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茧寒》槛外懒人

22、第 22 章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此时在岑时卧房内，岑时穿上净袜皂靴，由丑公子搀扶着来来回回走了百十步。

　　“啧，啧，啧，两位哥哥果然厉害，若说是妙手回春也不为过。”岑时垂眸看着自己的脚面，不由得摇头感慨，口中不时啧啧称赞。

　　好一阵子不能动了，如今竟觉得再寻常不过的“走路”也变得如此新奇起来。

　　“得了，你也好了，我们这就走了。”丑公子松开手，转身去收拾药箱。

　　眼看着两位公子就要出门，岑时突然大喊一句“哎呦”，随后整个人栽倒在地。这副样子颇为滑稽，像极了在街上到处坑蒙拐骗的小叫花子。

　　“我说你这是在碰瓷吗？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丑公子撸起了袖子，双手叉在腰上。

　　“嘿嘿。”岑时满脸嬉笑，气定神闲地解释道“两位哥哥先别走嘛，我爹已着人在醉霄楼订了一桌酒菜，要好好犒劳两位哥哥，感谢两位哥哥的救命之恩。”

　　“岑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不必麻烦了。”丑公子最不喜应酬，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岑时急忙喊住，“你还真是急脾气，我也好久没有出府去了，着实闷得慌，两位哥哥就当陪陪我嘛。也只有我们三个人，并没有外人。”岑时说完话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

　　丑公子闻言心里有了一丝迟疑，他将目光投向慕远，索性由慕远决定是否赴约。

　　慕远了然，他笑着对岑时说“多谢岑大人和岑公子的盛情，但是我们来时是三个人，此时屋外还有一位公子。”

　　岑时见慕远松口，顿时眉欢眼笑起来，“那就四个人一同去，人多了也热闹些。”

　　随即岑时向屋外大喊，“快来人，快伺候我更衣，本少爷要出府了！”之后自己又小声絮絮叨叨“太不容易了，可闷死我了，我今日要走遍半个京城才行。”

　　慕远先出了房门来寻找虞笙，见她正蹲在院前的小花园旁边，看着丫头们用葫芦瓢从木桶里取水浇花。

　　虞笙看得入神，她此时是书生扮相，丫头们见如此玉面白净的公子一直盯着她们做事，不觉间都羞红了脸，忙用衣袖掩面偷笑。

　　“虞……公子喜欢赏花？”慕远在虞笙身后轻声问。

　　虞笙这才回神，她闭目轻嗅满园的花香，“小的时候院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小花园，我爹喜欢在里面种些蔷薇、月季之类寻常的花。那时他也是这般浇水，我也是这样蹲在一旁静静看着。后来到了邹府，虽然宅院里有个气派十足的后花园，却再也没有这般乐趣了。”虞笙慢慢说着，仿佛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遥远的幼时。

　　慕远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身形，不由得缓缓说了句“你若是喜欢，回去也让人在院前弄一个。”

　　虞笙闻言回过头来，刚刚还是满脸的低落转瞬变成了春光里的笑意盈盈。

　　虞笙这时起身欲走，身形却未站稳，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栽倒，还好被身后的慕远牢牢接住。

　　“怎么了？”

　　“腿……腿麻了，不碍事，不碍事。”虞笙支支吾吾着回答，整个人也扭捏起来，玉面白净的书生转眼变成了面红耳赤的书生。

　　“两位公子这是在干嘛？我朝什么时候开始盛行男风了？”岑时在后面打趣道。

　　二人闻言纷纷回头，只见岑时小公子摇身一变，换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

　　身上是竹叶青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腰系玉带，手持一把玳瑁折扇。一头乌发用镂空雕花的羊脂玉簪仔细束起，英气十足。

　　眉目如画，白面朱唇。嘴边挂着的是风流少年的温柔笑意，倒是为这人添了一分乖巧伶俐。

　　虞笙慌乱地抽身，忍着双腿的酸麻，故作镇定地笑着看向岑时。

　　“这位是虞笙。”丑公子在岑时身后说道，他这时也拿着药箱出了房门。

　　“哈哈，见过虞笙公子，在下刚刚是说笑的。”岑时笑着拱手道。

　　虞笙微微颔首，也拱手回礼。

　　岑时大病初愈，并未让下人备马车，嘴里说着一定要走到醉霄楼才行，好在醉霄楼离岑府也并不算远。

　　一行四人沿途路过繁街闹市，街巷人群熙攘，商贩叫卖吆喝和孩童的嬉笑戏闹声不绝于耳。

　　醉霄楼正处京城内最繁华的地段，酒楼的朱漆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横匾，上面题的“醉霄楼”三个大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

