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在我怀中》小洋火儿

60、第 60 章

　　叶嘉年回到住处，只睡了三个小时，早上五点就起来，赶到了片场。

　　“怎么来得这么晚？”毫无意外的，留着小胡子的导演又对他挑剔了起来。

　　叶嘉年忍着：“对不起。”

　　“我给你说说今天的戏，接着你昨天演的部分，你扮演的小流/氓昨天欺负女主，不是被男主角绑起来打了一顿嘛，今天比较简单了，就是被你戏里的‘爸爸’拉着去给男主角下跪认个错。”

　　叶嘉年强忍着想啐他的冲动，挤出笑来好声好气地问他：“刘导，我看剧本里没有这个啊。”

　　导演怒目圆睁：“你懂什么剧本，剧情是需要在拍摄的过程中不断充实和完善的，你这个角色，剧本里一句话交代完了，我这是特别照顾你，给你加戏，懂吗？你去问问，多少人求着我多给两个镜头呢！”

　　那个“一句话交代完了”的剧情，写的是“流/氓被男主扭送到警察局”，叶嘉年心里明白，导演故意改戏，加入了被捆起来暴揍和下跪认错的场景，就是为了折磨着他玩呢，是谁的主意，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他忍。

　　经过昨天的折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今天的拍摄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果然，和昨天挨打的场景一样，一个连台词都没几句的小混混路人甲，光是被按着下跪的场景就拍了十几遍，不是跪的角度不对，就是情感不够丰满。

　　拍完了，还不能走，还要等着随时被呼来唤去。

　　“小叶，把这个搬过去。”

　　“不行，挡住后面的布景，还是搬回来吧。”

　　“哎呀，还是别扭，你要不把它放这来，对对对，就是这，哎呀不对，正面朝我，你怎么这么笨啊！算了算了搬回去吧！”

　　“小叶啊，帮男主角补补粉。”

　　“小叶，给男主角拿杯水润润喉咙。”

　　“小叶——”

　　“小叶——”

　　……

　　虽然这是个制作成本不高的网剧，但服装师道具师化妆师助理一个都不少，可偏偏事事都支使叶嘉年去做，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没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让他见到想见的人，死也要忍！

　　*** ***

　　林雨薇今天有飞行任务，从B市出发，飞Q市，第二天飞回来。

　　下午到达Q市，地面管制引到他们到达停机位，本来已经说了“再见”，隔了一会儿，又再次呼叫了他们，林雨薇还当有什么新指示，没想到对方提议一会儿要请客，尽地主之谊。

　　大家对Q市热情好客的风土人情很是意外，琢磨着怎么也不能驳人家的面子，赶紧回酒店安顿好，准备按时赴宴。

　　林雨薇和乘务长一个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着天边换衣服。

　　林雨薇脱掉制服外套，取出手机，才想起还没开机，她按下开机键，扔在一边。

　　正解着衬衫扣子，刚接收到信号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叶乔的消息就进来了。

　　林雨薇点开一看。

　　“今天外宿？”

　　林雨薇回道：“对，在Q市。”

　　“明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叶嘉年的事。”

　　林雨薇一边忙着把洗漱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到洗手池旁边，一边捧起手机，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打了一行字：不太有空。

　　斟酌了一下，又在前面加了个“不好意思”。

　　林雨薇是个怕麻烦的人，她交男朋友，向来目的纯粹，只想一起嗨皮，逛街约会蹦迪喝酒，彼此不干涉对方家庭和工作，一旦这样的纯粹发生改变，关系开始复杂化，她就会迅速失去兴趣，冯默劈腿只是个导火索，在那之前，他们就因感情中掺杂了人情世故而产生了隔阂，不仅冯默是这样，以前的众多男友也是这样。而叶嘉年，她下意识地就想逃得远远的，因为根本连开始都不用开始，就已经很麻烦了。

　　可就在按下“发送”的前一秒，她手指停在半空中。

　　麻烦确实是麻烦，可是……这个孩子吧……总是那样一副执着单纯的样子，又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她把手里的洗漱用品放下，抓了抓头发。给自己这样的不放心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好朋友的弟弟。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乘务长敲敲洗手间的门，催促：“小林，忙什么呢，赶紧换衣服，车子在外面等着了。”

　　林雨薇拿起手机，快速打了一个“好”字，发了出去。

　　*** ***

　　请客的是Q市的管制部，除了林雨薇这个机组，他们还请了华欣航空另外几个分部飞来的六个机组，租下了一个餐厅，大堂里摆了七座，刚好够这七个机组落座。

　　管制部的人先在开席前给大家播放了一段录音，这是叶乔出事航班的无线电通话，虽然并没有把驾驶舱外发生的事情录进去，但大家都是业内人士，听了之后也都明白，目前的情况就是，除了擅自走出驾驶舱有些冲动，叶乔在这件事的整体处置上并无不妥，公司现在明显是在有意打压叶乔。

　　录音放完了，有人走出来，对照着录音内容介绍情况。

　　笔挺的男人往那一站，林雨薇远远地就把他认出来了，这不是时进嘛！

　　管制部率先发难，打响了为叶乔主持公道的第一木仓，按理说，道理也明白，真相也清楚，大家应该毫无犹豫地揭竿而起。

　　但事实上并没有，时进和管制部各个位置的管制员相继说完了事发当时的具体情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非常统一地陷入了沉默。

