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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捉虫) ...

  •   惊蛰已过,春江水暖,岸边垂枝碧桃开得正盛。一阵东风过,万里飘花香。

      傍晚时分,林间的野鸽成群呢喃。

      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小县城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福来客栈的门口,赶马车的阿旺在地上横了一张车凳,起身仔细将门帘掀起。

      下马车的是一位年近及笄的女子,身着粉缎盘金荷花纹裙,腰间紧束彩色宫绦,并坠着一块芙蓉镂雕玉佩。明眸流转,朱唇皓齿,玉手纤纤,杨柳细腰。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不知为何一直面露忧色。

      “小姐终于回来了,今日阿顺来传话,说老爷让小姐务必今日启程回府,看来这回老爷是真的着急了。”丫头翠儿早已在门口等候。

      “阿顺呢?”虞笙面上忧色更甚。

      “还在里面等着呢,咱们怕是今天就要回去了。”翠儿边说边扶着虞笙往客栈里走。

      “那便回去吧。”

      “那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小姐今日可见着殷公子了?”

      “还是没见到。”虞笙脚步微顿,摇了摇头。

      痴心人用心良苦,奈何命运不曾垂怜。

      今日是殷家的忌日,三年前的一场大火将殷宅上下几十口人活活烧死。殷家家主殷正是一位江湖中人,几十年来一直行侠仗义,在武林内外也是声名赫赫,他的五个儿子皆师承其父,个个都是英雄豪杰。

      于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殷家竟然被一场出人意料的大火灭了满门。

      有人说是殷家几十年来树敌过多,风头过盛,惨遭恶人报复。

      有人说是殷家结识朝廷官员,替人办事后被杀人灭口,毕竟殷正当时交友甚广,结识一些朝廷官员也不足为奇,曾经的殷宅也确是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还有人说殷正本就来路不简单,殷家背景复杂牵扯众多,这次因为一些旧时秘事被害也说不准。

      关于起火的原因,可谓众说纷纭,总之没有一个人会说这是一场意外。

      地方官府衙门接到报案后立刻出动,全然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仵作看了又看,县太爷查了又查,最后却不了了之,尚未查出凶手便不再追究。

      于是殷家灭门案成了悬案,最后只成了众人茶余饭后闲谈的话头罢了。

      冬去春来三载,花谢花开数回。

      当年的繁华盛景早已被人遗忘,如今的殷宅萧瑟破败,风光不再,夜里更是阴气森森,风啼鬼泣。

      外人避而远之,殷宅渐渐成了众人口中的凶宅。

      三年中虞笙来到这个地方很多次,每次她都会去殷宅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人回来过的迹象,终是无果。

      而每年在殷家忌日的这一天,虞笙都会去殷家的坟头上坟,之后会在那里等上整整一日。

      坟是事出之后殷正的好友户部侍郎曹潜达从京城赶来修建的,看得出来当年建坟使了不少银子。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坟堆下面埋着殷家众人,可这里却没有殷家小少爷殷寻的坟,竟连一个衣冠冢也没有。

      殷寻还活着,虞笙这样坚信着。但是寻了三年,等了三年,依然没有找到这个人。

      虞笙偶尔能从江湖人士那里打听到一些殷寻踪迹的线索,但是每次依据线索去寻找,最终都成了徒劳。

      收拾好行李,虞笙和随从一行四人赶去渡口,准备连夜过江赶回京城。

      夜色正浓,重云如盖,怕是要碰上一场夜雨。

      渡口处只剩下一只客船,单从远处就能看到船上高挂着几盏灯笼,灯笼上一律写着显眼的“慕”字,格外招摇。

      灯光下可以看到船夫正在解栓绳,这是要准备开船了。

      “等一下!船家等一下!”阿旺赶忙喊话,其他人也加快了脚步。

      船夫闻声怔住,望见正从远处赶来的四人。船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也没有即刻开船。

      随后从客船门帘里走出来一位身形瘦削、玉面白净的男子,他见到虞笙等人之后负手而立。

      “这只船已经被我家公子包了,烦请各位找别的船吧。”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微弱,右手前伸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话的语气也很是客气。

      翠儿凑过去想要套个近乎,“这位小哥,今日怕是已经没有别的船可以渡江了,敢问可否通融一下,我们确有急事要赶回京城。”

      “实在抱歉,我家公子喜欢安静,不便与外人同船。”依然是恭敬的拒绝,丝毫不留余地。

      “是这样的,我家小姐是顺天府府尹邹明义大人之女,我们……”

      “翠儿。”虞笙打断了翠儿的话,“烦请这位小哥去跟你家公子说一声,包船的银子我们来出,只让我们四个人上船就好,我们保证绝不会打扰你家公子休息。”虞笙温言道,随后从钱袋里摸出几锭银子。

      “抱歉。”男子还是摇头。

      “槿念,让他们上船吧。”正在这时从船里飘出来一句话,声音清冷干净,像蛰居世外的清泉,着实动听,单单这一句话就会让人联想到这说话之人应是一位翩翩如玉的公子。

      “把银子收下。”第二句话飘来,不禁又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槿念收了银子,一行四人便上了船。虞笙走进船里,向船内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刚刚说话之人。

