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珠传》是猫不吃鱼

2、第二章

　　接下来的个把月里，绝依待在树尊旁的木屋里无所事事，每日研究如何做酥糖，期间烧了三次屋子，害的白胧拉个半个月的肚子。

　　好好的一个鹿妖，活成了白鼠，着实憋屈。

　　白胧委屈巴巴的，敢怒不敢言，面对绝依送到嘴边黑咕隆咚的“酥糖”简直要哭出来了，总觉得吃下这莫名其妙的鬼东西，自己一条鹿命今天就栽在这了。

　　自从第一回酥糖做出来，绝依自个儿尝了尝以后，试糖的活儿就交给了白胧，每天无论做出多少，都要尝一遍。每一块好不好吃，甜不甜，都要如实报告。白胧因此一连数日都白着一张鹿脸，摇摇欲坠的模样，个把月的功夫，瘦了数十斤。

　　妖怪也会食物中毒，绝依的酥糖实在是太毒了。

　　纤纤玉指捻着一块黑不溜秋的“酥糖”递过来，绝依的眼里似是有些隐隐的期待，这样的眼神一开始还能哄骗得了他。守树人世代都是些生的好看的主，自己长得好看，那找到的良配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结合在一起生出更好看的人，一代胜一代，到了绝依这，更是艳美绝俗。因而在一开始绝依引诱他试糖的时候，眼波稍稍柔了下来，带着些期盼看着白胧，在鹿妖中年纪尙在少年的他，哪里受得住，登时脸涨的通红，便傻傻的尝了。

　　到了现在，被那些“有毒”的酥糖折磨的不成鹿样的白胧，即便是绝依在他面前跳脱衣舞，他也绝对不吃了。

　　见变成人形少年的他拧着眉，面露恐惧的往后退，一副死都不吃的表情，绝依安慰道：“别担心，这次会很好吃的，你别看它是黑的，是我加了黑芝麻，下次我加白芝麻，就不会黑乎乎的了。”

　　这次会很好吃了……他才不信这鬼话，十日前她说了这话，害他上吐下泻在自己的窝里奄奄一息病恹恹的躺了三天，三日前她又说了这话，差点把他的牙磕掉，今日又说这话，真不知又要遭什么祸出来。

　　他死命摇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求饶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你做的东西真不是妖吃的。”

　　绝依歪头看他，有些不满：“我最多不过三百来岁，年纪还不如你的一半大，怎么就成了你的姑奶奶了，可别把我叫老了。”

　　守树人无论是在妖界还是人界甚至整个六界都是个很另类的存在，说他们是人，然寿命却很长且灵力强大，说他们是妖，有没有原型，外表与普通人类没有区别，说是魔就更加不像了。总之是个非妖非魔更非人的怪物。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依附妖珠树而生，是妖珠树创造了他们，也有人说是他们种下的妖珠树，这个话题的热度千万年来在妖界一直高居不下，但对于寻其妖珠树和守树人谁先存在的问题答案，难度不亚于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反正妖怪们活得太久平日里闲来无事随便聊聊，没几个只妖真正去考究过答案。

　　不同的妖有不同的寿命，其各个年龄层所处的年纪也不大一样。

　　白胧徒然想起什么似的，振了精气神问道：“你都快四百岁了吧？”

　　这问题要是问到寻常凡人女子那里，铁定换来一道怪嗔的眼神，羞答答的跑走了。

　　女子的年纪哪是随便问的。

　　然绝依是个活了三百多年的人了，自是不在乎这些的，听到这个问题时，脑子放空了半晌，才道：“还没到，今年正巧三百九十岁。”

　　我滴乖乖，在守树人的岁段里，这就如同寻常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转眼几百年过去了，他守着的守树人已经长大了。

　　见他听到自己的年纪就和傻了似的，愣在原地半晌，绝依拿着黑不溜秋的酥糖戳了戳白胧的嘴唇：“不过三百来岁，我还年轻着呢，你这一副吓傻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快尝尝这酥糖，不行我还得回去重做。”

　　白胧宁死不屈，力求保住小命，紧抿着嘴，含糊的说道：“不吃，坚决不吃。”还眼泪汪汪的试图威胁她“绝依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把我毒死了，以后可就没妖驮你往返人妖两界。”

　　这句话似乎起了些作用，绝依的动作停下来，怔怔的盯住他，眼眸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白胧察觉到，原本偏过去躲闪的头小心翼翼的转回来，与绝依以一种很近的距离、很诡异的姿势对视着。