　　正门左右挂着一副木雕对联，“美味招来天下客，酒香引出洞中仙。”两列小字也是拙雅沉雄，浑厚高古。

　　酒楼内座无虚席，客喧如沸。

　　四人进了酒楼，被伙计一路带到顶楼的“天字号”包间内，少顷，酒菜也被伙计纷纷送至房中，酒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水晶鹅、酿螃蟹、烩通印子鱼、王瓜拌金虾、肉鲊炖雏鸡、榛松糖粥等等应有尽有。

　　四人落座，岑时为众人倒酒，随后恭敬举杯，一脸正经的说道“感谢各位公子相救，所谓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机会需要在下帮忙，定会义不容辞。”

　　“岑公子言重了。”慕远笑说。

　　丑公子也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以后多留意入口的吃食才是正事。”

　　“若说我这一病倒也有个好处。”岑时故作神秘。

　　“什么好处？”丑公子不解。

　　“自然是结识了三位好哥哥。”岑时开始嬉皮笑脸。

　　“缘分天定，说白了都是命。”说罢丑公子又饮下一杯，同时用眼角偷瞄慕远和虞笙二人。

　　岑时也看向对面的慕远，眼珠一转便来了主意，开口问道“慕远公子如今是否婚配？我有个绝世倾城的姐姐，性格也如我这般乖巧可人，我看你们倒是般配。”

　　丑公子闻言压抑着轻咳了几声，随即又实在忍不住笑。

　　“哈！哈！哈！什么是如你这般乖巧可人？”

　　岑时瞥了丑公子一眼，不再理他，只殷切地看向慕远，静静等着眼前人的答复。

　　慕远无奈，神色从容地答道“在下已经成婚了。”

　　岑时闻言只好作罢，又不免觉得可惜，“哎，可惜了一对才子佳人。”

　　“咦？这才只饮过一杯酒，虞笙公子的脸怎么就变红了？还是这屋里太热了？”岑时说完起身打开包间的窗子。顿时就有春风吹过，裹着四月里浓郁的桃李花香。

　　见这三人同时看向自己，虞笙的脸羞得更红了。

　　“大概是不胜酒力吧。”虞笙小声解释。

　　“别再喝了。”慕远凑到虞笙耳边，压低了声音。

　　“嗯。”虞笙乖巧地点点头。

　　席间四人推杯换盏，论天道地，谈古论今。当然多数时间都是岑时在说，丑公子偶尔接着话锋谈论几句，慕远和虞笙则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不作言语。

　　酒过三巡，虞笙见眼前的三人多多少少都沾了酒气。

　　慕远是不胜酒力的，此时他脸颊晕红，左手抵着额头，眉头微蹙。

　　“慕公子？”虞笙试探着问了句。

　　“无妨。”慕远微微摇头。

　　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位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见她手持一把琵琶，在门边的木椅上安然坐下。

　　随即她纤手轻拢慢捻，一曲《雁落平沙》娓娓道来。琴声清丽悦耳，宛若春江之水。

　　屋内的四人皆看向这位女子，只见她此时眼波流转，虽然带着面纱，也不由得让人猜想到这人定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更何况她的身材也是丰神绰约。

　　看着琵琶女的□□肥臀，虞笙由不得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虽然此时被裹布束着，但尺寸也确实望尘莫及。

　　虞笙不由得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嘀咕“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了？”慕远带着醉意笑问，他刚刚将虞笙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大概知道此时虞笙的心思。

　　虞笙低头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慕远单手托腮，徐徐说道“不知虞姑娘是否读过南朝学士刘义庆所著的《世说新语》。”

　　“什么？”

　　慕远带着酒气笑着问了句“考你一句，‘小时了了’的下一句是什么？”

　　“大未必佳啊。”

　　虞笙眨眨眼睛，反复琢磨，半晌才领会慕远话里的意思。

　　醉酒的慕公子可真是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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