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珠传》是猫不吃鱼

5、第五章

　　胧不敢说实话，妖王威严在上，饶是他自恋成瘾，在男女感情上觉悟甚是不深，但多年来也是暗自做了不少事的。绝依没钱买糖，妖界不需要金银货币，寻常变幻出来的金银支撑不了多久，就变回了原型。于是他堂堂妖王，便屈尊去为她，在人界行商。

　　每一届守树人在一百岁的时候都要进入到树尊地底下的水晶棺休眠，受妖珠树的灵气所净化，两百岁的时候才能出棺，成为真正的守树人。两百多年前，新的守树人刚刚进棺，封棺仪式上妖王奉礼前来。

　　他们威风凛凛，气场十足的王上透过那水晶棺就瞧了那么一眼，那颗跳了万年的古董心徒然就不受控制了，立马就转身向人家父亲求亲了。彼时，在场的妖怪惊得连闲话都不会说了。这一转眼过去了两百多年，颜从倒是规规矩矩的等着小绝依长大，怕她被旁人勾搭了走，就派个狗腿的白胧在她身边替他看着，还要每次都要厉声警告白胧不准对绝依动歪心思。

　　终于，小绝依快四百岁了，可以光明正大好好培养感情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娶回家，颜从乐观的想，来日方长，媳妇儿总归是他的，跑不掉。

　　湖面上没有风，帆船依靠着颜从的妖力行的很快，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靠岸了。三人纷纷跳下船，白胧也不胡闹了，驮着绝依就往红沙城而去。

　　后面跟着不请自来的颜从，驾着一片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飘着。

　　颜从帮她赶走了挡路的小妖，又开船载他们，这样的热心之举让绝依对他印象甚好，只是数百年来她和白胧一人一鹿，没有其他的同伴。她也不喜欢人太多，这只鹿妖本来就已经够啰嗦了，要是再来一个会说话的，那她连酥糖都没法好好吃了。

　　她坐在白鹿的背上，看向颜从问道：“你跟着我们作甚？”

　　见绝依主动跟他搭话，颜从笑的和朵花似的：“大人有所不知，沙漠里气候变幻莫测地形诡辩，容易迷路，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怀念一位故人，可谁知在这一片绕了好几日都没找到那地方，听闻大人也是去红沙城，就想着跟着您一道去，也好过自己在这乱走。”

　　绝依哦了一声，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没再继续说话。

　　颜从见绝依神情郁郁，笑不出来了，难道是刚刚他说错什么吗？此次来沙漠颜从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想制造一次和绝依完美的相遇，好的相遇有了，那相知相爱还会远吗。不过说他有一位故人葬在红沙城的确不假，只是他每五十年来看一次，这会日子还没到罢了。

　　妖王大人唯恐第一次相遇不够完美，惹得绝依不开心，胡乱找了个话题。“大人可知，这地为什么要叫红沙城吗？”

　　颜从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叫的绝依颇为怪异，妖珠树在妖界备受尊重，因此守树人被尊称一下也算合情合理，但受在人界晃荡的影响，凡人称大人不是对父母，就是对那些带着高帽的男人，无论是哪种身份放在她身上都觉得怪怪的。

　　绝依先是摇摇头，然后尝试跟他商量：“你可以教我绝依，不用称我大人。”

　　颜从答了声好，“五百年前这里不是座城，是个国。那时候中原皇帝想一统南北，率领士兵一路向北，到了沙漠看上了当时的这个小国，你别看它在沙漠，虽然环境恶劣气候莫测，但这里是数条商路枢纽，所以这里的人特别有钱，整座城楼，外面看是沙子堆起来的，里面可是金子做的。”

　　整座城都是金子做的，确实有钱。绝依想到了包袱里还揣着出门前白胧给的银两，待到把事情办完还要去买酥糖。要是用够做整座城楼的金子，那能换多少酥糖啊，到时候不仅买酥糖，还可以把整个铺子买下来，做糖的伙计也买下来，就有吃不完的糖了。

　　“中原皇帝看上了这地方，想一举攻下，便派了百万精兵发起战争，谁知外边看起来酒醉金迷的一个小国竟是那般顽强，加上他们对沙漠的环境极为熟悉，利用自然的条件和中原人苦苦僵持，那场战打了整整一年，中原的军队源源不断的补给，到了最后他们撑不住了，投了降。得胜的将军杀红了眼，下令屠城。无数个中原人和这里的人横尸沙漠。”

