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在我怀中》小洋火儿

31、第 31 章

　　夜已深了。

　　这个城市里，大部分家庭已经陷入了沉睡，时家却是一派灯火通明。

　　时爸爸和时妈妈穿着睡衣，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时进双手交叠垂在身前，样子像个乖乖的学生。

　　时妈妈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作为开场：“你干的好事。”

　　“妈，不是，”时进摇摇头，“我没——

　　“不是你？那是谁？”

　　时进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说出来，为了洗脱自己让叶乔名声扫地，这种事他不会做。

　　“你打算怎么办？”时爸爸声音也是闷闷的，听得出来火气正旺。

　　“我？我看她的意思吧，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吧。”时进想了想，“她想留就留，不留就……就不留。”

　　“闭嘴！”时爸爸暴怒，“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时妈妈伸手阻止了丈夫，推他进屋：“你先进去，我来跟他谈。”

　　时爸爸瞪了儿子一眼，回到屋里自己生闷气。

　　时妈妈走回来坐下，她嫌这样仰头跟时进说话太累，看了看他，不爽地“啧”了一声，说道：“你坐下。”

　　时进拿来一个塑料凳，屁/股刚沾到凳子，时妈妈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太高，训斥都少了几分气势，于是改口：“你还是跪下吧。”

　　时进无奈地看了看她，往前走一步，跪在松软的地毯上。

　　看他老老实实地跪好，时妈妈才开口：“儿啊，我支持你去追女孩，可没说支持你还没结婚就把人家女儿肚子搞大。”

　　虽然这是误会一场，但话说到这份上，时进就有点不懂了：“曹珊珊怀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现代社会，两情相悦，奉子成婚的很多，不用这样古板。我以为你是个宽容开明的老太太，哦，怎么到了我这，就是另一套标准了？”

　　“时进，我不是两套标准。”时妈妈缓缓摇头，“在这种事情上，女孩怎么说都是吃亏的一方，珊珊那件事，我们是女孩的家人，我们吃亏了，可以主动说宽容，提原谅，但在叶乔这件事上，你要明白，人家才是吃亏的一方，我们不能代替他们说无所谓，不计较，不管他们原谅还是追究，都是有道理的，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行为底线，开放还是保守，都是个人选择，没有对错之分，不是要每个人都认同婚前性/行为和未婚先孕才叫现代社会，现在，是你破坏了另一个家庭的底线，就是你错了，错，就想想怎么去解决，而不是拿‘现代社会’那一套说辞去逃避自己该负的责任。”

　　“可是我……”

　　可是我不是孩子的爸爸——他是想澄清的，但他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说，不能说，为了叶乔的名誉也好，为了她的健康和安全也好，都不能说。

　　他记得，叶乔说过，如果妈妈知道她未婚先孕，会打断她的腿，虽然夸张了些，但他刚刚见识过叶妈妈的严厉，特别生气是真的，说不定还会打叶乔几下，他不想让她挨打。如果他先认下来，就算这场风雨再猛烈，起码还可以帮她挡一挡。

　　至于“那个”男人，如果找到了，就打一顿，找不到……他叹口气。

　　“我不记得我有把你教成一个随便的、不负责任的人。”时妈妈最后说，“你就在这好好想，该怎么办，想好了告诉我。”

　　“我想好了，妈……”时进抓着裤腿，手心的汗把裤子弄得皱巴巴的。

　　“说来听听。”

　　“我娶她。”这句话，耗费了他的全部勇气。

　　他对叶乔有好感，他自己是知道的，虽然这好感还没到能够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连做男女朋友都有些不太够，但他不想让叶乔在这个时候，在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孤零零一个人，像在热闹的圣诞节一个人吃长寿面一样，凄凉得让他光是想起来，心就疼。

　　他才不要看她坚强，那让他作为一个男人，感到羞愧，颜面尽失。

　　时家父母带着时进到406登门赔罪，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道了好几次歉，最后，他向叶妈妈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叶妈妈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睨着他，不置可否。

　　“结婚？！”叶乔先坐不住了。

　　时爸爸陪着笑对叶妈妈说：“是啊，我们也都挺喜欢小叶这个孩子的，也觉得不能委屈了她，所以说条件随她提，我们家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算了，既然你们这么诚恳，”叶妈妈脸上表情有所松动，“那就——”

　　“不是……等等……”叶乔打断他们，“我没说要嫁他啊。”

　　“你们都这样了，还不结婚做什么？”叶妈妈对她怒目而视，“真以为单亲妈妈好当的呀？这样对孩子能好吗？”

　　“反……反正我不嫁他。”

