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茧寒》槛外懒人

29、第 29 章

　　晚间宴席上，叶庄主热情周到，备了各式各样的山珍野味来款待众人，其中自然不乏美酒佳酿。

　　众位公子也都渐渐没了最初的拘谨矜持，相继劝起酒来。

　　这时有家丁进来小声与叶琛耳语了几句，叶琛闻言笑了两声，随后大大方方说道，“薛公子，小女安歌特意做了一道姜枣汤来为薛公子驱寒压惊。”

　　此时一位女子缓缓走进厅堂之内，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裙，裙上精致绣着点点桃花，发间插着一只简单的梅花木簪，淡雅非常。

　　安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汤水，慢慢走到薛子瑞面前，将那碗姜枣汤轻轻放到薛子瑞的桌案上。

　　薛子瑞见到安歌的美貌后不由得看呆了，又见到姑娘亲手做的汤水顿时受宠若惊，他忙起身说道“多谢安歌姑娘。”

　　安歌低下头去，朱唇微抿，随即她用衣袖掩住面颊，却也遮不住面上那一抹羞涩和浅浅笑意。

　　这时叶琛感慨道“实不相瞒，小女安歌患有顽疾，不能说话。”随后叶琛转头看向安歌，慈眉善目地说“安歌，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安歌轻轻点了点头，慢步走了过去，在叶琛旁边的空位坐下。

　　众位公子不禁暗暗同情起来，“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子竟然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

　　也有人不住赞叹，“安姑娘这相貌如今在京城内也是数得上数的。”

　　钟诩一向怜香惜玉，见了安歌第一眼便惊艳于她的美貌。

　　钟诩突然举起酒杯，面向叶琛徐徐说道“在下钟诩，这杯酒敬叶庄主，感谢叶庄主的盛情款待！”

　　叶琛于是也提起酒杯，笑着对钟诩说“钟公子客气了，各位能来庄里小聚才是叶某的荣幸。”

　　二人喝完酒，钟诩把手随意搭在坐在他身边的慕远的肩上，又接着说“在下的这位好友名叫慕远，如今在刑部当职，他向来精通医术，倒是可以为安歌姑娘试着诊治一下。”

　　钟诩话音刚落，屋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慕远。

　　叶琛闻言喜不自胜，赶忙答道“太好了！叶某提前谢过慕公子，有劳了。”

　　慕远就这样被钟诩置于人前，他也只好举起酒杯，笑着答道“在下竭尽全力试上一试。”

　　而此刻安歌的目光也穿过在场的众人，直直落到了慕远的身上，目光里有钦佩，有仰慕，大概也有依恋。

　　虞笙无意中看到安歌投向慕远的目光，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是出自女人的直觉。

　　酒过三巡，席间各位公子也都自报了门户，在座的各位公子竟然都是六部九卿的权贵子弟，慕远也不由得微微惊叹。

　　席上慕远只饮过一两杯酒，面上只染了些许微红，并没有醉意。

　　虞笙见慕远面颊上带着红晕，便拽了拽慕远的衣袖，说“慕公子，少喝些酒吧。”

　　慕远抿唇浅笑，小声答道“好。”

　　宴席散尽，众人纷纷被家丁带到各自的房间。

　　这时钟诩凑过来，一脸醉意地扑到慕远身上，“阿远，嗝，这几日咱们一起睡吧。好久没与你同床共枕了，我有好多话要讲，嗝。”

　　慕远略带嫌弃地推远了钟诩那张醉脸，含笑答道“下回吧。”

　　于是慕远和虞笙进了钟诩隔壁的房间，二人进屋后竟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虽然之前二人有过单独相处的经历，但如此正大光明地共处一室还是头一次。

　　好在这时叶琛过来敲门，“慕公子，叶某来请慕公子为小女看病。”