      那人坐在船的最里面,旁边的矮案上放着一盏灯,他正捧着一本书静静看着,不抬头亦不说话,身形也一动不动,若不是半晌后慢慢翻过一页书,还以为他被生生定在了那处。

      话说这位公子声音清冷,面色却更是清冷。

      面上两抹化不开的浓眉,两点漆黑如墨的瞳仁,仔细看去正是剑眉入鬓,目如朗星,鼻梁高挺,薄唇如玉。

      一头乌黑长发如墨色绸缎,前面的头发被一条素色发带仔细束在脑后。

      正在翻书的手指清瘦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露。

      这份风神俊朗也应是世间少有的。

      公子身着一袭白色宽袖长衫,虽然坐着却也能看出他身形修长。白衣似雪,更显得这位公子淡雅脱俗。

      虞笙自幼跟着父亲和义父见过许多人,生得这样清雅绝尘的男子倒是不曾见过。

      虞笙不知为何看得入迷,也仿佛只是将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而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男子突然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虞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实属无礼,便慌忙转移视线。

      待虞笙再次看过去,男子早已回到之前的姿势,继续静静看书。

      这时槿念走进船里递给男子一个暖手炉,男子接过抱在怀里,样子看上去竟隐隐让人生出一种怜惜之感。

      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虞笙一眼,随后小声跟槿念说了几句。

      槿念点头应了便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暖手炉。

      槿念把手炉递给虞笙,“给姑娘暖暖手。”他浅笑的时候刚刚好露出腮边的梨涡。

      “多谢。”虞笙微笑着说。之后虞笙小心将目光转向坐在船里面的男子,只见他这时仍在看书,样子安然得仿若与世相隔。

      虞笙手里捧着手炉,心也跟着渐渐暖了起来。

      船只“吱吱”摇晃,夜雨也终于到了。雨点轻敲在棚顶,打在窗沿,夜更凉了。

      虞笙倚在窗边,心里想着殷寻。无论何时何地虞笙都会想着他,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思念殷寻已然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

      那个人在哪呢,如果有一天再遇到他,一定要让他带自己走,执剑千里,山高水长。

      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除了义父之外毫无牵挂,真是越想越凄凉啊。

      虞笙小小的人儿正是伤春悲秋的年纪,弱小的木船早已安放不下她繁杂纷乱的思绪。

      半晌后,槿念倒了一碗热汤水放在矮案上,不久之后船内便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男子眉头微蹙,缓缓端起碗来放在嘴边,过了片刻才闭着眼睛准备吃药,竟然也能一口气喝完。

      槿念左手接过空碗,随即右手递过去一枚梅子。男子把梅子放在嘴里,腮边微微鼓起,面色安然。

      “下次让薛神医不要开这么苦的方子。”男子重新拾起那本书,继续看着。

      槿念不接话,只是抿唇轻笑。心想这句话他家公子已经说了无数遍,可每次还不是乖乖的把药都给喝了。

      待到这一行人停船靠岸,夜雨也早已停歇。

      虞笙谢过那主仆二人,转身走向在岸边等候已久的邹家马车。

      虞笙细算了算,这次离京已十日有余,回去定少不了义父的一顿责备。

      但她也深深知道义父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现下外面如此混乱,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义父不可能及时赶去救她。

      马车疾驰来到了顺天府府邸,等在院中的王婆子跑过来仔细打量一遍虞笙,确定她安然无恙后这才放心。

      “老爷还在书房。”王婆子边说着边用手帕擦干虞笙额前的细汗。

      “那我这便过去。”虞笙不敢怠慢,向着书房的方向匆匆走去。

      书房灯光微亮,顺天府府尹邹明义已经坐了一夜,听到外面传来虞笙的脚步声,不等她敲门便开口说了句“进来。”

      “回来了?”邹明义问。

      “嗯,爹,我回来了。”虞笙摆出一脸乖巧。

      “回来就好,去睡吧。”

      虞笙不敢走,目不转睛的看着义父的眼色,总觉得义父不责备自己几句反而心里不踏实。

      “没事,早点去睡吧,明晚跟我去慕府祝寿。”邹明义看出了虞笙的心思,于是又说道。

      “好,爹您也早点休息。”虞笙这才算安心。

      吏部左侍郎慕一庐、邹明义与虞笙的生父虞书远都是故交,三人自幼便相识,交情甚为深厚。

      所以虞书远在临死之前把虞笙托付给了膝下只有一子的邹明义,邹明义更是把虞笙当作亲生女儿对待,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早年慕一庐与虞书远定了一门亲事,便是将虞书远的女儿虞笙许配给慕家四公子慕宗然。

      只是没想到数年前慕宗然因故夭折,后来便没人再提起这门婚事了。

      半个月之前邹明义曾貌似不经意的问过虞笙对慕家二公子慕宗兴的看法,虞笙不知其意便只拣了好听的话说,什么“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玉树临风”“逸群之才”,但实际上这些好话跟慕宗兴完全不沾边。

      虞笙与慕宗兴相处起来倒活似一对欢喜冤家,就算连天上的织女与牛郎都能突破重重阻碍相聚到一起,虞笙与慕宗兴二人也绝对不会心意相通,更不会情深似海,更何况虞笙心里一直有着一个生死未卜的殷寻。

      虞笙在回房的路上细细想着,如今自己的终身大事肯定是义父做主,怕是义父就在打这门婚事的主意。

      虞笙不停用手心轻拍额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这还不如让义父责备自己一顿来的痛快,而且当日就该实话实说,一定是蠢透了才说什么“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玉树临风”“逸群之才”云云,真是越想越气,于是拍额头的手更加用力了。

      应该赶快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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