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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侍疾 ...

  •    鸾婴素来吃得多,身子健壮,但这次落水后着了风寒,其实是病得很不轻的。

      不然也不会连玩的力气也没了,天天只是睡在床上,偶尔才被周照青央起来到门口的院子里晒晒太阳。

      阿烈怕她无聊,早早的把答应她的一箱子书送了过来,全是近日书市上畅销风行的各类话本。阿烈没敢挑太过艳情的,这些在其中已算清词丽句了。

      鸾婴随手拿了一本《万斛泉逸史》歪在塌上看。

      “已经二十多天了,没你这么个病法,再不好起来,你不闷,我要闷死了。”周照青给她换了额头上降热的手巾抱怨。

      鸾婴也苦恼,她也想早些活蹦乱跳地出去玩,可是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鼻子塞着,说话也嗡声嗡气的。

      丫头们晨起来收前一天晚上的痰盒,回回都是看见大半盒子的痰,有时候里头还突突跳着血丝。

      散花胆子小,遇着没人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后院小竹林的石凳子上,对着那一流溪水嘤嘤地哭。

      织绮笑话她:“哭得这样娇花照水的,连我也要心疼了。”

      散花鼻头红红,妆都花了,苦着脸直抹眼泪:“姑娘从小没受过这样大的罪,人都瘦脱了,该死的,我情愿老天爷让我替她生这场病!”

      可是病去如抽丝,南府上上下下看着吉羽斋里天天赵太医走了吴太医来,再怎么急也急不得。

      好在周端显虽然名义上禁了照青润青的足,实则并没有阻止旁人去看她们。朱晴雪知道女儿们这次关得委屈,叫了庆明银楼的闵师傅亲自送了这一季新打的首饰来,随她们选。

      鸾婴没心思打扮,叫照青挑的时候胡乱给她顺几件差不多的就行,自己仍窝在房里看话本。

      闵师傅在旁边的小书房里等着照青和润青挑。周润青看中了一对赤金并蒂莲耳坠子、一套蔷薇花钿和几个蜜蜡戒指,看见照青还没选,不敢先拿。

      周照青背着手看了一圈儿,咂咂嘴说:“还是和以往差不多的老样子,没几样新鲜的,别说在小姐妹里不出彩了,有时候拿它赏人,丫头们都看厌了。”

      闵师傅是个矮墩墩的和气小老头,陪笑的时候脸上的褶子像在开花:“二小姐看不上这些花样,可以拿新鲜图纸样子给小的,小的叫徒弟们依样打去,管保叫您满意了为止!”

      周照青这才高兴起来,叫丫头回琉月洲取了往日鸾婴给描的花样子,圈了几个,把要做项圈还是要结璎珞,这样那样地一一给闵师傅比划分明了才放心。说完又问周润青要如何做。

      “我不用那样麻烦了。”周润青讪讪地笑笑,低头拿了那几样看中的,“这些就尽够了,我的手帕交又没几个,打扮了也没什么好走动的去处。”

      不是不想也跟着定做,是太招摇,也太麻烦了,要等很久。周润青对于容貌是自信的,觉得不用多作打扮也可以艳压群芳。没几日就是和大表哥相约的会期了,穿戴上面,这几件时兴的簪环就足够了。

      想到大表哥,她的心里就有点欢喜起来。

      采蕖和采芙好几次帮她去素芳园找柴玄昊借还书,和族学里的好几个生员都打得火热,回来告诉她说表少爷在族学里可出风头了,先生们都喜欢他,对他的文章赏识得不得了,还说他明年下场必能扬名的。

      他是个前途无量的人,而且对她有情,自己也喜欢他。有朝一日,他应当能做那个带她出火坑的人,给她尊贵,给她身份,让她不用在这里苦熬。

      呵,连首饰都畏手畏脚不敢先挑!

      这些年,她真是装够了,也忍够了。

      周鸾婴前几日还问她呢,孩子一样软软地缠着她“处置了蓝妈妈你有没有生气呀,会不会怪我”,还说什么“她做事落下话靶,将来对你也是祸害,千万留不得”,然后重新挑了个楚妈妈上来服侍她,好像在监视着她似的。

      会不会怪你?当然怪啊!蓝妈妈是自己生母的恩人,十几年来如同至亲,还经手着她房里的私账,就这么被周鸾婴打发了。一辈子的脸面,一分赏银都不发,叫她周润青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可是在明面上,她还是恭顺和气地笑着道谢了,握着鸾婴的手,说:“多谢姑姑替我清理劣婢。”

      吴姨娘也来看她了,当然是先问候过鸾婴的病,才来隔壁房里瞧自己女儿。

      周润青把新来的首饰摆给她看。

      “怎么才拿了这么几样?太太不是说让你们随便选的吗?你下次记得要多拿!你得好好攒啊,她精着呢,只对她自己生的掏心掏肝,将来不会给你许多嫁妆的,老爷又清廉,如今咱们能攒一点是一点吧。”吴姨娘抓着那些花钿撇着嘴说。