　　叶琛真把席上说的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慕远也丝毫不怠慢，直接过去开门。

　　慕远出门前不忘嘱咐虞笙，“我过去一趟，你将房门关好，不要一个人出去。”虞笙则在屋内乖巧地点头回应。

　　慕远被叶琛一路带到安歌的闺房，安歌正坐于房内，她见了慕远后不知为何一直目光躲闪，面露难色。

　　这时慕远才算看清了安歌的相貌，发觉她与叶琛并不相像。

　　叶琛站在旁边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安歌是我捡来的义女，捡到她的时候她就不能说话了。”

　　慕远不禁眉头微蹙，缓缓说道“安歌姑娘若是能听见声音而不能说话，那这病多半是后天所得。安姑娘请试着发出几句声音，让在下听一下。”

　　安歌依言尽力发出了几个音调，“啊，吧，啊，吧……”，似乎是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怪异，随即她低落地住了嘴。

　　话音刚落，慕远眸光一闪，他淡淡扫了安歌一眼。安歌低下头去，并不与慕远对视。

　　慕远思忖片刻，随即一脸歉意地起身，恭敬向叶琛行了礼，“实在抱歉，在下医术有限，怕是治不了安歌姑娘的病了。”

　　听了慕远的这番话，叶琛难掩一脸愁容，他无奈叹了口气，“哎，一切都是她的命数吧。”

　　慕远满怀心事地回到房间，刚要随手推门，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慕远抬手敲了敲门，“虞公子？”

　　虞笙过来开门，见人便问“安歌姑娘的病如何？能不能治好？”

　　慕远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缄口不语。

　　少顷，慕远话锋一转，“虞姑娘想不想去外面看月亮？这京外的月亮与京内的相比可是大有不同。”

　　虞笙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刚刚在席上吃的有些多了，正好出去消食。”

　　二人出了房间，此时夜色正浓，一轮弯月高悬，天上闪着点点繁星，四周更有蛙语虫鸣。

　　二人并排坐在树下，山庄地势较高，目光所及之处刚好是远处的高山密林，也隐约能看到白日所见的那片芦苇荡。

　　虞笙喃喃说道“京城里的月亮被束缚在四方的城墙之内，确实不如这里的好看。可惜，这样的月色也不会常有。”

　　“虞姑娘若是喜欢，以后我再陪你来这里赏月。”

　　虞笙转头看向身边人，觉得和着月色的慕远格外迷人，嘴里不禁小声嘀咕“我之前还以为慕公子不会哄女孩子呢。”

　　慕远笑笑，问“虞姑娘为何这样说？”

　　虞笙摇头，怔怔看着慕远面上微扬的唇角，不假思索地说“慕公子虽然并非不苟言笑之人，但我却总觉得公子很少笑得恣意，就好像公子的眼神里一直都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哀伤。”

　　慕远收敛了笑容，垂眸答道“经过大悲之人，怎会有大喜之色。”

　　虞笙将慕远的失意看在眼里，不再多问，只笑着说“公子还未弱冠，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会如此消极？”

　　“但愿吧。”

　　夜凉了，慕远不禁轻咳了几声，他这才想起今日还未吃药，槿念也没跟来，自己倒是忘了。

　　慕远起身去摘了片树叶，将其放入唇边，随后吹出一曲《锁南枝》，音调婉转连绵，萦绕在灵秀山庄上空，久未散去。

　　虞笙痴痴地看着慕远，静静地听着曲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再想起殷寻了，先前被关在邹府的时候就日夜担心慕远的安危，前几日重回慕府之后，与慕远朝夕相处，更是将他的事都挂念在心上。

　　虞笙思绪万千，想得出神。

　　这时一曲《锁南枝》作罢，慕远面向虞笙，温和说道“夜凉了，我们回去吧。”

　　“好。”

　　房内梳妆台前，虞笙将书生扮相的青丝方巾摘下，随后一头乌发散便落在身后。

　　此时慕远正坐在桌案边安然闲适地喝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虞笙身上，继而又落到梳妆镜中。

　　透过铜镜，慕远看到虞笙也正看着自己，此时二人四目相视，房内莫名多了一分温柔旖旎的气息。

　　“慕公子也早点休息吧。”虞笙先开口说话，打破这份不该有的沉寂。

　　慕远柔声答道“好。”

