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人别有怀抱》胡寻

8、第八章

　　三楼是陆寻一个的空间。不少房间，应该是有专门照顾他的佣人的房间，和医护人员的房间，估计都是医院里轮流抽调专门负责在陆家照顾陆寻得，居然还有医疗室。
　　陆寻本人的卧室倒是布置的很温馨，没有任何跟医药有关的物品，就是一个正常的儿童房。
　　推开门，很意外，居然看到程少卓在里面陪孩子。不过一想也合理，程少卓在公是陆氏医院的医生，在私是陆柒的朋友。估计这两天程少卓都在陆府。
　　“吴小姐来了”。程少卓客气的招呼，又上下打量一遍文韵，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伤的那么重，舒了口气。
　　“程先生也在，我来看看小公子的伤”，文韵道。
　　床上的陆寻正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文韵，估计能来这房间看他的人很少，也听许微说过这孩子只有陆柒这个爹，母不详。瞬间一颗心就充满了怜惜，果然女人到了三十就容易母爱泛滥。尽管是个十八九的姑娘却是颗三十的心啊。
　　“嗨，我叫吴文韵，很高兴认识你”。文韵与陆寻用大人的方式打着招呼。
　　陆寻抿嘴笑笑，看看陆柒又瞅了瞅程少卓，像是受到什么鼓励似的，转头对着她轻声的回了声“嗨”，声音童稚柔弱，瞬间就柔绵绵的纏上文韵的心间，融化了她的心田。
　　这么可爱有礼貌的孩子却那么的多灾多难。
　　再好的药品也补不了先天性心脏缺陷，再加个急性高钾血症，再名贵的药及细心的照料，这孩子也撑不过双十。
　　衣食无忧家人疼爱，却要接受病痛的折磨，食不果腹露宿街头的却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得与失。
　　尝尽世间绚烂的，却也难补一生辛酸。