　　他顿了顿，似是叹息道：“那段时间，这一片远远看去一片红沙，是侵略者的血和西域人的血浸透了黄沙，尔后数百年这里成了一座死城，直到上一任皇帝继位，才在旧书上看到有这么个地方，遂才渐渐重新建起来的。”

　　绝依没有经历过，不懂其中的悲伤和壮烈。只是单纯的觉得当时的皇帝不太聪明，地方打下来了，却放着不用，白白浪费了时间。

　　颜从笑道：“当时这里死的人太多了，阴气重，煞气也重，鬼魅丛生妖魔肆掠，哪里还有人敢来。”

　　有人讲讲故事，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些，颜从话毕，他们就看到了不远处有高大的土黄色城楼，门下人来人往，着装各异，好不热闹。

　　红沙城的沙子果然不是红色的。

　　白胧颇为失望的看了一眼那座像是从沙子里长出来，再远些都能和沙漠融为一体的城楼。撇嘴道：“我还以为能看到红色的沙漠奇景呢。”

　　“我们是来做正事的。”绝依从他背上跳下来，弹掉裙摆上的黄沙，跟着后方来的商队走进去。

　　忽然，眼前一黑，一块纱质的锦布盖了上来，就听颜从在旁边说：“绝依姑娘你看，其他人都是围着围巾盖着面的，入乡随俗嘛，免得说我们是另类。”

　　他们本来就是另类。绝依没说话，将那锦布把自己的头一裹，遮住面容和头发。凡人脆弱，经不起沙尘整日的吹和毒辣的阳光，所以用锦布盖面遮头，他们却不需要，只要他们想，半点沙尘都沾染不到。然就像颜从说的，要是他们毫不沾染沙尘的走进去，定会引来注目和怀疑，到时候招惹到了捉妖人就不好了。

　　就算过了五百年，这座城在建起来亦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破烂，里面街道交错，人头攒动，街道两边满是摆着奇珍异宝的小摊。来往的人各异，商队繁多，管辖自不如中原那般严谨，随便一个人在地上铺上一块布，摆上几个小玩意儿就开始做起了生意。

　　颜从一进城，就一头扎进人堆里，兴奋的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绝依也没空理他，微微一抬手，想直奔那妖怪所在之处，不料颜从突然站在她身前，手里多了一个白玉的簪子：“我在妖界时，和凰族……哦不，雀鸟一族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一习俗，雄性跟雌性第一次见面都会送上见面礼，后来我我游历人间时发现凡人也有这一规矩，觉得甚是好，绝依姑娘我们此次能遇见真是有缘分，我见你之前用武器绾发，打架的时候应该特别不方便吧，这个便送给你，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绝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接，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好歹也是来过不少人界的：“在人界难道不是男子送给心仪的女子吗？”

　　颜从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雀鸟是见雌性就送的，我习惯了。”

　　面对颜从热切的目光，她也没想太多，哦了一声接过玉簪，向他道谢。

　　白胧悄悄在后面问道：“凤凰一族有这种规矩吗？”

　　“我瞎编的。”不过看那玉簪好看，想买来送给她，又怕她不收就胡乱编个理由罢了。

　　忽然，绝依觉着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身侧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身姿不凡，不是凡人吧。”

　　她转过头看去，是一个身躯佝偻矮小的老妇拦住了她，老妇身上披着拖地的黑袍，兜帽盖住脸，看不清面容，唯有扯住她衣角的一只手，彰显肤色蜡黄松弛，瘦至剩皮骨。

　　颜从咦了一声，歪头想去看老妇的样子：“这不是刚刚卖我簪子的老板吗？”

　　绝依眼中一丝不悦闪过，刚想开口说自己还有要事要做，时间很赶，不料老妇先一步开口：“姑娘莫惊，我虽是魅，但并没有恶意，你们是想找依米，她就在城西，我带你们去。”

　　白胧讶然，他也是个直肠子，说话没有半点过脑子的：“不是听说魅长得极美吗？你怎是这幅模样。”

　　好在老妇不介意，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我是五百年前那场大战衍生出来的魅，小哥说的不错，魅本是长的极美，可此地当时煞气太重，妖魔横行怨气积生，我才生的这幅样子。若不是后来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来到这里用自身修为净化这里的煞气，这里依旧是座死城。不过他终究只能净化这片土地，我们这些妖魅身上的煞气却是刻入骨髓，去不掉了。”

　　她叹息：“依米也是受了这煞气，才落得此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