一路遇到何事，又为何去了屋顶？”

　　“唉，离开你们之后的所见所闻匪夷所思，一言难尽。”荀子千叹道，“对了，二哥，我也有个疑问，你如何知道我手中是假剑？那混蛋太过狡猾，怪不得暗算我的时候还留下一把假剑，原来准备演这样一出。”

　　凌宣静静道：“看你特别留意对方的剑，我才想到查看兵器，当时情况下应极力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对。”

　　“所以二哥暗示我先诈你们一下，你要劈死我的样子，实在太熟悉啦，贤……”司徒宝微有得意，“贤弟”两字还未出口，瞥见荀子千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剑，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话音刚落，半空清朗音色道：“危险，快走！”一道红影从天而降。

　　凌宣没有丝毫情绪色彩，荀子千长剑出鞘，司徒宝眼睛一亮道：“姑娘你没死啊？”

　　身后雷声骤起，振聋发聩。

　　木楼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数道白光从二层窗□□出，汇成光球砸向黑暗之中，落地爆发、耀眼无比，似乎惊醒了无数游魂鬼怪般，诡异至极的声音自那落点传来。

　　众人暗觉不妙，顾不得多问红衣女子来历，飞身而退。

　　身后木楼在光线射出的刹那，吱吱嘎嘎地摇晃起来，幅度愈来愈大，直至轰然倒地，转眼便成一片废墟。

　　扬在半空中的碎屑灰尘却似被什么吸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陡然停滞，旋转着凝成一股黑色飓风，极快地向相反方向涌动，急流般灌入地面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消片刻，地面只剩那个洞口，仿佛木楼根本没有存在过。

　　观此情形，四人面色齐齐一变，司徒宝指着黑黢黢的洞口吼道：“哎呀，那是什么？”

　　旁侧三人也同时发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只手，确切地说是一只人手的骨架，在暗淡夜空下泛着惨白幽光。此时白骨的关节死死抠在土里，正极力爬向洞外。三人屏息凝视，片刻间一副人骨迅捷而出。

　　紧接着便有三五十只手伸到半空，凌乱错落地向外涌动，眨眼功夫密密麻麻的骨架从洞里喷薄而出，宛若群蚁出巢，惊鸟出林，立时布满眼前的空地，对几人形成半围之势，虎视眈眈、步步为营，大有一拥而上的架势。

　　凌宣缠着凉意的声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徒宝和荀子千惊诧地发现，向来“独断专行”的二哥居然在向他的侍卫征求意见，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女子，却听她斩钉截铁地说：“咱们跑吧，跑得越快越好！”

　　众人：……

　　白骨包围圈愈发狭窄，逼得四人渐往林中退去，凌宣反手撒出一把乌丸，三具跳到半空的骨架应声散落，却有更多跳起补上空档。

　　荀子千拔出腰间长剑，寒光闪闪地与之战斗一番，边斩抓来白骨臂腿边问：“二哥，我潜伏屋顶多时，竟未见那人催动阵法，这是到底是个什么阵，怎么从没听说过？”

　　凌宣看着莫青涯冷冷道：“必是明文禁行的法术！”

　　荀子千低喝：“谁人如此本事能躲过重霄门的追杀？！”

　　司徒宝幽幽插言：“本事？我看这人八成是个半吊子，搞出来的骨架都没有头！”

　　荀子千白眼飞驰而来，举剑往头顶一指，司徒宝顺势看去，不禁一个哆嗦。

　　无数森白头骨高低错落地悬在密林半空，空洞无物的眼窝对着下方，颌骨咯咯响动，好像激动地等候重要的时机。

　　“别让他们头身相接，否则……”莫青涯身形快得不用出手，却对那些头颅有点在意。

　　凌宣一把飞刀打落几个突袭来的骨架，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钢骨黑伞替后面二人抵挡追兵。

　　“否则如何？”荀子千挥剑间扫落一片白骨。

　　“特别强悍是吧？”司徒宝在后面吼道，一具骨架自土里钻出背后偷袭，正像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活动的下颌卡在他的脖子上，“如果它有牙的话，爷们儿可就归位了！”司徒宝正暗自庆幸，两排如钢刀般的尖利牙齿从骨缝里冒了出来，他大惊失色，衬手的兵器一样没带，只得赤手相搏。

　　荀子千拔剑便刺，听他喊道：“慢点啊，看准了啊，别误伤！”骨架应声断成两截。

　　司徒宝抖着碎骨叫道：“二哥快快召唤戎尊吧！”