　　房间最里面是一具装饰华美的黄花梨架子床，想必叶庄主定是位心思细腻之人，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摆设都绝不简陋敷衍。

　　虞笙惴惴上了床，然后乖巧地躺在床的最里侧，她慌慌张张地蒙上被子，仔仔细细裹紧了自己，心里莫名地紧张。

　　慕远眼看着虞笙把自己包成了粽子，不免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虞姑娘不用害怕，在下又不会吃了你。”

　　“哦。”

　　虞笙在被子里觉得憋闷，忍不住探出头来粗喘了几口气，面上早已一脸羞红。

　　这时慕远慢慢走向床边，虞笙闻声闭紧双眸，屏住呼吸，心跳竟不知缘由地跟着快了起来。

　　慕远随手熄灭了蜡烛，在床边坐下。他替虞笙掖了掖被子，嘴里淡淡说道“睡吧。”

　　虞笙眨了眨眼睛，看着黑暗中慕远的身形，扭捏地用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旋即向里侧翻了个身。

　　虞笙先前还能十分警觉地装睡，半晌后就呼吸平稳地彻底睡着了。

　　慕远和衣躺在床边，枕着自己的双臂，此时却是睡意全无。

　　慕远此刻正满怀心事，却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可人的虞姑娘睡熟之后竟会如此地不安分。

　　虞笙大概是觉得热了，几脚就蹬掉了被子，慕远无奈坐起身，又将被子重新盖回虞笙身上。

　　谁知没过多久，可怜的被子又被主人蹬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慕远索性将被子的一边压在自己身下，虞笙这才老实了片刻。

　　可是好景不长，虞笙不再折腾被子，便翻了个身，将手和小腿都随意搭在慕远的身上。

　　慕远啼笑皆非，他小心将虞笙的手脚放回原位。谁知虞笙复而又翻身过来，慕远索性不再理会，由着她去。

　　虞姑娘折磨人的花样还挺多，这一夜慕大公子是别想睡安生了。

　　虞笙第二日睁眼醒来，一眼便看到睡在身侧的慕远，旋即又看到自己搭在慕远身上的手脚，她赶忙收了回来，一张小脸羞得通红。

　　之后虞笙睁大眼睛定了定神，见慕远未醒，便大着胆子凑近了些，仔细打量起这位睡在身边的男子。

　　慕远依旧是平日里的一身白袍，衣带严整，睡了一夜也未有丝毫的松散。

　　盯着慕远俊美的五官，虞笙不由得用手指轻轻触碰慕远修长浓密的睫毛，顿时觉得有趣。

　　“虞姑娘再让我睡一会儿吧。”慕远闭着眼说。

　　虞笙赶忙抽回手，结结巴巴地问“慕公子醒了？”

　　慕远摇了摇头，“不是醒了，是根本没睡。”

　　“哦，那慕公子好好睡吧。”虞笙说完继续盯着慕远打量。

　　似乎是察觉到虞笙的视线，慕远睁开眼来，也转头看向虞笙。

　　目光相迎，谁也不躲闪逃避，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房间里静了半晌，之后虞笙笑说“慕公子早。”

　　“早。”慕远也跟着笑了，随后又接了一句“你……压到我头发了。”

　　虞笙忙坐起身，将身下属于慕远的那几缕长发拨开，然后又重新躺下。

　　两个人默默看着床顶，决口不提起床这件事。

　　“什么时辰了？”虞笙随口问。

　　“还早，再睡会儿吧。”慕远随口答。

　　虞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平日我是过了辰时才起的。”

　　“那今日就睡到辰时。”

　　一向夙兴早起的慕大公子竟然也学会赖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疏影暄妍、悦宝宝等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疏影暄妍、莳瑜、容止csp、予顾、董小黑、西柚树子、青色的小舟、张跳跳、七慕、森林、酌浅mio、凳等灯丶、悦宝宝、五帝吶就喜欢慕寒了、慕耺、我是谢海凤等等各位小天使的评论和订阅~
鞠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