　　这时有丫头手里端着托盘进来了，
　　“小少爷今天饭吃的太少，厨房炖了桂圆红枣银耳羹，姑太太让端上来”。
　　“放着吧”。丫头把托盘放桌子上就出去了。
　　听丫头说今天吃的少，陆柒端起碗准备亲自喂陆寻。
　　文韵看了碗羹汤皱眉说道：
　　“先别喂”。走上前看了看，碗里漂着许多桂圆，抬眼看向程少卓：“桂圆含钾高，小公子这体质还是食些白粥更合适”。其实有许多病症越治越严重都是饮食不善造成的，都以为补得名贵的东西吃了就好，其实不然。
　　程少卓与陆柒对视一眼，陆柒摇摇头，两人眼里都有些震惊。他们也是刚知道陆寻这次突然窒息昏厥是急性高钾血症。还是程少卓去租界请他老师埃德曼来做的检查，检查结果也是今天下午才出来，吴文韵怎么会知道。他试探道：
　　“含钾高？吴小姐的意思……”
　　“他不是急性高钾血症？”
　　“吴小姐之前救寻儿就知道是什么病症”？
　　“没有，也只是猜测，猜测罢了。”她也只是比较擅长拿手术刀，诊断这块光凭眼看会存在误差，还是要结合检查数据。
　　“吴小姐猜的真准。不愧是医药世家出身，连食物含什么成分都一清二楚”。文韵心想，是啊，中药发家的吴家最后毁在了西药上。
　　“班门弄斧，见笑了。也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凑巧了，说明我与小公子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他意味不明的笑着说道，还往陆柒那打趣似的看了一眼。
　　“吴小姐还知道这病症需要注意哪些吗”？显然知道程少卓是没话找话，文韵心里清楚他必然都知道，只是还没来的及叮嘱厨房。
　　不想与他掰扯，便答
　　“不知道”。
　　“听说你准备和柒爷同路”？
　　“嗯”。
　　“你哥哥在辽宁的消息确切吗”？
　　“嗯”。
　　文韵不咸不淡的回答，让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搭下茬了。无趣的转身吩咐丫头把羹换成白粥，又叮嘱了厨房以后对于寻少爷的吃食要注意哪些。接着拉着又陆柒在门口交谈，时不时的往陆寻这看，估计是聊他的病情。
　　文韵正不想和他掰扯，转身坐在床边准备逗陆寻。
　　才刚坐下，陆寻先开口了，
　　“姐姐，听说这次是你救的我，还被父亲误会伤着了”。
　　这孩子，专业坑爹的吧。“都说了是误会，不碍事。你平时在家都玩些什么”？
　　“平时就在三楼拼图、看书，偶尔姑姑会带我在院子里玩会，上次去别苑是我第一次去除了医院以外的地方”。
　　文韵听了即辛酸又心疼。
　　“知道孟子吗，孟珂”。
　　陆寻摇摇头，
　　“就是很有名的一个大思想家，教育家，就是很出名很厉害的一个人”。
　　“比父亲还厉害吗”？
　　“嗯？”
　　“我父亲也很厉害”，原来是个很崇拜父亲的孩子。文韵想了想答道：
　　“你父亲也很厉害，但是我说的这个孟子是位伟人，比你父亲还要厉害好多好多”。
　　“那你继续说，他怎么了”。
　　“他说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意思就是上天将要下达重大责任给一个人，一定先要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就如你这样的，从小身体不好遭受磨难的，是因为你就是上天将要下达重大责任的人”。
　　“那我以后也会和父亲一样是个很厉害的人啦”。还是他父亲，文韵扶额。
　　“嗯，你遭受的磨难多，比你父亲更厉害，更了不起”。
　　陆寻高兴的不得了，小手拉住文韵的手指说道：
　　“姐姐，我很喜欢你，你有空多来看我，陪我说说话”。
　　“好啊，不过姐姐准备出趟远门，等回来了让你父亲接你去别苑住段时间，这样我天天都可以去找你玩”。
　　“父亲不会允的”。不止父亲，姑姑也不会同意，上次去了一趟差点丢性命，以后他肯定哪也不能去了。
　　“允了，等这次回来就接你和姑姑去别苑住段时间”，陆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可能是两人聊完了，就陆柒一人站在身后，程少卓不知上哪去了。
　　陆寻高兴不已，眼睛往外望，没看见程少卓，
　　“舅舅去哪了”？
　　“他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和我一块出远门”。
　　“他也要去，那没人陪我玩了”。
　　“你好好在家养病，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文韵疑惑，哪个什么舅舅。陆柒看出她的疑惑，答道，
　　“少卓，寻儿舅舅”。
　　文韵看向陆柒，满眼震惊。知道个秘密，这个肯定连许微也不知道，居然被她知道了。
　　陆柒没多做解释，对文韵说道：
　　“下楼吃饭吧，已经上来催了”。语气态度熟稔，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很意外，餐厅并没有像洋房里的别处那样的富丽堂皇，简洁而又干净。一整套红木桌椅，靠门的位置放了个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两个珐琅彩福寿双儿瓶，花瓶里白色的百合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香气丝丝飘散开来，满屋芬芳，沁人心脾。暖白的灯光，简单的餐桌椅，飘出的饭菜香。没有一个仆人侍立在旁，文韵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馨，且这份温馨似乎温暖了她漂泊的灵魂。
　　食不言寝不语，整个用餐过程中，只有陆凤偶尔提醒文韵夹菜的轻语，及文韵应答的“恩”“好”的声音，细听这声音中且透着丝丝暗哑。这种关怀的叮嘱，沉默的碗筷碰撞声却勾起了文韵的思念--她想家了，想她前世的家人了
　　吃过饭，陆凤叫人沏了茶闲聊的问文韵：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恩？”
　　“我是问家里可还有叔伯什么的亲戚”。
　　“没有，我们吴家几代单传了，祖上是安徽迁过来的，那边早没了联系。母亲那边，早年外祖母过世就没了什么来往，有个舅舅听说也去世了”，这些都是听吴妈说的。
　　陆凤拍了拍文韵的肩膀，
　　“哎，真不容易。难为你小小年纪，挺过了这么些磨难。”
　　“我倒还好，有饭吃有屋子住，还有两个忠心的家仆，比那些食不果腹露宿街头的又好了千百倍。”抬头看陆柒居然没走，稳稳的坐在餐椅上，左手端着茶右手拿杯盖在那拨茶叶。
　　“心胸豁达开朗，好姑娘”。眼神来回来在陆柒和文韵身上瞄了几圈，越瞄越满意，接着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的说道:
　　“我去给寻儿准备晚膳，陆柒，你帮大姐陪会吴小姐。刚吃过饭，去院子消消食”，说完把文韵她两往外撵。
　　到了厅中两人都是沉默，文韵先开的口
　　“不用，不用麻烦柒爷，我回房休息，明日不是凌晨就走吗，柒爷您也早些休息吧”。
　　“天明再走。我还有事要出门，让春萍带你回房间”，看着丫鬟领着文韵上楼便转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