　　“不要白费力气，他找不到这里。”莫青涯蹲在树枝上说，嘴角微微上扬。

　　凌宣冷冷瞟了她一眼，眸色深沉，甩出飞刀打碎迎面飞来的头骨顺便将紧跟在后面的骨架牢牢钉进树干，顺手把黑伞掷给司徒宝，“拿着防身。”

　　司徒宝将伞接在手里，“还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司徒少主还没发觉自己离魂了吗？”女子跳到另外一棵树上幽幽笑问，“即便找到你的肉身，也帮不了你。”

　　“离魂？！”司徒宝惊讶一瞬，“什么意思？”

　　荀子千瞪他一眼，退到凌宣身旁，“二哥，这些东西数量太多，除了阵法催生，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凌宣沉吟，“雪域松岭曾是专门杀死俘虏的地方，前头便是祭头台。”

　　“那座传说中的祭头台？”荀子千惊诧道，

　　凌氏自先祖镇守锡地，每次得胜会将战俘头颅砍下挂于雪域高台以示震慑，先后处决过几万人，那座行刑高台因此得名祭头台。江湖传闻由此而起，说凌氏家族异于常人，虽然骁勇却冷酷噬杀，不能停止残暴杀人便是表现之一，且世代无法拔除云云。

　　四人在白骨堆里杀出一条路，莫青涯虽然武功高强，逃命本领也堪称一流，猛然见前面有块黑黢黢的地方，似乎是个石洞，不由分说地钻了进去，后面三人飞快跟进，石洞恰好处在一个急弯，白骨队伍甩着尾一路向前，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为首的几具骨架突然丢失目标，疑惑地慢了下来，跟着停下的越来越多，撞击着白森森的利齿四处逡巡。

　　石洞不是很大，堪堪容纳进四个人，他们本就身材高挑，此时只能腿并腿半蹲着，莫青涯挨着凌宣，忽觉他的肩膀向后一错，把她推离了冰凉坚硬的石壁，前面，如此靠在他的胸侧感觉舒适许多，她感到一道带着凉意的目光扫过脸颊，余光中他却没有在看她。

　　沉默片刻，凌宣静静地道：“这种催冤招魂的阵法重现江湖，还在亡魂聚集之地使用，多半有人故意为之。”虽然没有直视，莫青涯知道他是在问她。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没底，尤其此刻距他如此之近，他的气息如在耳畔，身上的松香味若隐若现地扰人思绪，莫青涯心说你别怀疑我呀，我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谁让你把璇玑给匿了呢，干笑了两声道：“将军说得有道理。”

　　荀子千冷声附和：“今天又是朔月，最适合离魂，恶毒之心昭然若揭！”

　　“到底什么是离魂？”司徒宝狐疑地问。

　　“拜托少主好好读书吧！”荀子千半天没送他白眼，这次终于忍不住，一串话脆生生冒了出来，“您现在觉不觉得比以前更清醒、更敏锐也更加容易被环境所扰了呢，那是因为你的精魂即将被唤出来了，在□□屏障下，暂时还没能出窍，对方要再加把劲儿的话，咱们就直接西归了。”

　　“你们都感觉到了？”司徒宝面露惊色，将自己头脸摸了一遍，“什么时候的事？”

　　“木楼出现。”荀子千面色阴沉地说。

　　司徒宝恨恨道：“到底是谁将咱们引到那里？可有点居心叵测了啊。”顿悟似的表情一亮，“怪不得莫名其妙就从楼中出来了，原来这里才是重头戏。”

　　“啊呸呸呸！”荀子千低声喝道，“还重头戏，你为何不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莫青涯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暗道这里可真不寂寞啊，你们清楚现在是何处境吗？她有点好奇凌宣的样子，偏头一看，刚好与他目光碰上，一瞬间，他冷峻的神色下仿佛埋藏着数不清的难以言喻，令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

　　司徒宝骤然被荀子千噎住，正要反唇相讥，见红衣女子突然顿住打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俯身看向外头，二人果然噤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缕蓝色荧光倏尔划过视野，正是诡谲多变红衣人的身影，他混迹在白骨群中一路向前，那些骨头架子像是寻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挤成一堆，于他四周松松地围成个圆圈。

　　四人用眼神交换一下意见，凌宣率先走出洞口，后面三人先后而出，静静地跟在后头。

　　骨架与头颅接合的咔哒声此起彼伏，白骨数不胜数，聚集地更加汹涌，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白色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