　　她美目微眯：“你觉得我给你下毒了？”

　　白胧惊慌的摇头，说没有。

　　哪需要下毒，你做的酥糖本来就有毒。

　　“那你为何这样说。”

　　“这只是比喻，比喻。”白胧既耐心又违心地解释：“你看我吃了你做的酥糖，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再吃下去我就病的驮不动你了，那就没妖怪陪你去人界了，你一个人还要走着去，多不方便。万一遇到打不过的妖怪，或者恶道士捉妖人，你想跑都跑不过他们，有我在就不一样了，我跑得快驮着你谁也别想捉到……”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圈，说的绝依头都大了。当即将酥糖强硬的塞进他嘴里，堵住接下来的话。年纪轻轻的公鹿妖，怎么和个老妇一样，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白胧嘴里被突然塞了酥糖，满眼震惊的看着她，只见她捏着他脸扯得老长，似笑非笑的威胁道：“不准吐出来，吃掉。否则我就真真让你驮不动我，反正前些日子东临山的豹妖来找我，说他跑得比你快，如果我有一天不喜你了，就去找他。”

　　坐骑不行了，换一个就是了。在绝依看来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需要烦恼，白胧陪她数年，如果要走去找媳妇儿，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白胧不这么想，忍着泪吞了那块酥糖，带着焦味的苦涩感顿时充斥着所有感官，当听到豹妖勾搭过绝依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都快被他瞪出来了。当即难吃的酥糖在他的嘴里滚了两圈没能咬动的艰难，加上绝依话里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泪流满面。

　　绝依疑惑地看他，“好吃到哭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白胧哭着摇摇头，人形状态的白鹿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头银色的白发随意在脑后披着此时伴随着主人情绪恹恹的搭在肩处，越发显得可怜兮兮。而白胧除了委屈，更多的是愤怒。

　　东临山的豹妖是哪个豹妖，那个青面獠牙凶巴巴的那个？还是瘦的跟猴精似的贼眉鼠眼的那个？豹妖来找过绝依他怎么不知道。这些个一点也不温顺只知道吃肉喝血，出生又没背景没血统的劣等豹妖也能跟他比？他可是麋鹿一族族长的小儿子，纯正的白色麋鹿，身形优雅，腿长腰细，就算跑的没豹子快又怎么样，他好看啊，好看就是本钱，容貌决定一切。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勾搭了绝依，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绝依见他将酥糖吃了下去，刚想问他好不好吃，白胧突然鼓了腮帮子，眼泪都不流了，瞪着大眼睛一手捂住嘴一手拼命的指了指一旁的木桶又指了指自己。待绝依拿了木桶来，立马捧着桶子狂吐。不用说也知道，这次又不能吃了。

　　绝依失望的背过身去，长吁短叹自己为什么做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吃，难道真是自己在做糖方面没有天赋。

　　白胧吐完抱着桶，表情复杂地抬起头，也长吁短叹，原来小绝依长大了，已经要四百岁了，小丫头以前娇滴滴圆滚滚的像个肉团，现在只是一眼就能叫人小鹿乱撞，心神荡漾。

　　守树人无法修炼，不能成妖成魔，因此自然也成不了仙，所以一到年纪就会和人类一样会老会死，只是这个年纪比普通人类要长的不知多少倍。历代以来，活的最长的守树人有两千岁，也因此守树人也会寻找配偶繁衍后代，以保证树尊有人看守育树。

　　白胧心下思量，四百岁的绝依是不是可以找配偶了，难怪有些心怀不轨的小妖寻过来垂涎绝依的美貌。

　　不行，要是绝依被其他小妖勾搭了去，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登时，他扔了木桶站起来，走了两步，腹中一阵恶心涌来，转过身扶着桶子又是一阵狂吐，把今天、昨天、前天、 吃下去的草叶全吐出来了，脸色一片铁青色。

　　他一定要跟妖王说，这试毒的代价太大了，日后再有这苦差事他宁愿隐居山林做一只野鹿。

　　绝依见白胧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撑不住几近要倒下去了，然后变回原形，一只白鹿东倒西歪的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她有点不忍心了，想过去扶一扶，毕竟他是吃了自己做的酥糖吐的。

　　忽然门外刮起了风，妖珠树随着这风枝干相碰，上面的妖珠也随之摇曳宛若风中银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不过片刻，风停了下来，声音也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恢复到了平静。

　　然而，绝依却低下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她感应到了，有妖在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