　　这算什么？为了孩子强行把两个没感情的人绑在一起，就叫对孩子好？

　　她见过太多情侣因为怀上了，不得不结婚，婚后问题多多，分手、离婚算好的，严重的还要闹成仇人，反而害了孩子。

　　“你这孩子！”叶妈妈气急，抬手要打。

　　叶乔从容地高仰着头，若是因为孩子施舍给她婚姻，她才不要。

　　时家爸妈阻止不及，时进却一步窜上去，挡在叶乔身前，叶妈妈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叶乔看见了，她很想问问他疼不疼，好像与她在一起，他就总是在受伤，他一个人承包了她所有的歉意。

　　可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叶乔态度坚决，冷冷地盯着时进，盯着妈妈，盯着每一个人，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为了孩子和不相爱的人结婚。”

　　时进转身，垂眼看她，很是受挫，他想，叶乔宁可做单亲妈妈，也不给他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机会，她真的这么爱那个人吗？可是那个人又在哪呢？怎么能狠心让她独自承受一切？

　　“叶乔。”他眼光中带着恳切的执着，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好听得，她差一点就答应了。

　　短信提示音缓解了现场的混乱，她低头点开，是林雨薇：“怎么样了？试了吗？真有了？”

　　叶乔这才发现，他们在这边争论了这么久，完全没道理啊。

　　“我想……现在讨论这些有点早。”她说，“也许我根本没有怀孕呢？”

　　时进一愣，也是醒悟过来：“对啊。”

　　瞧他那如释重负的样子，叶乔就有点来气。

　　“哦，没怀上的话，”时爸爸照着时进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就不打算负责了？”

　　“不是啊，我没这么说。”时进摸摸后脑勺，委屈巴巴的，老头厉害起来也太吓人了，真打啊……

　　“总之，明天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时妈妈向叶妈妈提议，“不管有没有，我们也一定承担起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你看行不行？”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叶乔没有怀孕，她只是初来B市，没有调整好身体状态，有些月经不调，反胃也是因为饮食不规律，胃口负担重。

　　“就算没怀孕，你也是碰人家了吧？”时家爸妈依然按照计划要去提亲。

　　叶妈妈听了他们的来意，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摇摇头，拒绝了：“既然没有，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别啊，”时妈妈也出面游说，“不管怀没怀，臭小子对您家闺女做了那事，也该负责。”

　　“哎，时家妈妈，”叶妈妈叹了口气，“我也看得出来的，你们家是好人家，你儿子也是好孩子，是我家女儿没福气，她不愿意，我也不能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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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乔觉得，如果下定决心躲一个人，还是可以躲开的。

　　听到他要出门的声音，就在家里再磨蹭一会儿，去地铁站时，不走他常走的路，等地铁的时候，站到离他常呆的那节车厢远远的地方，效果不赖，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遇到时进了。

　　飞机在跑到外等待起飞指令，驾驶舱里，林雨薇觉得叶乔有些奇怪。

　　“一、没怀孕，二、复飞了，请问你这一张苦瓜脸是怎么回事？”

　　叶乔摇摇头，没说话，低头翻看着今天此趟飞行的资料。

　　“华新1311，联系塔台127.6。”耳机里传来指令。

　　“联系塔台127.6，华新1311。”叶乔重复着指令，把频率转过去。

　　“华新1311，风向270度，风速15节，最大24节，08L可以起飞。”

　　叶乔愣了一下，把联络工作交给了林雨薇：“我来驾驶。”

　　“诶？”

　　林雨薇属于比较资深的副驾驶了，为了让她能够多得到锻炼机会，通常机长会把更多的起飞降落操作留给她，自己则在一旁起一个督导和协助的作用，叶乔今天确实反常。

　　林雨薇再多疑问，也不会现在问，她立即按照机长的指示，与塔台通话，重复他们的指令。

　　“08L可以起飞，华新1311。”

　　飞机从滑行道转入跑道，叶乔推动油门杆，持续加速。

　　“80节。”林雨薇报出速度。

　　“确认。”

　　电脑报出：“V1。”

　　“抬轮。”

　　“V2。”

　　飞机顺利地飞上天空，穿过薄薄的云，地面上的景物渐渐地缩小，叶乔专注地调整着飞机的姿态。

　　“收轮。”

　　林雨薇得到指令，推上起落架操控杆。

　　“华新1311。”塔台传来呼叫，顿了一下，那边说，“叶乔。”

　　“我不是叶乔。”林雨薇答。

　　“那你帮我转告叶乔，今天晚上过来吃饭，我妈煲了汤。”快速说完，他报出标准指令，“华新1311，联系离场频率123.9，byebye。”

　　“离场123.9，华新1311，bye。”林雨薇一边呼叫离场管制，等待的间隙，笑嘻嘻道，“叶乔，时进让我转告你。”

　　“行了，我听见了。”叶乔眼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顾好你的无线电吧。”

　　叶乔无奈地叹了口气，时进渗入到了她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与她的工作和生活紧紧缠绕，想躲，看来还是躲不开的。