　　作为华欣的员工，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何远风和林正光的传闻。

　　林正光是谁？那可是华欣目前的总经理，也是实际控股的母公司林祥地产董事长唯一的儿子。

　　何远风早在还没这么火的时候，接的十个代言里有五个与林祥地产有关，要么是林祥参股的公司，要么就是和林祥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或者干脆直接就是林祥自己旗下的子公司。

　　后来，随着他走红，给林祥的代言虽然占比少了，但华欣航空，从交到林正光手里那天起，就是由何远风代言，一直到今天。

　　传闻真真假假，关于这两个男人的关系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铁哥们儿，有的说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那种交易。

　　可别管对传言信不信。有一点大家是知道的，那就是何远风惹不起。

　　林雨薇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低着头，有的人掏出手机来，假装很忙的样子，不做声。

　　时进和管制部的同事介绍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没有强制众人做什么，更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他们只是公布了一下真实情况，然后告诉大家，他们这里有一份联名信，如果想要帮忙的，可以来找他签名。

　　说完这些，时进感谢大家给面子能够听他说完，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他走的很急，看起来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的样子。

　　饭菜陆续端上来，席间竟然非常安静，没有人在时进等人走后讨论这件事，因为他们的心里，都不平静。

　　一方面，是良心和道义，另一方面，是前途和生计。

　　对于无法做出权衡的事，成年人之间不用商量，便自发地达成了沉默的默契。

　　除了互相夹菜倒水、碗筷碰撞，再没有别的声音，而事实上，大家谁也没有吃好。

　　*** ***

　　叶乔那边也为了宣传联名信跑了一整天，在她那晚从酒局上离开之后，公司便在内部网站上发布了公告，对她进行停飞处分。

　　她和时进商议过后决定，既然退让既不能换来事态的平息，也不能让她受到公平的对待，索性就不退了，他们这次要正面迎战。

　　但想法再丰满，也经不起现实的打击，和时进差不多，她这边的战绩也很惨淡。

　　累了一天收效甚微的叶乔，决定去找胡叔叔谈一谈。

　　胡叔叔今天下午五点半降落，叶乔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在停靠的登机口等着，打算跟他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谈。

　　不一会儿，飞机停靠妥当，乘客从廊桥出来，陆续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副驾驶和其他机组人员也一同走了出来，却唯独不见胡叔叔。

　　副驾驶看见她，主动和她打招呼，叶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询问他为什么没见胡机长下飞机。

　　副驾驶告诉叶乔，胡机长今天下午休息的时候就一直在为她停飞的事情打电话，连午饭都没吃，甚至还一度和服务部经理骂了起来。刚刚，飞机停靠工作一切妥当后，胡机长让他们先离开，他自己掏出手机来开机，想必是要先打几个电话再走。

　　叶乔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道了谢，步入廊桥，胡叔叔胃不好，不吃饭怎么行，今天她一定要先拉着他去吃饭不可，其他的事，反正都这样了，等吃了饭再说也无妨。

　　叶乔打定主意，进入飞机，走到驾驶舱外，发现舱门是开着的，她刚要走进去，听见胡叔叔正在打电话。

　　她先默默退到一边，没有直接进去打扰。

　　“于豫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她以为胡叔叔是给公司相关部门打电话替她据理力争，所以才站在门外听，但胡叔叔叫的人是“于豫”，那是胡婶婶的名字。

　　意识到人家是在打私人电话，叶乔赶紧自觉地离开，想要退到客舱等着，没想到下一句话却又把她黏在了原地。

　　“总之你照顾好苏萍吧，这件事先不要让乔乔知道，她现在……不太好过，还是先放放再说。”

　　苏萍？他们这是在聊什么？为什么会提到自己妈妈？又是什么事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次的事……难办……”胡叔叔叹了口气，而后语气一转，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这回，我就是拼上自己老命，也得保住乔乔，咳咳咳……”

　　胡叔叔说着说着干咳了几声，叶乔想到副驾驶对她说的，胡叔叔为了她的事，一整天都一直在打电话，不禁心疼起来。

　　胡叔叔夫妻俩无儿无女，这些年来是真的把自己和弟弟当做亲生的孩子在照顾。

　　叶乔眼眶一热，赶忙背过身去，压下自己的情绪，去机上厨房倒了一杯温水。

　　走回来，刚要敲门进入。

　　此时，又听胡叔叔开口说道：“什么都别说了，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他们一家，如果当初不是我……老叶就不会牺牲，苏萍也不用这么操劳，乔乔和嘉年这俩孩子也不——”

　　“咣”！

　　胡叔叔被身后的声音打断，回头。

　　副驾驶走得急，碰到胡机长的飞行箱，箱子就横在舱门口。

　　叶乔被箱子绊倒，跌坐在地上，挂在墙上的制服帽子掉下来，砸到她额头，制服外套也随即落下，蒙住她的视线，水洒了一地，一身狼狈。

　　叶乔并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只是电话中的对话太过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