      吴姨娘快三十岁了,丰韵婀娜,身段玲珑,一张脸上粉白脂红,她的眼角是往下垂的,不抬眼尽是温柔,一凝眸才能看得清眼底的算计。尽管衣饰并不华贵,但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在内宅修炼多年,她早已成为那种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女人。

      周润青气鼓鼓地冷笑:“我怎么多拿?生怕人家闵师傅不知道我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做戏做足全套,这不是妈教我的吗,怎么妈在太太跟前煨灶猫似的,转头就叫我张扬,我还不曾糊涂!”

      吴姨娘笑了:“你懂什么?朱晴雪看着软弱好欺,心里其实同她姐姐兄弟一样的精明,盯得紧呢!要不然凭我和你舅舅的手段,这么多年怎么也能赚个好几万在手了,如今,才有一万余两,晦气,只怕将来送终都凄凉呵!你呀,现在越是表现得眼界子浅、手爪子轻,朱晴雪就越放心你,不然我的儿把她那个二不溜秋的二丫头全比过去了,她就更提防你了。”

      “知道了。”样样都要算计,周润青瘫软下来,觉得累,也佩服亲娘的思虑周全,要不是妈一直提点传授自己,她也许早就断送在这后宅之中,永无出头的希望了吧。

      还好她快熬出来了,至少有那么点曙光。

      她和同龄的女孩儿从小就不一样,她们被捂在花房里,不希望长大,宁愿一辈子当个小娇娇才好,因为嫁了人就要服侍婆家吃苦了。她是迫不及待要长大,卖相最好的一株名花,赌场上的一注筹码,婚姻是她的全部指望。

      周润青掰着指头这么巴望着,连服侍鸾婴都变得用心勤奋。夜里鸾婴咳嗽,周润青衣不解带地从碧纱橱里起来给她递水、端痰盂。

      可就很着了邪魔似的,鸾婴的病就是不见好,那样长线似的拖着,直到了月底这天。

      本来已经退烧了的,偏生前一天夜里下了场雨,许是周照青晚上带丫头们走的时候窗户没关严实,鸾婴睡觉又喜欢踢被翻身,反正到了中午就不成了,烧得眼睛睁不开,织绮喊她,她也不答应。

      本来不严重的毛病,一来二去地倒折腾成了个大症候。

      周维纶和周维烈兄弟俩赶过来看姑姑,小姑娘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嘴巴干得皱起来,朱晴雪亲自抱着她擦汗,感觉像抱了个火球。

      几个太医在外厅和周端显商议方子,背医书似的,周端显不通此术,听得云里雾里,只一个劲拜托:“小妹的性命全仰仗先生们,无论多好的药,只管开便是。”

      那些太医如何当得起国子监祭酒的一声“先生”,唯唯地在那里说“不敢不敢”。

      周维纶沉着脸从内室里出来,接过方子扫了一眼,几个太医看见是图临侯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彼此都垂着手盯着地不说话。

      “你们的确不敢。”周维纶的冷笑扎进他们心里,“敷衍施出这样虎狼似的方子到一个十一岁女孩儿身上,想必是我们侯府的令牌不好用了,太医院派几个庸才就想来应付,又或者是你们常主簿不曾用心考成你们?我今日有空,倒要去问问他,看他是保全你们,还是要保全太医院的牌子。”

      一个徐太医慌忙跪下来求饶:“大公子恕罪!是卑职们糊涂,大公子是常大人的师弟,俞大人的关门弟子,比咱们高明万千,还望大公子留卑职们一口饭碗,咱们这就换药减剂量!这就去换!”

      一行人扶着帽子连滚带爬地出去了,留下周端显对大侄儿叹道:“还好有你在,我知道你的医术强似这些人,只是你们备考辛苦,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叫人去找你来。”

      也不能怪叔父到她病重才告诉他,自己从小的戾气暴行已经传扬出去了,医术再好叔父也不敢劳动吧。周维纶行了一礼,冷冷地说了句:“以后她有事,请叔父一定告诉我”。说完就继续回内室吩咐鸾婴的丫头各种该注意的事项去了。

      周照青作为嫌疑人,到晚间才敢扯着着不情不愿的周润青猫进鸾婴的屋子,正撞着纶大哥哥铁黑着脸出门。

      那家伙,像吃了火药似的,照青被他死盯了一眼,吓得差点没站稳。

      “我……我以后看见窗户就关,关得死紧死紧蚊子都飞不进来,真的,纶哥哥,我……”

      她还没解释清楚,周维纶就拂衣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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